黑暗塔系列之四:巫师与玻璃球-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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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这儿有四、五台呢,”艾弗里说。“最大的一台在弗朗西斯·伦吉尔的罗金B号农场上,我还能记得它曾经发动过。牌子是本田。孩子们,你们知道这个牌子么?本田?”
“我倒是看到过一两次,”罗兰说,“在带发动机的两轮车上。”
“是么?不管怎样,在这里,任何一台发动机都不可能靠西特果油田出产的油来发动。这里的石油太稠了。里面净是些焦油残渣。我们这里也没有炼油厂。”
“哦,这我就明白了,”阿兰说。“无论如何,夏天的冰块都是美味。不管它们是怎么来的。”他说着让一块冰滑到嘴里,用牙咬碎。
艾弗里又盯着阿兰看了一会,就好像要确认这个话题已经结束,然后就重新把目光投向了罗兰。他那胖乎乎的脸蛋又重新焕发出他那颇让人怀疑其诚意的微笑。
“市长托林要我代他向你们致以最诚挚的祝福,并就他今天不能出席表示歉意——我们的市长很忙,的确是太忙了。但他明晚将在市长府邸设宴——大多数人是七点钟到场,你们年轻人则是八点钟到……所以我想你们进场时肯定会备受瞩目。其实你们见过的大场面比我吃过的饭还多,我也没必要啰嗦,但还是想提醒你们最好明天准时到场。”
“需不需要盛装呢?”库斯伯特有点不安地问道。“因为我们远道而来,几乎有四百英里的路程,所以我们就没有带正装和饰带,大家都没带。”
艾弗里咯咯地笑了——罗兰觉得这次倒是很真诚地在笑,也许是因为艾弗里觉得“阿瑟”的言行表现出一丝淳朴和不安。“不,年轻的少爷,托林明白你们来这里是来完成工作的——和牛仔差不多。只是小心别让他们把你们当成在海湾捕鱼的渔民就成了!”
戴夫在一个角落里——那个戴单片眼镜的男人——出人意料地大笑起来。罗兰心想也许这种笑话只有当地人才能够真正领会其中的妙处。
“就把你们现有的最好衣服穿上吧,没问题的。没有人会佩饰带——在罕布雷,人们不是这样着装的。”罗兰再次惊讶于那个男人对自己小城和领地的自嘲……还有隐藏在那自嘲之下的对外来人的仇视。
“不管怎样,我想你们明晚基本上会是工作得多,玩得少。哈特邀请了这个地区的所有大农场主、牲畜养殖者和拥有大量牲口的人……但这里并没有很多那样的人,要知道,从鲛坡往西边去,眉脊泗简直是荒漠一片。但所有将被你们清点财产和货物的人都会到场,我想你会发现他们都是忠实于联盟的人,随时准备也非常愿意提供帮助。他们之中,有来自罗金B的弗朗西斯·伦吉尔……来自钢琴牧场的约翰·克罗伊登……亨利·沃特纳,他是领地的牲畜养殖者,也是个体养马户……哈什·伦弗鲁,他拥有眉脊泗最大的马场,名叫懒苏珊(我想按照你们的标准来看可能不一定称得上大)……当然还有其他人。莱默会把你们介绍给大家,这会给你们的工作提供很大便利。”
罗兰点点头,转向库斯伯特。“明天晚上就看你的了。”
库斯伯特点点头。“不要担心我,威尔。我会都记住的。”
艾弗里又喝了好几口白茶,他从杯子上方有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们,弄得罗兰都有点局促不安了。
“他们大多数人都有到了待嫁年龄的女儿,届时他们都会把女儿带来的。你们这些孩子可得多多留神了。”
罗兰觉得他今天早上已经喝饱茶了,伪善做作也看够了。他点点头,将茶一饮而尽,微笑着(希望自己看上去比艾弗里真诚些),然后站起身来。库斯伯特和阿兰很知趣地也喝完站了起来。
“谢谢你的茶和对我们的款待,”罗兰说。“请向托林市长转达我们对他的谢意,并且告诉他明天我们就可以见到他了,晚上八点,准时到达。”
“好的,我一定把话带到。”
罗兰接着转身面对戴夫。这位副手对于自己得到注意很是惊讶,不由得往回一缩,差点一头撞到通知板上。“请代我们谢谢您的妻子,感谢她为我们煮了这么好的茶。味道真是好极了。”
“我会的,谢谢。”
接着他们向外走去,高级治安官艾弗里随着他们一起出去,像是一条温顺而肥胖的牧羊犬。
“关于你们住在哪里的问题——”他们走下楼梯的时候,艾弗里说道。一走到阳光下,他就开始出汗了。
“哦,我忘记问你那件事了,”罗兰说着拿手背拍着前额。“我们在那个长长的斜坡上宿营,草场上有很多马匹,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地方吧——”
“鲛坡。”
“——但我们的宿营并未得到允许,因为我们还不知道去问谁呢。”
“那应该是约翰·克罗伊登的土地,我相信他不会怪你们的,但是我们想让你们住更好的地方。这里的西北面有一块土地叫做老K酒吧。这块地以前属于盖博家族,但是自从一场大火之后他们就放弃了那里,搬到别处去了。现在那里属于牧马人协会——那是一个由当地农牧民组成的小团体。我跟弗朗西斯·伦吉尔提过这件事——他是现任的协会主席——他说‘为什么不把他们安排在以前属于嘉宝家的那块地呢?’”
“为什么不呢?”库斯伯特若有所思地附和着,声音很温柔。罗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是库斯伯特正朝港口看去,那边小渔船好似水面上的小虫在来回游弋。
“对啊,我也是那样说的,‘为什么不呢?’我说。虽然农场被付之一炬,但雇工房还在啊,紧挨着的马厩和小灶间也在。遵照托林市长的吩咐,我已经准备好了食品,并把雇工房打扫了一遍,稍微布置了一下。你们可能偶尔会看见虫子,但它们都不会叮咬你们的……这里基本上是没有蛇的,除非地板底下藏了几条。要是真的碰到了蛇,我建议就随它们去吧。嘿,孩子们?让他们待在原地!”
“就随它们去吧,它们自己待在地板下面蛮快活的。”库斯伯特附和道,仍然是两臂环抱在胸前,两眼盯着海港。
艾弗里不确定地看了他一眼,笑容有些僵硬了。然后他又扭头看着罗兰,用力地摆出更灿烂的笑脸。“屋顶上没有洞,就算是下雨,你们也不会被淋湿的。你们觉得怎么样啊?你们觉得这样可以么?”
“比我们预想的好多了。我觉得你们办事效率可真高,托林市长也太客气了。”他的确是这么想的。问题是他们为什么那么周到呢。“我们感激他照顾得如此周全。是不是,兄弟们?”
库斯伯特和阿兰赶忙表示同意。
“恭敬不如从命,谢谢你们。”
艾弗里点点头。“我会转告他你们的谢意。路上当心,孩子们。”
他们来到拴马石旁。艾弗里再次和每个人一一握手,只是这次把对他们的马毕恭毕敬的打量给省了。
“那就明晚见咯,小伙子们?”
“好,明晚见。”罗兰应道。
“你们自己能找到老K酒吧这个地方么?”
罗兰再次对这个人语气中暗含的轻蔑和无意识的居高临下感到惊讶。也许这没什么坏处。要是高级治安官觉得他们很愚蠢,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我们能找到,”库斯伯特说着骑上了马。艾弗里疑惑地看着他马鞍前桥上那个秃鼻乌鸦的脑袋。库斯伯特发觉了,但一声不吭。罗兰对这个意外的缄默感到既吃惊,又开心。“再见,治安官先生。”
“一路顺风,孩子们。”
他站在拴马石旁,只见这个高大的男人身穿卡其衬衫,腋窝周围有汗斑,黑靴子锃亮,简直不像是个正在工作的治安官穿的靴子。他用来巡视小城的那匹马又在哪里呢?罗兰寻思。我想看看他的印第安种小马。
艾弗里朝他们挥着手。剩下的几个副手也来到路边,戴夫在最前面。他们也挥着手。
3
等到联盟来的那些孩子们骑上他们父亲昂贵的马匹走到拐弯处,朝高街方向骑行时,艾弗里和他的副手们停止了招手。艾弗里转身面对戴夫·霍利斯,此时后者脸上显出了一丝智慧,而不像是先前那么痴傻了。
“你在想什么,戴夫?”
戴夫把单边眼镜拿到嘴边,紧张地咬着铜边,艾弗里已经好久没有抱怨他这个习惯了。甚至连他自己的老婆朱蒂都放弃教训他了,要知道朱蒂·霍利斯——也就是朱蒂·沃特纳——一向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很软,”戴夫说。“就像母鸡刚生出来的鸡蛋一样软。”
“也许吧,”艾弗里说着把两手的拇指插在腰带上,前后摇晃着,“但是那个话最多的人,就是那个戴着扁头帽的人,他不觉得自己是很软的。”
“他觉得什么管屁用啊,”戴夫一边说,一边还在咬着他的眼镜。“他现在在罕布雷。也许他该适应我们的思维方式。”
在他身后的其他几个副手笑了。甚至艾弗里自己都笑了。如果那些有钱的孩子不添乱的话,他们也不会找那些孩子的麻烦——这是从市长府邸直接下达的命令——但艾弗里不得不承认他并不介意找找他们的麻烦。他倒是很乐意踢把那个滑稽的乌鸦头放在马鞍前桥的小子几脚——那小子竟敢站在那里,心里嘲笑着他,还以为他赫克·艾弗里是个乡巴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他最想做的是揍那个戴扁头牧师帽的男孩,把他那种摆酷的眼神打掉,让他害怕求饶,让那个从汉非来的叫威尔·迪尔伯恩的家伙明白,新伽兰离这儿远着呢,他那富爸爸根本没法照顾他。
“对啊,”他说着拍了拍戴夫的肩膀。“也许他要改变一下自己的思维方式了。”他笑了——这次的笑容和他对着联盟小子的笑容不一样。“他们都应该这么做。”
4
直到到达旅者之家,三个男孩始终骑着马整齐地排成一列(一个长着黑色卷发的年轻人,显然看上去有些弱智,看见他们后就停下手头擦门廊的活儿,抬头看着他们,还跟他们招手;他们也招招手)。然后他们就继续向前了,罗兰夹在当中。
“你们觉得我们的新朋友怎么样,那个高级治安官?”罗兰问。
“我没有任何想法,”库斯伯特语调轻快地说。“不,一点评价都没有。观点就是政治,政治是个魔鬼,它导致许多的人在年少美貌的时候就被绞死。”他身体稍稍前倾,用指关节拍了拍乌鸦的脑袋。“就连哨兵也不喜欢他。不好意思,我的乌鸦哨兵认为艾弗里是个狡猾的胖子,身上没有任何值得信任的地方。”
罗兰转向了阿兰。“你呢,斯托克沃斯少爷?”
阿兰和往常一样考虑了一会,嘴里嚼着刚刚弯腰从路边拔下的一根草。最后他说:“如果他在大街上看见我们浑身着火,我认为他不会撒泡尿来救我们的。”
库斯伯特听了哈哈大笑。“你呢,威尔?亲爱的队长,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对他不怎么感兴趣……我只对他说的一件事情感兴趣。要知道,那片被称之为鲛坡的草场至少有三十轮长,还往尘土漫天的沙漠蔓延了至少五轮,我们的高级治安官艾弗里先生怎么会知道我们宿营的那块地正好属于克罗伊登的钢琴牧场呢?”
他们看看他,起先有点吃惊,后来都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库斯伯特身体前倾,再次拍了拍乌鸦的脑壳。“我们被监视了,你竟然不报告这个情况?你今晚没晚饭吃了,先生,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就让你坐牢!”
但是他们还没有走多远,罗兰心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