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英烈传-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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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十六骑铁蹄翻飞,转眼间已近二十丈内,一名黑衣壮汉俯身挥手,拿起一张弓抽出一根箭,雕翎扣上弓弦,弓扯如满月,再听弓弦响,雕翎离弓直飞,流星也似的一闪射到车辕上,正插在瘦老头儿右肋上。
瘦老头儿伸手一捂,身子往后一仰,不动了。
十六骑呼啸一声,纵马疾驰,转眼工夫便赶上马车,把马车截了下来。
一名身材高大蓝袍大汉冲那持弓黑衣壮汉一喇嘴,道:“百步穿杨赛李广,待会儿论功行赏你老弟应该拿头一份。”
一挥手,道:“打开车篷,瞧瞧里头装的是什么好东西。”
那持弓黑衣壮汉道:“车篷遮得这么密,里头的东西恐怕错不了。”
他一伸长弓,便要去挑车篷。
车辕上那瘦老头儿忽然轻“咦”一声,挺腰坐直,手里拿着那根雕翎箭,怪声叫道:
“我没死呀,你还当我死了呢,这是那个兔崽子放的冷箭,准头倒是不错,只是这箭镞都秃了!”
刹时,一十六骑都怔住了。
瘦老头儿目光忽地一凝,拿那根雕翎指着那持弓黑衣壮汉道:“弄了半天放冷箭的就在眼前呀,喂,小子,你怎么不先把箭镞磨一磨,这样的箭镞怎么能射人,就是射豆腐也射不进去呀,拿回去磨磨再来吧,接住了。”
他—挥手,把那枝雕翎丢了过去,巧了,那他认为秃的箭镞正落在黑衣壮汉持弓那只右手上,箭镞由手背上穿了出来。
黑衣壮汉大叫一声,丢了弓抱住了右手。
瘦老头儿猛然一怔:“咦,这箭镞刚才对我还不管用,怎么现在对你突然管用起来了,噢噢,我明白了,恐怕他是只认你,不认别人,只是小子,你既能射人,就经不起挨这一下么?”
他这里自说自话,那里马上的脸上全变了色,十五人立时抽刀在手,那高大蓝袍大汉冷笑一声道:“我还当是怎么回事儿呢,敢情碰上不露相的真人了,弟兄们,剁他!”
一声杀,离马车最近的两个黑衣壮汉两把鬼头刀当先递向车辕。
瘦老头儿慌了,手舞脚蹈着道:“嗳,嗳,怎么动起家伙来了,留神啊,刀枪没眼,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两手舞动间,右手里那赶车皮鞭的鞭梢儿,无巧不巧地在两个黑衣壮汉脸上一人扫了一下。
大叫两声,两个黑衣壮汉丢刀掩脸,全从马上摔了下去。
瘦老头儿定了定神,道:“唉,你们也是,既然拦路剪径,就该把本事学好,怎么睁着眼往鞭梢儿上碰?”
剩下的十三骑惊了心,那高大蓝袍大汉瞪着眼道;“老头儿,你是……”
瘦老儿道:“你问我呀,看不出来么,我是个赶车的。”
那高大蓝袍大汉冷笑一声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光棍儿眼里揉不进一粒砂子……”
瘦老头儿咧嘴一笑道:“这道上的话你背的倒挺熟的,别问了,说出来龙吓得你掉下马来,回去问问这些穿黑衣的贼头儿吧,我跟他是老朋友了,他知道。”
那高大蓝袍大汉迟疑了一下,突然取出一只哨子,放在嘴里“吱”地一声发出尖尖的异响来。
瘦老头儿“哟”地一声道:“怎么搬救兵了,好吧,我老人家就等着看看你能搬得什么虾兵蟹将来。”
说话间那座山那一边又转过来十几个黑点,算算共是十二个,当然,那又是十二个人,十二骑。
一十二骑带着一阵风驰到,六个黑衣壮汉,六个蓝袍大汉,为首的是个瘦高阴森的蓝袍汉子。
他见跟前情景,便变色冷笑说道:“我还当怎么回事儿呢,敢情是碰上硬点子了。”
瘦老头儿两眼一翻道:“我还当搬来了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呢,敢情仍是几只丁点儿大的虾呀。”
瘦高蓝袍汉子霍然转注,冰冷问道:“阁下既然露了这么一手,应该不是没头没脸的人物。请报个名儿,我们也好回去复命。”
瘦老头儿微一摇头道:“不忙,让我先弄清楚你们是哪个窝里的?”
瘦高蓝袍汉子道:“我们是八大王麾下的弟兄。”
瘦老头儿一怔,“哦”地一声道:“原来是张献忠的贼子贼孙哪……”
瘦高蓝袍汉子冰冷说道:“阁下说话……”
瘦老头儿道:“怎么?不好听是不是,干的是贼还怕人叫贼么,对你们这班祸害,我老人家嘴里就没好听的,我老人家没马上开了你们的脑袋,就算是天大的便宜……”
哼哼一笑道:“曾几何时师南月竟跟张献忠轧在一起了,这才叫物以类聚,臭味儿相投呢!”
瘦高蓝袍汉子脸色一变遭:“阁下知道盗王师……”
瘦老头儿道:“我怎么不知道,我老人家跟他是多少年的老对头了,只不过是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我老人家一直懒得理他罢了。”
瘦高蓝袍汉子两眼猛地一睁,惊呼说道:“阁下莫非是‘穷神’蒙……”
蒙不名咧嘴一笑道:“没想到这儿还有个长了眼的。”
那些黑衣壮汉一个个扭转马头,摔在地上的两个也忍痛爬起来登上了马鞍,先跑了。
瘦高蓝袍汉子拉着坐骑退了两步,一挥手,带着那些蓝袍汉子跟着跑了。
只听车里传出祖天香那甜美话声:“蒙老,师南月在这儿么?”
蒙不名道:“他的黑衫斗士在这儿,恐怕他离这儿也不会远。”
祖天香道:“没想到他竟投向了张献忠。”
蒙不名道:“没什么稀罕的,没听我刚才说么,物以类聚,贼还能不找贼么?”
祖天香道:“听说张献忠的实力并不如李自成手下可也有好几千徒众,如今再加上一个师南月,那更是如虎添翼,咱们要不要避一避?”
蒙不名道:“要能避我刚才就避了,一匹牲口拖着一辆车,四个人,怎么也不及那一人一骑的马快……”
祖天香遭:“那么咱们弃车。”
蒙不名道:“弃了车更慢,那也是找罪受,妞儿,你不知道,只要被师南月盯上的,很少能避得过的,用不着担心,一切有我呢,我绝不让他碰你们一指头就是。”
祖天香道:“那么现在咱们……”
蒙不名道:“往前走吧,什么时候让他截住,什么时候再说。”
抖缰挥鞭,赶动马车往前驰去。
“对了。”祖天香遭:“咱们何不找个凉快地儿歇下来,借重我敏慧妹妹的绝学,避过这场麻烦。”
蒙不名道:“好是好,只是这么一来就等于我‘穷神’冲他盗王低了头。”
祖天香遭:“蒙老.大丈夫能屈能伸,好汉不吃眼前亏,当日您不也曾整得他焦头烂额,丢盔弃甲的么。”
蒙不名笑了:“我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可是我绝不能冲个干没本生意的低头,好吧,妞儿,我听你的了,前面就有片树林子,咱们把车赶到那儿去。”
他挥起一鞭,加速赶车驰去。
树林就在近百丈外,没多大工夫便已驰到近前。
可是刚进廿丈内蒙不名便觉出不对,忙道:“妞儿,只怕咱们是迟了一步。”
话声方落,树林子里潮水般一下驰出四五十骑来,为首一匹乌骓,泼墨也似的,黑毛发亮,神骏异常,鞍上高坐的正是“盗王”师南月。
蒙不名一皱眉,立即把马车停住,道:“妞儿你们别出声,一切让我来应付。”
师南月一马驰近五六丈内,一抱拳,带笑说道:“蒙老儿别来无恙。”
蒙不名站起来含笑拱手:“托福,托福,强盗头儿,你现在得意了,让我这老朋友是既羡煞,又妒煞。”
师南月哼哼一笑,道:“老朋友既别羡煞,也别妒煞,你若有意,八大王身边可以多添一把椅子,咱们来个并辔携手,逐鹿中原。”
蒙不名微一摇头道:“我懒散惯了,无意争名逐利……”
师南月道:“蒙老儿,你错了,几时学得这么俗,大丈夫生当于世,理应横刀纵马,逐鹿中原,为自己创一份基业,为后世留下不朽名声,这怎么能叫争名逐利。”
蒙不名摇头说道:“是与不是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我想赶回长白蒙头睡大觉去。”
师南月道:“人各有志,无法相强,蒙老儿既无意这个,我不便坚邀,只是……”
目光扫了马车一下,道:“你蒙老儿弄得什么一车好东西满载而归,总得让老朋友开开眼界。”
蒙不名道:“姓师的,你可别动我的脑筋,我天生的穷,也出了名的穷,没什么油水……”
师南月咧嘴一笑道:“蒙老儿说这话显得小气,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干这一行的规矩?”
蒙不名道:“你想跟我来个见面分一半?”
师南月哼哼一笑道:“蒙老儿毕竟是个明白人,传了几百年的老规矩了,总不能在我手上把它废了,你说是不是。”
蒙不名道:“姓师的:“你要是气我伤了你的贼子贼孙,干脆就明说……”
师南月摇头说道:“不,不,不,蒙老儿你误会了,师南月是这么小气的人么,当日你坑得我不浅,你看我提没提?他们伤在人手下,那是他们学艺不精,伤在你‘穷神’手下,那也是他们的光彩,我——点也没往心里放。”
蒙不名道:“这么说你真是冲这一辆东西来的?”
师南月道:“这是事实,我不能不承认。”
蒙不名摇摇头道:“辛苦了这么多日子,看来有一半是为别人辛苦了,四五十个对一个,也由不得我不点头,好汉不吃眼前亏,可是我话要说在前头,你只能拿一半,多一分我豁出去拿命跟你拼,我吃定了亏,你也未必能讨得好去。”
师南月忙道:“放心,放心,姓师的向来是一言九鼎,而且这也是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我岂敢不遵。”
一挥手,道:“孩子们,上去给我搬。”
那里十几骑应声要动,这里蒙不名抬抬手:“慢来,慢来,我还有话说。”
师南月遭:“蒙老儿,你还有什么话说?”
蒙不名道:“你也不先问问是什么,就要分一半儿么?”
师南月道:“不管是什么东西,我都要分一半儿。”
蒙不名道:“要是一车一碰就炸的火药呢?”
师南月呆了一呆道:“这个……蒙老儿,你不会弄一车烈药拉回长白去的吧。”
蒙不名耸耸肩道:“这可难说啊,你知道,开山是少不了炸药的。”
师南且且光一凝,道:“蒙老儿,你车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蒙不名忽然咧嘴一笑道:“三个如花似玉干娇百媚的大姑娘,你信不?”
师南月一怔,仰天大笑,道:“蒙老儿倒会投我所好啊,你什么时候也动了凡心了?”
蒙不名笑笑说道:“我住的地方,天寒地冻,渺无人烟,真到冷的时候,连鸟都看不到一只,那份枯寂是可想而知,所以我咬了牙,狠了心,不惜以斗量珠,一口气弄了三个人间绝色,算你运气,你碰见我算是碰对了。”
师南月脸上带笑,两眼之中却射出狐疑:“真的么,蒙老儿?”
蒙不名一摆手道:“不信你可以自己过来看看。”
师南月策马要动,但忽又收缰停止,狡然一笑道:“车里既是美人儿,何不先让她们说句话让我听听。”
蒙不名摇摇头道:“到那冰天雪地之间陪伴我这个入了土半截,既老又丑的糟老头子,她三个心里正不是味儿呢,又怎么会听我的。”
师南月笑笑说道:“蒙老兄,你可别在姓师的面前耍花枪。”
蒙不名道:“那怎么会,你人多,我人少,我又怎么敢哪,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我姓蒙的是个忠厚老实不过的人,什么时候坑过人,什么时候让人上过当?”
师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