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英烈传-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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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晓霓道:“除非你不要我,要不然从今后你就别再说这种话,听起来让人伤心难受。”
罗汉没说话,沉默了一下之后才道:“在家的时候,总是奶奶照顾我,奶奶最疼我,一直把我当成长不大的小孩子,现在却是你照顾我,我……”神色忽然一黯,住口不言。
赵晓霓没看见,也没在意他吞下了余话,转眼工夫她把炕铺好了,转过身来妩媚一笑道:
“睡吧,相公。”
罗汉一阵激动,道:“阿霓,我……”
赵晓霓娇靥一仰,道:“你是不敢,还是不配?”
罗汉道:“我,我想哭!”
一双浓眉下那双有神的大眼,竟当真地一红。
罗汉是性情中人,感情非常的丰富,论年纪,他已经长成了,论所学,他是个绝世高手,家传“紫金刀”难有匹敌,可是他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也可以说在感情这两个字上,他脆弱得可怜!
赵晓霓以自己能倚身这么个人而欣慰,她也有丰富的感情,眼见罗汉这样儿,她也难受。
不过她能装出笑脸来,玉手握上罗汉那健壮而有力的手,美目凝注,深情万斛,柔婉地道:“别这样,罗汉,还好这是我,要换个别人,人家会笑话你。”
罗汉道:“要换个别人,我也不会哭了。”
赵晓霓在这一刹那间,只觉得他不是个挥刀迎敌、威风八面、煞气腾腾的武林高手,而是一个处处需要人照顾,纯真、柔弱的小孩子,她无限怜惜地道:“别说了,快睡吧,我陪着你,你睡了我也好睡。”
在这一刹,罗汉当真很听话,脱了靴子,和衣躺在了炕。
赵晓霓拉起夹被轻轻给他盖上,一切表现完全像个温柔体贴的妻子。
男人家是须眉丈夫,可是有时候也像小孩子一样,的确需要女人家像照顾小孩子一样地照顾他。
罗汉躺下了,赵晓霓把灯蕊压得更小,那灯光如个个豆似的,然后她在炕前坐了下来。
她望着罗汉,罗汉那一双有神的大眼望着她,毫无睡意。
赵晓霓道:“把眼闭上,这样儿怎么睡?”
罗汉听话地闭上了眼,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睁开了眼,赧然—笑道:“阿霓,不行,我睡不着。”
赵晓霓道:“胡说,你根本没安心去睡……”
罗汉道:“我躺着,你坐着,你这样陪着我,我怎么能睡!”
赵晓霓道:“说句话你信不信,你要是不能安心睡,就是我现在也躺下,你也睡不着。”
罗汉窘迫地咧嘴一笑道:“那是……我有好多事情要想!”
赵晓霓道:“想什么,有什么事好想的?”
罗汉道:“想你,想我自己,想怎么会认识你,想怎么会跟你在一起,也想是不是能长久跟你一起……”
赵晓霓道:“你想不想长久跟我在一起?”
罗汉道:“要说不想,那是自欺欺人。”
赵晓霓道:“那你就听我的话,你要是听我的话,就能长久跟我在一起。”
罗汉道:“我听你的,可是有些事我也要做几分主!”
赵晓霓妩媚一笑道:“那当然,你是男人,将来是咱们这一家之主,不过眼前这件事你要听我的,赶快睡。”
罗汉道:“我想听你的,可是我睡不着!”
赵晓霓沉吟了一下道:“这样吧,我唱个歌给你听,这些歌还是我小时候学的,到现在还没有忘记,你听我唱歌,什么都别想,用不着一会儿就睡着了。”
说着,她伸出那柔若无骨、根根似玉的柔荑,握上了罗汉的手,然后她轻唇低低唱道:
“三岁娃,会栽葱,
一栽栽到路当中。
过路的,莫伸手,
尽它开花结石榴。
石榴肚里一壶油,
乡里大姐梳油头,
大姐梳的盘龙髻,
二姐梳的走马楼,
三姐不会梳,
一梳梳个狮子滚绣球,
一滚滚到黄鹤楼。”
这是儿韵,可是这儿韵在她唱来却动听异常。
罗汉听得入了神。
赵晓霓接着又唱道:
“扯呵呵,拉呵呵,
撑船去,接丈母,
丈母不在家,
窗户眼里看见她,
梳冲头,插翠花,
丁丁小脚在地下,
粉白脸,糯米牙,
回家对我爹娘夸,
卖田卖地要娶她。
娶来家,
又怕风了,又怕雨打了,
打了龛子供起来吧!”
赵晓霓的确是个童心未泯,纯真、圣洁的姑娘,要不“白莲教”中待这么多年,她岂会还记得这些逗人忆童年的儿韵。
别说,赵晓霓这两首儿韵唱得还真管用,罗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两跟。
赵晓霓没再唱,松开了罗汉的手,玉手落在了罗汉的脸上,轻轻地抚摸着,道:“睡吧,罗汉,一觉睡到大天亮,什么都别想,哪儿都别去……”
罗汉突然睁开了两眼,但只是那么一睁,一刹那之后他就两眼失神,像是十分疲乏,睡意极浓地又闭上了眼。
赵晓霓轻轻吁了一口气,直起了腰。
就在这时候,一个清朗话声起自门外:“姑娘错了!”
赵晓霓一惊站起,轻声喝问道:“谁?”
门外那清朗话声道:“我姓李。”
赵晓霓一怔,旋即定了定神道:“可是李恩公?”
门外那清朗话声道:“不敢当,正是姑娘见过的那个姓李的!”
赵晓霓忙去开了门,李德威当门而立,含笑说道:“姑娘好。”
赵晓霓忙道:“李大侠好,请进来坐。”
李德威没客气地进了屋,炕上的罗汉睡得真熟,他连眼皮都没动一动,李德威往炕上扫了一眼:“姑娘用法术让他入了睡?”
赵晓霓点了点头道:“我不得不这样,李大侠不知道,他明天一早要赴约跟人决斗去……”
李德威道:“我来了半天了,都听见了,刚才那位邀约他的人来的时候,我也在。”
赵硗霓脸上微红,轻轻地“哦”了一声。
李德威道:“姑娘原谅,我是来给姑娘送个信儿的,可是姑娘一直陪着他,我不敢进来。”
赵晓霓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我跟他是真情相爱,但止于礼,并没有不可告人之私……”
顿了顿,接问道:“李大侠要告诉我什么?”
李德威道:“他为什么受‘满洲’逼迫来杀我,原因我已经知道了……”
赵晓霓心里一跳,美目圆睁,道:“噢,是……”
李德威看了炕上罗汉一眼,道:“他唯一的亲人,他的祖母被‘满洲’拘为人质……”
赵晓霓脱口叫道:“啊呀,他们的手段好卑鄙啊,这么说,他要杀李大侠,是为救他奶奶!”
李德威道:“是的,‘满洲’给了他条件,只要能取得我项上人头,马上释放他奶奶。”
赵晓霓轻轻叹了一声道:“那就难怪了,他是他奶奶一手带大的,他奶奶疼他疼的不得了,他也是个很孝顺的人,难怪他会不顾一切,难怪他宁可使自己成为千古罪人!”
李德威道:“他生性淳厚,不愿伤人,可是他不能不救他奶奶,这种事是很难取舍的,他只有这么一个亲人,祖孙俩相依为命,他至孝,他奶奶也那么疼他,他只有选择前者,这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赵晓霓道:“多谢李大侠曲谅。”
李德威道:“姑娘不必客气,我不是个不明是非的人,同时我对他也相当爱惜,当世之中像他这样的人不多,像他这样的奇才更少,要任他错下去,那未免令人扼腕,也是我的罪过,再说,我的长辈跟他的尊人,当年都并称一时的人物。”
顿了顿道:“我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一个朋友,我这个朋友是‘满洲’的亲贵,虽然彼此立场敌对,但她极具正义感,她不知道便罢,只一知道,我料她不会不管,不过据说主持这件事的是个身份地位比她还要高的人,纵然她挺身做不平之鸣,恐怕收效不会太大。”
赵晓霓道:“李大侠能有这番心意,已经令人感激了。”
李德威道:“姑娘应该知道我爱惜他,要不然今夜我不会躲他。”
赵晓霓道:“我明白李大侠宽怀大度,侠胆仁心,可是……”
李德威道:“我不求他知道!”
赵晓霓沉默了一下道:“他奶奶在‘满洲’掌握之中,为救他奶奶,他只有不顾一切的对付李大侠,照这么看,这件事……”
李德威摇头说道:“我倒不担心他怎么对付我,姑娘冰雪聪明,应该知道,即或他能杀了我,‘满洲’也不会满足的,他们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他为他们做事,为他们卖命,如今这西几省到处潜伏着‘满洲’派来的奸细,另外还有不少居心叵测的帮会组织伺机而动,假如再加上一个他,西几省的处境实在堪虑……”
赵晓霓道:“我知道,我会尽我的心力劝阻他的!”
李德威摇头说道:“姑娘深明大义,令人钦佩,无奈,只要他奶奶在‘满洲’掌握中一天,恐怕谁也劝不了他。”
赵晓霓道:“釜底抽薪之计,只有先救出他奶奶。”
李德威摇头说道:“谈何容易,‘满洲’远在北地,天下又这么大,谁知道他们把他奶奶藏在何处,这种事只许一次,也只许成不许败,万一打草惊蛇,弄巧成拙,那就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那后果……”
住口不言。
赵晓霓愁聚眉锋道:“那可怎么办……”
李德威道:“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这件事难虽难了些,可绝不是毫无办法可想,我自会尽心尽力,姑娘放心就是。”
赵晓霓道:“赵晓霓感同身受……”
李德威道:“姑娘不必客气,像他这么个人,需要姑娘这么一位奇女子陪伴,也是他的福气,在他今后一生中,姑娘对他的帮助很大,奇…书…网也可以说姑娘能造就他,也能毁灭他,他是圣是魔,全在姑娘一念之间,为他,也为大明朝,我请姑娘好好陪着他,永远别远离他一步!”
赵晓霓红了娇靥,低下了头,道:“我会的、这也是我的心愿。”
李德威道:“我也请姑娘往后做事要三思,要慎重,像眼前这件事,姑娘就做错了!”
赵晓霓抬起了头,娇靥上犹带三分红晕,道:“李大侠是指……”
李德威道:“姑娘所以施法术催他入睡,是不是想让他误了明天一早,‘中头古刹’前的约会?”
赵晓霓点头说道:“是的。”
李德威道:“姑娘,这种事躲不掉的!”
赵晓霓道:“我知道,可是能躲一天便是一天……”
李德威道:“姑娘恐怕没想到,姑娘这样做很可能会毁了他。”
赵晓霓道:“我这么做会毁了他,怎么会?”
李德威道:“姑娘,我辈侠义中人,行走江湖除了行侠仗义,济弱扶危之外,还要维护上一代那得来不易的声名,这就跟为人子女者,为人做事要光门楣、耀祖先的道理一样,他对姑娘说过,自他从他尊人手中接过这把‘紫金刀’那一刻起,他就负有维护‘紫金刀’这三字声名的责任,这是他的义务,也可以说是他的权利,倘若他这次决斗爽约不到,武林中一旦传出‘紫金刀’后人‘贪生怕死怯敌’这六个字……”
赵晓霓道:“我明白了,可是杀人不是一件好事,也有违他的本愿,更不足明志见勇啊!”
李德威点头说道:“我明白,姑娘说的也是至理,动枪拔剑,那只是匹夫血气之勇,昔张良,纳履桥下,韩信曾受胯下之辱,大丈夫要能伸能屈,要能做小忍,甚至要忍人所不能忍,可是他生性至孝,绝不容许别人污蔑他的先人,尤其他又是一付宁折不曲的刚直性子……”
赵晓霓叹了口气道:“看来李大侠了解他比我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