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锦-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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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知过了多久,队伍忽然停了下来,前面隐约传来嘈杂声。不一会,便听见脚步声逼近,似乎到了轿子前面,接着便是阿久的阻拦声。此时,轿子已经落地。她也不犹疑,只霍的起身,将手一扬,掀开帘子。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小姐别见怪,我只是和朋友打赌,请小姐露一露芳容。”一个油滑的声音传了进来。
杜飞华眉头一皱。抬手掀开盖头。
众人大惊失色。
只见一个面色黝黑,目露精光的青年男子正立在对面俯首看着她。见她面前垂着轻纱,似乎有些失望,笑着道:“算了算了,我输了。”说着,跳到一边,身边顿时聚集了几个身穿锦袍的青年男子,咧着嘴高声的说笑着。
远处,身穿大红喜袍的年轻人竟满脸醉意的伏在马背上,也不管这边发生了什么。杜飞华顿时明白,那人,便是自己的丈夫。
“你又是谁?”她毫不客气,大声问道。
那黑脸少年一咧嘴,清瘦的脸颊透出凛冽的刚武之气。
飞华展眼望去,只见这几人形容邪气,却穿的极好,一看便是长安城臭名昭著的无赖纨绔。
“陛下赐婚,你们竟然敢来拦截,不想活命了吗?”这时,一个老者颠簸着跑了过来。
那黑脸青年听闻此言,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俯身过来。
“得罪了,别耽误了行程。在下给各位赔罪。”说罢,俯首帖耳的垂首立在一旁。
然而,他身旁的几个年轻人却似没听见一般,唧唧歪歪的说个不停。
那老人见他乖乖就范,便硬气起来,张罗着要报官。
即便是闹成这样,那边马背上的新郎官,仍旧不声不吭,眯缝着眼睛,满脸的酒气。
“报官?你也不睁眼看看这是谁?”一个年轻人咋咋呼呼的说道。
老人气急败坏欲的和他们理论。
“我家公子是少府都水长。你们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他高声骂道。
“哼,天子脚下,一个区区的都水长还敢这么大吵大嚷!”那个年轻人狂笑道。
黑脸青年一摆手。一脸戏谑的坏笑。
“算了,咱们不和他们纠缠,今天,我请你们上倚翠楼逛窑子去!”说着,他振臂一挥,身边的青年顿时雀跃而去。
谁知,那人刚刚走了几步,便又折了回来,看住杜飞华,怪笑着说道:“满长安的人都说杜小姐是个丑八怪,依我看却不见得。”说着,他朝杜飞华挤了挤眼睛,扬长而去。
正在这时,队伍里几个认识他的人围了过来。劝说老人不要和他硬碰,此人是陛下的宗亲,虽然没有封位,但是血统高贵,名叫刘病已。
杜飞华翻了翻眼睛,到也想起来了,此人常常在尚冠里出入,就住在自己隔壁,当年随鲁王孙刘晙一起来的。只是,自己不常出门,没怎么见过他,说到这里,倒也将他的容貌想起了七八分。
“算了。这样的混世魔王,我们不招惹也罢。”说着,她朝马上的新郎官看去。
却在这时,对上了商誉一闪即逝的英武眼神。
不多时,来到商家。
拜过堂,众人笑着要闹洞房,却被商同赶了出去。让杜飞华觉得奇怪的是,商家似乎在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推入了洞房。一切都显得准备充足,却又仓促进行。仿佛她的到来,并不是被期盼的。整个婚礼,像个空有其表的一个程序,程序完毕,大家终于松了口气。至于她,却没人再来关注。
人们一瞬间聚拢在一起,又一瞬间消散无踪,只留下她一个人,独坐在红烛之中。她掀开盖头。风从窗子吹了进来。阿久已经被安排到了另外的屋子,从此以后,她不能再如影随行,而路,也终究该轮到她一个人独自去走了吧。她叹了口气。眼前又浮现母亲去世前的情景。她拉着自己的手。脸色死灰,奄奄一息,叮嘱着,千万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摘去面纱,直到嫁人的一天。
母亲总是少言寡语,她深信那些玄妙的东西。她曾在很小的时候做了个梦,梦到自己画了一副画,上面有个金色的人,他满身金光,却看不见容颜,只用通身的光芒将整个屋子都照的如白昼一般。
母亲却说,那是个不祥的梦。于是,飞华自小便认定了,自己是个不祥的人。关于母亲的事,她知之甚少。她只知道她曾经是梅家的大小姐,是堂堂太尉的掌上明珠,在一个春天,准备应诏入宫。然而,当父亲作为画师来到梅府的时候,母亲开始动摇。或许该说,她本就不想去那个充满虚伪和杀戮的地方。于是,画师画完了,她也病倒了,病的十分严重,直到宫里来了消息,她错过了那一年的选秀。
之后,她以死相逼,终于如愿以偿的嫁给了父亲杜怀仲,却没想到,父亲家中早已有位如花似玉的美妾,而且,已经育有一子。难怪常喜恨她,有时候,连杜飞华也会恨自己的母亲。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最终,母亲也因为自己的倔强得来了报应。她身患重病,不得不搬到了别苑。杜家,终究还给了常喜母子。
她的母亲,被誉为长安第一美女,其父亲梅宝林强大的家族势力,将是她入宫争宠的最有利的武器。美色加兵权,足以令宫中的每一个女人战栗。她要入宫的传闻,曾经令宠极一时的李夫人大为惊慌。而这些,又怎会是外人知道的。
李妍又怎能想到,梅英没有入宫,取而代之的,竟然是赵钩戈。而最终,宫里的女子,竟都败在了这个最年轻,最没靠山的女人身上。
梅英,桀骜不驯的逃逸了。然而,只有她的女儿才知道,她的母亲,虽然逃过了后宫争斗,却没有逃过命运的捉弄。她单纯的为了爱情而出逃,却没想到,普天之下都是男权的天罗地网,躲到哪里也免不了受到伤害。
是啊,她又怎么是喜娘的对手呢。飞华时常为母亲的身世叹气。她曾经无数次偷看过喜娘的舞姿,她是那样的妩媚多情,她是来自章台的啊。虽然没有母亲端庄秀丽,但,她舞动的双臂和双腿,只要动起来,便是这世上最缠人的风景。父亲怎么能低档的了。
母亲啊!你这是何苦!何苦爱上父亲,何苦生下飞华。她并不知道,烛光里,自己流了多少眼泪。
门开时,飞华已经将头靠在围屏上睡着了。
大红色的婚袍,在跳动的烛光中分外的鲜丽。商誉手里还拿着酒,脸上却没有半分醉意。
他静静的来到榻旁。
眼前的女子,面带着轻纱,红色的轻纱垂在脸前,一动不动。她长而密的睫毛沾满泪珠,轻轻的抖动着。
他俯下身子,去拿飞华身后的被子。想到书房去睡,因为他没办法接受另一个女子做他的妻子,在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未想过自己娶不了长烟。人生无力到如此,他无法呐喊,只能默默的转身离去。然而,飞华却忽然将头埋进他迎面而来的宽阔胸膛之中。
“你没醉,我知道,迎亲的时候,我便已经看出来了。”
她的脸带着新鲜的泪痕,头发上散发着清凉的体香,那是一种不属于任何胭脂的香气。
誉心头一荡。
他本以为她已经睡了。
飞华缓缓举起手臂,轻轻的环住他的腰。她能感觉到他坚实有力的身体,她并不熟悉的,青年男子的身体。
她不爱他,但从小,她便认识他、她是喜欢他的,但她不知道这能证明什么,她只知道,此时此刻,他是她的丈夫,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她不需要去想更多的事情,她不希望重蹈母亲的覆辙。只要他能容纳她,让她安然的过完此生,她不在乎他是否爱她,是否在乎她。
然而,商誉却在这个时候,推开了她。她没想过他会这样无情,她只是想休息一下,只是想在自己的丈夫怀里歇一歇。她瞪大了眼睛,不解而痛苦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誉冷哼一声。
“都说杜飞华桀骜不驯,不通礼数,今日看来,竟然还这么不知廉耻。”说着,他趁机抽出飞华身后的锦被,抱在怀里。
她愣愣的望着他脸,那张英俊秀逸的脸,在烛火里忽明忽暗。
她痛苦的倒吸了口凉气。
“我是你妻子。”声音生涩哀婉,近乎乞求。
“哼。”他冷冷的看着她,目光如冰冷的钢锥一般。
“若不是陛下赐婚,我商誉会娶你这样丑陋的女人?”说着,他夺门而出,胸前的红花瞬间脱落,掉在飞华面前。
寒风从门外灌了进来。杜飞华痴傻了一般,定定的坐在那里。眼中酸涩,一道厚厚的泪,缓缓坠落。
她俯下身去,拾起那枚火红的绸花。
点绛唇 雁燕无心(二)
商誉大步来到书房,转身关紧房门,也不燃灯。
只呆呆的坐在案旁。
良久,一拳砸在案头,竟硬生生的将个花梨木的书案劈成了两半。
手指上鲜血淋漓,却不去擦,只将头埋入的臂弯中,发出一阵阵悲嚎。
竹馆里,长烟枕着自己的手臂,合衣而卧。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悲伤,誉就被披上喜袍,跨上骏马,为自己迎娶了新嫂子。而这个女子,竟然是杜飞华。尽管如今,她叫杜昙风,那又能改变什么呢。她仍然是那个曾经让自己难堪的女子,但,正是她的仗义执言,让商家全数获救。自己到底该恨他,还是该感激她。
长烟翻来覆去,却最终开始为自己的狭隘感到难堪。
她必须对这个女子说谢谢的,这声谢谢她一直藏在心里,长安第一织女的光环,让她的心越来越高傲,她尽量的忽视当年杜飞华的帮助,她不断的告诉自己,那不过都是孩子时的事情,自己不必如此介怀。然而,事实证明,她无法做到。
她时常会在梦里惊醒,她总能看见杜飞华诡异的笑脸。她的脸模糊不清,深藏在她内心最阴暗的角落里,时生时灭。
她知道,自己只是需要时间,总会有那么一天,自己会敞开心胸,和杜飞华成为最好的朋友。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带着王命嫁给了她最爱的人。
她痛苦的爬起来,睁大眼睛,注视着窗外的星空。
她找不到答案。
这时候的她,又怎会知道,多年之后,自己和杜飞华之间还会发生多少故事,人生又是怎样的无奈,在历史的洪流中,人又是多么的渺小无助。然而,在被后人熟知的史书里面,她们是多么的不可替代,就算是再小的角色,也是组成宿世轮回必不可少的棋子。她不知道该恨谁,所以越发的无可奈何。
宣室殿寝宫。
月色从窗外倾斜而入,落在榻上。
短促而低沉的喘息声时断时续。穿过那厚重的帷幔,两个苍白的身体如饥似渴的缠绕在一起。
披落的长发如生长在水中的植物,柔软而忧郁,形成了孤立无援的阵地,将两个战栗的身体紧紧包裹在自暴自弃的狂欢之中。
未央宫的主人,大汉王朝的青年帝王,终于臣服于本性的欲望。他向由来已久的肮脏传统妥协,越过了女人这道华美的墙。
在他怀中喘息着,承接着来自帝王玉露的人,缓缓扬起脸庞,刘弗陵伸出手去,抚开了那人脸上的发丝。那分明是个俊美的少年,明朗的眸子闪动着迷乱的光,鼻尖上渗出汗珠,潮湿着,蒸腾着来自年轻身体的热气。他那圆满的唇上,鲜红的颜色,是情欲最初展开的花蕾,张开香甜的触手,引诱着上面的男子再次俯下身去。
刘弗陵一次次试探,一次次获得新的惊喜。
终于,他觉得自己真正成长起来。一夜之间,迅速的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王者。
他享用着另一个人的身体,感受着征服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