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审死官-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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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允虽然不会读心术,可脑子里毕竟是多了几百年的知识和见闻,这些栽赃嫁祸,罗织罪名的手段虽没经历过,总也听说过,此时点破,也不过是在耗子精面前立威,兼敲打敲打他,踹一脚给个甜枣,无论何时都是驾驭手下的不二法门。
听了张允这番略带嘲讽的话,耗子精顿时懵了,一张麻子脸也如有了变色龙的基因,一会红一会白,黄豆大的汗珠子淌落下来,俩枯瘦的爪子更是不住劲的战抖。
他老早就得到消息,说新县令即将到任,因此最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不小心触了顶头上司的霉头,也正因此如此,他一听到有了命案,丝毫没有象往常那样懈怠,而是溜溜赶了过来,敲诈点钱财倒是次要,紧要的是警告这些人不要乱讲话,免得恶名传播开来,给自己抹黑。
可越是害怕就越出乱子,平时的威风和手段竟然用到了县太爷的头上,他在县衙里混了这许多年,自然知道殴打朝廷官员是个什么罪名,更何况这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小鞋以后肯定是少不了要穿了,最让头疼的则是怎么渡过眼前的难关。
司墨小跑去小跑回,手脚麻溜得帮张允穿上绣着鸂鶒的青色团领官服,戴上乌纱帽,原来的儒雅中顿时多了几分赫赫官威,只是脖子上那条铁链着实有点煞风景。
“大人,我帮你把这锁链摘了吧?”耗子精心怀忐忑得道,说着爬到张允面前弓起身子就要伸手,却被张允一脚又踢出了地上,微笑道:“何必摘呢,我决定戴着脖子上还是很舒服的,要不你也试试!”
“小的遵命!”耗子精顺杆爬的本事倒不错,顺手从地上拣了条铁链就挂在了脖子上,似乎还嫌一条太少,又摸了两条挂起来,而后谄媚地一笑道:“大人,你看这样成吧?”
店里的客人哪见过这种希罕事,捕快和县太爷脖子上都挂着拿犯人用的锁链,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的强忍着不吭气。
张允也懒得理他,指了指身后的那间客房道:“现场我已经察看过了,涉嫌杀人者乃是一伙山东口音的人,乘车来往,想来跑不太远,你且带人却捉拿,若是跑了,仔细尔等的狗命!”
“是!”耗子精听了这话,顿时喜出望外,连磕了几个响头,就要招呼起都跪在地上筛糠的众差役却抓人,不想还没走出门又被张允喝住,找店主要了一张白纸和一块木炭,边询问那为首少年的相貌边画了一张素描出来。
前世的罗素不只是擅长雕塑,画画也是一把好手,被系里的老师称赞为难得一见的天才,否则也不会屡屡打架却没有被开除出校门,可见有才能之人在很大程度上都享有一定的特权,古今中外,盖莫如此!
他的这手素描在后世也许并没什么,可在这个蒙昧的时代,却颇有几分惊世骇俗的意味,当张允将画像完成,拿给店主看时,他一见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而后大喊道:“就是他!”
“去抓人吧!”张允很是满意店主的表情,顺手把画像递给耗子精,又把那些差役脱臼的胳膊扶回原处,而后道:“给你们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若是把握不住,休怪本老爷不讲情面!”
“是,我等必效死命!”众人齐呼一声,在耗子精的带领下冲出了客店,四散而去。
“诸位乡亲!”之所以留着脖子上沉甸甸的锁链不摘,张允当然不是为了好玩,更加不是学后世的阿飞混混耍酷,而是想借机拉拢一下人心,混个爱民如子,严与律己的好名声,于是站到板凳之上郎声道:“若非今日亲见,我也无法相信原本该为民办差的衙役们竟是这般模样,倒比强盗更加的凶狠歹毒百倍,当真可恨之极。”
此话出口,众客人就是一阵沉默,脸上或多或少都增添了几分愤恨之色。
张允看在眼中,不禁暗喜,心道:“看来我的前任也不是什么好货色,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拿出痛打落水狗的劲头来,多踩他两脚才能更得民心!”
于是乎继续道:“诸位乡亲,老少爷们,本官原本也是苦出身,自然晓得民生之疾苦,常言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我在此郑重宣布,从即日起,我将随时在县衙恭候,各位若有什么为难之事尽可以去找我诉说诉说,再苦再难,我也会给各位乡亲父老一个说法。”
话说到此,下面的人神色已然缓和了许多,不过依然没人答腔。
张允说这番话不过是先立个口碑,也没指望着当场就有人告状喊冤,不过好听的话不妨多说两句,当官,当官,官字两张嘴,就算不办事能说事也算了不起的才能,当即拿出以前参加演讲时的姿态来,语气沉重地道:“我很清楚,这么多年来,大家是被欺压怕了,心里有委屈不敢说出口,无妨,现在我就先还大家一个公道。”
说到这,张允抖了抖脖子的锁链,愤恨地道:“这本是用来锁拿罪犯之物,不想却成了欺压良善的凶器,若非我是朝廷命官,而只是普普通通的黎民百姓,只怕现下已经被押进了县衙的大牢之中,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因为捕快贪财,想趁机讹诈我们的钱财!”矮商贩很给面子得说了一句话。
国人不论是古还是今都有跟风而上的恶习,听到有人揭发,顿时胆怯之心消减了许多,你一言我一语的控诉起差役的种种恶行起来,张允不听还好,一听也不禁有些上火,和这些欺压与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人相比,后世的那些吃喝嫖毒的警察纯洁的倒象小学生一眼。
尽管有心惩治一番这些衙役,可张允却也清楚,若是没有他们在,自己这知县就如没有了爪牙的老虎,纵有满身的力气也使不出来,而且瞧众人的咬牙切齿的模样,他若是不善加引导,只怕要闹出大乱子来,微一沉吟,顿时有了个祸水东引的法子。
“乡亲们,静一静,听我说!”张允伸出双手压了压,待众人安静下来才道:“我很清楚将这些衙役恨得牙根子痒痒,可我问大家一句,他们当真就一件好事都没作过?”
………………
第六章 狗论
“老爷莫不是想要为他们开脱吧?”一个不无嘲讽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
“当然不是!”张允坚决的摇了摇头道:“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只是小小的衙役,只是大家该想一想,究竟是谁给了他们祸害乡民的胆子?不是别人,恰恰就是我的前任,大家都是明白人,不妨想一想,若是你被人放狗咬伤,是该恨那狗子呢,还是它的主人!”
“自然是它的主人了,狗不过是畜生,能懂什么事!”众人答道。
“那就是了,衙役虽恶也不过是一群恶狗,若是驾驭的好,非但不会伤及百姓,反而可以看家护院,防范贼盗。”张允说到这声音提高了一些,颇有些鼓动地道:“那么本官请大家为我拿个主意,究竟是因为前面人的放任而咬伤了人,就把恶狗打死吃肉呢,还是好好管教,让它们多为乡亲父老作些好事,偿还自己的罪过呢?”
“当然是好好管教,为我们看家护院的好了!”矮商贩此时倒成了张允的托,很给面子的推了尚在犹豫的百姓一把。
于是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张允这才长长得嘘了一口气,激动地道:“多谢大家的慈善之心,本官在此保证,必定要严加管教属下之人,再不会出现为祸乡里之事,大家也尽可以睁大眼睛看着,从今日起再看到衙役有不法之举,直接来找本官,我定会严惩不贷!”
“话是说的漂亮,还不是不再责罚这些恶犬,把我们老百姓当傻瓜一样哄骗,我看你这新官比前上一个来也强不到哪里去!”那个反对的声音再次传来。
张允倒是并不生气,依然笑吟吟地道:“此言差矣,古人曾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总要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才不至于一竹竿打翻一船的人,不过呢,你的话也没错,做了错事总是要受惩罚的,只是他们被我派出去缉拿凶犯了,那我这个知县就先戴着锁链,替他们受过,日后自会给诸位一个公道!”说着抱拳做了个四方揖。
这下子在场的百姓全都跪了下来,口称不敢。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跟着一个捕快闯进店来,看见地上跪了一大片人不禁有些愣神,可是想起张允的手段,也觉得双腿发软,单腿跪地,气喘吁吁地道:“老爷,我等奉命追缉凶犯,却在十里外发现了一具死尸,刘头命我回来禀报大人知晓,他们顺着车辙追去了!”
“好!”张允拍了下巴掌,对店主道:“劳烦店家陪我们走一趟,去认一认尸首,诸位乡亲稍等片刻。”说完走了出去,前世的罗素可没学过骑马,况且之前张允摔下过来一次,想想都觉得脑袋有些隐隐作痛,因此泥一脚水一脚的跟着衙役朝发现尸首之地走去。
这是一片小树林,四周都是田地,也许是连日阴雨的缘故,满地黄泥,黏黏糊糊,粘在脚上倒似有千斤重一般,四处也没有什么人家,倒真是个杀人弃尸的好地方。
也许担心现场被人破坏,还有一个捕快在旁看守。
那具被发现的尸首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吐着舌头,眼珠子如金鱼眼一般凸了出来,脖子上还有中间细两边宽淤痕,不用推断也看得出来,此人乃是被人掐死的,身体四周满是脚印,凌乱不堪,幸好雨水不大,倒没有完全冲掉。
“莫非老爷我运气不好,怎么连公堂都没坐过,就出了两桩人命案子!”张允一阵叫苦,还是叫过店主去辨认一下。
“这不是那个布商!”店主只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而后又道:“可他也是我店里的客人,也是前日住进来的,不知道怎么在此遭了毒手!”
看来倒霉的不只是我一个,若非遇到我,恐怖这店主的家财不但要被那帮衙役敲诈的一干二净,而且还会成了两桩案子的替死鬼。
张允想到那些衙役的累累劣迹,也不禁有些头疼,回头看了非要跟过来的司墨一眼,见他躲在自己身后,紧闭着眼睛,显然吓的不轻。
疼爱之心顿起,边抚摸着她的头顶边笑问道:“不让你来,却非要跟来,怕成这样,何苦呢!”
“我是公子的书童,自然要跟在你身边,要没有我,谁来伺候公子呢!?”司墨半闭着眼睛辩解道。
“我说不过你,别怕,只是个死人而已。”说着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抚慰了两句,让她离的远些,自己则把官服的下摆掖在腰带上,饶到一旁从没脚印的白地上走了过去。
外面的雨原本就不很大,方才已经停了,既然地上地上还留着脚印,就只能说明这人遇害的时间并不太长,摸了摸尸体,还不十分僵硬,又细心的搜查了他衣服的里里外外,连个铜钱都没有,对于一个出门在外的人来说,这明显有些不合情理,照此看来倒有了几分图财害命的迹象。
尽管张允没学过刑侦,但凭着看过的一部《CSI》多少也学到了些窍门,现场没有什么明显的证据,至于掉落的毛发,在这个时代也压根派不上什么用场,况且雨水一打,早混进了泥土了,想找也找不到。
可是张允却拿起了死者的双手来细看,见他指甲留得并不长,在这个以养长指甲来标榜自己乃是闲人的时代,只有普罗大众才会把指甲剪的很短,尽管如此,张允还是在指缝里看到了一些皮肉和血迹,足见死者断气之前和凶手有过激烈的撕打。
这倒是给了张允一个提示,于是回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