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风雷-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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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辰忽然想起父亲提起过南口的案子,只是他没曾听说。
“我就想,这一个营里,若是没有去抢劫放火的岂不要冤死?就私下跟几位将领商量,不如把那些连长排长叫到一起,问个清楚。谁的罪就去办谁,没罪的就解散了。”
“胡大帅怕也是明白其中的道理,不过是借这个机会去训练你的治军之‘狠’。”汉辰说。
子卿一阵惨白的笑:“结果我下面的副官也是新手,不会办事,竟然忘记了缴下那些人的枪再带他们进车站见我。几句话不对付,双方就开火了,打得子弹横飞,我下面的很多人都死了,是一位副官压了我在身下才逃命。我的一位副官,顶了痰桶才没被打穿脑袋,痰桶都打漏了。那一地的血,尸横遍野。我回去就跟我爹说,不干了,这种仗我打不下去,不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人,我如何能领这个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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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局
“你就是这么跟胡大帅说的?”汉辰问。
子卿点点头:“你是没看到当时那个惨,打过那么久的仗,头一遭觉得太惨了。满地的尸体,都是东北军军官的军服,或者还在一起喝过庆功酒,或者还在一个战壕里摸爬滚打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内,抹脸就变成红眼的仇人。一一三师向我的车厢开火,守在车站外的卫队扛了重机枪就进来,嘟嘟嘟一阵子弹横扫,血流满站台,我是踩了尸体过去的。”
子卿惨然的笑笑:“我的一个朋友,是个战地医院的大夫。他对我说,血见多了,人就麻木了。不知道我还没有‘麻木’是件幸事,是是可悲?”
汉辰拍拍子卿的肩头:“然后令尊就会劝你,‘小顺子,辛苦你了,好好去休息一阵儿再说。’”
看了汉辰一脸诡笑,子卿诙谐的笑:“知我者,明瀚也。”
“这若换是我爹,就为了这事自作主张,还敢回来撂担子耍性子不干,大嘴巴就煽上来了。”汉辰一句笑骂,二人逗笑起来。
“你们要和北伐军开仗了?”汉辰问,子卿无奈的笑容里含了默认:“关内,河南,怕又要是一片焦土。”
“我们怎么见面就谈这些血腥。”子卿忽然抖擞了精神说:“找机会去北平找我玩,兄弟请伙计你去看大戏。中和戏园子,近来新来了个‘隐菊班’,有几个新角儿功底真不错,唱念做打都是颇见功力的。你没看那张继组呢,眼睛都瞪圆了,都快长在北平了,天天缠了那小武生‘小子都’魏云寒像蜜蜂沾花一样的粘上。”
“继祖还这么不长进?怎么有女伶反串‘生戏’?”汉辰不解的问。
“什么女伶,就是男伶,是‘隐菊班’班主的儿子,刚出道不久就小有名气了。那扮相坐功都是极好的。张继组这家伙,如今又添了这爱好,专去堂子里学了那些人养小官儿了。前些时候才带了个给我看,这不多久又换了。”
汉辰微皱眉头,想到姐夫那龌龊的事,也不好多评价继祖什么。
继祖从来就是纨绔子弟,带兵不见怎么样,张大帅的队伍跨了后,继祖也没能重振基业,反是益发有时间放纵起来。听说前些时一掷千金的在上海滩消遣,如今听子卿一说要跑去了北平。
“小于叔在世时,最喜欢昆曲,记得小于叔最爱唱那段《宝剑记》,‘一朝儿奔走荒郊,红尘中误了咱武陵年少~~’”汉辰说得有些哽咽。
子卿却丝毫没有觉察说:“好,下次去北平,我带你去中和戏园子去听戏。”
“啊,魏老板这出戏唱得最有韵味,‘小五龄童’魏菊霜你总听说过吧,邓菊仙的师弟。”
子卿一提醒,汉辰记起来说:“是了是了,上次在上海滩那个兰香舞台,听过他的戏。”
“是乐,如今继祖捧的这个魏云寒,就是魏老板的儿子。哎,小魏还真是个好苗子,十五、六岁的孩子,那身手做派都不俗。”
“看你说起个小魏两眼泛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在追人家,哪里是继祖的相好。”
“别胡乱说,那是继祖一厢情愿,人家‘隐菊班’的班规可是严得很,轻易不出去陪酒吃宵夜的。”
“拿还是你打过人家的主意,不然怎么知道人家还不出去吃宵夜。”
“明瀚你再看看你,说出话都酸涩,好在不是我媳妇,若真投胎是个女的,让我错娶了你,这家里就多了个河东狮子了。”
兄弟二人正在说笑打趣,娴如抱了亮儿在一堆下人的簇拥下进来。
汉辰忙过去问:“亮儿的病如何了?”
娴如噙了泪,微侧了身不让汉辰看孩子,哽咽说:“活下来了,还好。”
哽咽不语就径直往堂屋里去,走了两步见众人没跟过来,对身后喊了声:“张妈,快些,给亮儿去铺床。”
四儿红了眼对汉辰说:“亮儿得了肺炎,胳膊上打吊瓶扎得处处是筛子眼。才去的时候忽然喘不过气,差点过去,我家小姐昏厥了几次。现在好了烧退了,亮儿闻了医院的味道就要吐,所以就接了回来。姑爷,求你先回避一下,别吓到亮儿了,他不禁吓了。发烧的胡话都在喊‘爹爹别打亮儿’。”
汉辰抿咬了唇,挥手示意四儿下去。
“明瀚,你也真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又不是仇人,你是何苦?”子卿责怪说。
不多时,胡伯进来对汉辰请示说:“少奶奶执意要把张妈留下,说是月钱从她的私房钱里出,不花杨家的钱。警察署的人和乖儿少爷都证明了,这回能抓了绑匪识破是汉允少爷,还多亏了张妈。是张妈起初被汉允二爷给骗了,帮她来杨家去看望亮儿少爷,汉允二爷就暗地骗了亮儿少爷出门。张妈发现了不对,就跟了去,也被绑了起来。后来汉允二爷带了她们三个搬了几处地方,还吓唬她们说,过些天拿到钱就杀了她们。张妈就假意让亮儿少爷装病,然后骗看守的人说,乖儿兜里的玻璃球是波斯的猫眼石,说是杨家都是知道的。张妈骗了看守的人说,只有储家的当铺做洋货买卖,识货,一粒至少能当出五百大洋,而且千万不能含糊要价。并说周二的上午,储家当铺的大柜在,能识货,那看守就傻傻的将一袋子玻璃珠送去了储家当铺。”
汉辰笑了,虽然玻璃球稀罕,但也未准引起注意,反是这贼人开口就要五百大洋一粒珠子,可是能吸引人注意了。况且周二那天大姐夫定然会在当铺查账盯柜,必定会警觉。
看来这张妈是比郑妈有脑子的多。
“汉允二爷逃走的时候,狗急跳墙,见被人追来了,就拿了砖头去砸亮儿和乖儿,是张妈用身子把两个孩子死死护住了,张妈的头都被打破了,这才好些。”胡伯不停的说好话。
“倒是个忠仆!”子卿赞了句。
汉辰也顺水推舟说:“回来就回来吧,多雇一个人照顾少奶奶也是好的。”
送走子卿和胡大帅,汉辰来到父亲的房里,乖儿贴在父亲的怀里半睡半醒,稍一转身就呻吟着哭醒。
杨大帅用手轻轻抚摸着乖儿的头,安慰着乖儿。
看了汉辰问了句:“你大姐还不肯回来?”
“大姐近来家里忙,说是储姐夫最近在家,她要在家多盯看着。”
杨大帅叹息一声:“众叛亲离,到头来就是这种结果。”
汉辰知道父亲在责怪自己,蠕动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杨大帅忽然问:“亮儿的病好些了?”
“让父亲记挂了。”汉辰有些惭愧。
杨大帅哼了两声说:“你姑爹来龙城了,和你姑母匆匆的来为你助阵了~~”
汉辰吃惊的看了父亲:“问你自己呀,你造出声势就像爹要死了,你姑爹和胡大帅还不都信以为真了,这一个个的都来了,本来是来奔丧,这回看看爹如何去诈尸?”
汉辰险些笑出来,又强忍住,怯懦的说:“都是汉辰的不是。”
“你四弟呢?叫他来,他不是要说个秘密吗,当了你姑母一起说吧。该来的躲不了~”
世仇 Ⅰ
汉涛跪在地上,始终不敢抬眼看父亲。
杨大帅手指轻叩身边的榻桌,长叹口气问:“就这些?”
汉涛点点头:“我娘就说了这些,她天天做梦说五姑母要掐死她。”
“既然早知道,为什么不早说?”杨大帅忽然一声咆哮,重拍榻桌,一只空药碗震得翻扣过来。
汉辰忙凑手去收拾,被父亲伸手拦阻,目光直逼汉涛。
“爹,我娘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们清理七叔的账款,发现七叔名下有一幢宅子。从来没听七叔提及过,爹也没说过,我们就和律师去查看。”汉涛回忆说。
五颜六色的蔷薇花爬满了篱笆,别墅平整如织的草地正中有棵张开大手的大榕树,扑簌簌的粉色的绒花飘洒在地上,像绒毯上点缀的花案。
几声犬吠,别墅里走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大男孩,一身纯棉的休闲服,略含卷曲的头发齐眉遮眼,一双深凹的大眼高挺的鼻梁,若不是黄皮肤黑头发,汉涛都会毫不怀疑他是外国人。
“先生你找谁?”大男孩开口,笑容和煦感人。
本来还边四下张望边叨念“小七还很会挑地方。”的三姨太目光忽然接触到大男孩时,怔得臂上挂的皮包都扔飞了躲在汉涛身后惊叫:“鬼~~鬼~~”
直到这之后,汉涛才知道这个秘密,眼前的男孩儿应该算是他的姑表亲表弟——梁碧盟,五姑母的儿子。而母亲被吓得六神无主的样子,就是因为把碧盟表弟误看成了五姑母。
“小七怎么同你五姑母又有牵扯?”杨大帅追问。
汉涛慌忙解释说:“儿子也不知道,七叔当年没提及过,一点也没提起过。碧萌表弟说,七叔到美国时候找到他母子,就接了他们去住。五姑母去世后,碧萌表弟就是一直靠七叔掏钱养他读书读军校的。”
“你五姑母去世了?”杨大帅神色惨然,又缓缓问:“什么时候的事?”
汉涛讷讷的说:“七叔去美国那年五姑母就去世了。听说五姑母在美国受了很多苦,最后是累死的,得了肺病。五姑母临死把碧盟表弟托孤给了七叔,七叔就雇了个管家照顾碧盟表弟。”
见父亲半信半疑,汉涛接了说:“莫说是七叔,就是云城许姑爹家的九表弟凌傲也在那里。听说都是七叔当年帮了安置的。”
“你许姑爹知道这事?”杨大帅更是云里雾里。
“许姑爹儿子那么多,多一个少一个自己怕都不介意。”汉涛一句叨念,反显出几分调皮,这是没去美国前从来没曾敢的,汉辰心里窃笑,但也被眼前的糊涂官司闹晕了。
为什么七叔不提及这事?为什么九表弟许凌灿也在美国,竟然从未听许姑爹提到过。
三姨太被找来,一进门就痛哭流涕的爬到杨大帅床前哭求:“老爷,念在伺候了你这么多年,就留了我在跟前伺候你吧。”
杨大帅闭了眼:“起来吧,让孩子看了好看吗?”
三姨太不停的点了头,擦把泪坐到杨大帅床头。
“文蕙她~~她后来跟了谁了?不是都有个孩子了吗?”杨大帅问。
“孩子没说,怕小七知道。”
“废话!能问到他我还问你吗?他都躺在地下了,我哪里去问?”
三姨太一阵哭一阵笑,也笑自己答话的傻,解释说:“听说,只是听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