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第5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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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有留兄长在行朝的意思么?”徐卫比较关心这个。毫不讳言,紫金虎现在的目标就是川陕宣抚处置使,这个代表着川陕两地最高行政军事大权的差遣。若只在川陕看,他的竞争对手有两个。一个是王庶,一个是徐良,其他的都不够资格。
王庶快到七十岁了,离致仕年限已经不远,很难阻挡徐九上位。徐良这个对手严格说起来还是比较强劲的。他有在中央任职的经历,尽管级别不高,又在地方上历练多年,经验丰富,再加上三叔徐绍的加持,他升上去还是有一定的可能。
如果他能借此次回行在守丧之机,获得皇帝的器重,从而留在中央。那么徐卫就少一个对手,只要上头不从中央派出,不从别地调派,那么川陕最高长官就只有他了。以二府文臣充任宣抚的规定已经被打破,何灌赵鼎都以武职而领宣抚事。
“这个不好猜度,不过……”徐六沉吟。
“什么?”徐卫追问道。
“朝中部分先父的故旧,有这个呼声。许枢密当面找过我,说是让我别回陕西了,就留在行朝,等到有机会,他自然会向官家进言。除他之外,中书门下,台谏,西府都有些前辈支持。”徐六道。
徐卫听到这里,频频点头:“看来在三叔给兄长打好了铺垫,弟等着哥哥上台执政的那一天。”
“现在说这个还早。”徐六摆摆手。“朝中也有人想让我回陕西。”
“谁?”徐卫眉头一皱。
“黄潜善你不陌生吧?”徐六问道。
徐卫点点头,说起来,黄潜善跟他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当年,黄潜善是夏津知县,属于时管西府的蔡攸***,拉拔过徐卫。后来黄潜善到中枢,徐卫也在东京领兵,来往不断。再后来,黄潜善趋向于主和,并且作了副相,徐卫身在陕西,这才断了联系。
徐绍联合朱胜非、许翰、秦桧发动政变,迫赵桓退位,清洗耿南仲***。黄潜善作为耿南仲副手,被贬出中央,担任地方长官。这事,徐卫有所耳闻。怎么?黄潜善回朝了?
“万俟卨你也知道吧?”徐六又问。
紫金虎的眉头越发紧锁,万俟卨他更不陌生。他到陕西时,万俟卨就是陕西的提点刑狱,其人经历数次劝过李纲,让李纲不要太过信任自己。这厮难道也出山了?不对吧,这两个家伙都被三叔扫地出门,赶出中央的,他们是耿南仲一伙,属于太上皇的死党心腹,怎么可能有机会重回中央?
第五百九十八章姐妹较劲
“耿南仲死于贬所,黄潜善被召回朝,任参知政事。万俟卨因为历任提点刑狱,妓ng通法典,也被官复原职,任大理寺卿。”徐六道。
徐卫吸了口气,摇头道:“这路数不对啊,作为耿南仲的死党,这两人断无东山再起之理,谁让他们回来的?”
徐六一声轻哼,冷笑道:“朱胜非。”
这就让徐卫有些不明白了,他虽然不在中央,但也知道朱胜非是和三叔一同举事,拥立新君的功臣,而且当时三叔赋闲,举事还是以朱胜非为首。他在事后也得到了回报,被任命为首相。其人倾向主战,怎么会把黄潜善和万俟卨提回来?
“六哥,你说朝中有人想让你回陕西,指的就是朱胜非?这没道理吧?朱相和三叔共同举事,有并肩之谊,再说他召回黄潜善万俟卨,与你何干?”徐卫试探着问道。
徐六端起茶杯,已经揭开了杯盖,听到这话重新盖上,后道:“黄潜善不知道通了什么路子,反正朱胜非向官家进言,说黄某人虽然曾经伙同于耿南仲,但其人历练丰富,行政能力很强,在被贬期间闭门思过。现在朝廷缺少人才,应该把他召回,官家竟还同意了。”
徐卫好似没太听明白,疑uò道:“哥哥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徐六一言不发,直盯着堂弟,徐九一怔,马上明白过来,吃惊道:“他们想拱你作参知政事?拜副相?”徐六微微点头:“现在黄潜善作了副相,其施政颇得官家欢心。”
徐卫好大一阵没有言语,他人在地方,对中央局势毕竟缺乏了解。朱胜非为什么这么作?六哥作为三叔的儿子,又有朝中大臣支持,朱相却把黄潜善提起来挡了六哥的道?他难道跟三叔有过节?又或者说,他跟枢密使许翰是对立的?许枢密要支持六哥,他就要反对?
娘的,这朝中势力划分还真不是一般的lun!先前小赵官家跟自己说,朝廷只有一个,暗指太上皇干预军政。现在,首相朱胜非拉了一派,枢密相公许翰又拉了一派,而且这两派应该是系出同源,都是主战派。这么说起来,算上朝中的主和派,这是四分朝廷啊!
看来小赵官家还是嫩了点,你把我们这些统军大帅笼络得再好,你自己眼皮子底下都不太平,还想干大事?锐气倒是十足,手腕差了一些。
“那六哥如何自处?”良久,徐卫问道。
“暂时看看吧,我还在守丧期间。”徐六随口道。
“我觉得,不要等别人安排吧?”徐卫正色道。
这句话引起了徐六的注意,他低声问道:“九弟此言何意?”说罢,又起身坐到了堂弟身旁。
“官家召见我时,曾经提起你。说你堂兄有王佐之才,你又统兵西陲,徐氏一门皆柱石也。”徐卫说到此处顿了顿,续道“当时这话我还没在意,现在想起来,官家可能有意要用你。”
徐六听罢,脸上阴晴不定,良久,缓缓点头道:“我有数了。”
次日,徐卫携妻往西湖畔祭拜徐绍墓,在坟前,紫金虎向叔父亲自禀报了西军收复全陕的消息,以告慰叔父在天之灵。还城后,赵谌又派内侍来宣召入宫,咨询军事。小赵官家兴趣很广泛,你说你关心大政方针就算了,连战略战术也很在意,详细询问了金军作战和宋军应对。
徐卫出宫后,又去拜会了致仕养老的西军前辈折可求。还有张伯奋张仲雄两兄弟,当年张叔夜可是没少帮他。接着,徐卫又去拜会了枢密使许翰,紫金虎在牟驼冈练兵时,许翰就很支持他,并且和耿南仲针锋相对。这位老前辈一见到徐卫就大加赞赏,并极力鼓励,只不过因为徐卫是武臣,而且是外官,他也就没多说朝中之事。
不久,御营使姚古前来馆驿,儿子在人家麾下带兵,而且受人提携帮扶,作老子的自然要来感谢一番。刘光世的老子刘延庆也来过,大家都是系出西军,同根同源,互相之间还是比较有共同话题,再加上徐卫这个人,只要不跟他谈文学国学之类,其他事都可以聊上几句。让徐卫意外的是,参知政事黄潜善也亲自登门,黄参政绝口不提他起起伏伏,言谈只论私谊。
不久,到行在已经半月,这半个月里,他不是进宫面圣,就是拜访故旧,要么就是接待来访。表面看起来,好像都是些叙旧,聚会,商讨之类。但正是通过这些活动,徐卫对朝中局势有了清楚的认识。
受前线战胜的影响,小赵官家的地位得到一定程度的巩固。但太上皇仍在干预朝政,而且部分朝臣对他还有幻想。朝中主战派本占据绝对优势,但不幸因为三叔去世而分裂。一部追随朱胜非,一部转而支持许翰。真正不倚靠任何势力,纯粹主和的大臣,完全式微。
总而言之一句话,杭州行在,外平内lun。如果没人出来整合各方势力,将来一旦有导火索,就有可能演变成鸡烈冲突和政治斗争。
然而这些,是徐卫乐于看到的。
马车缓缓前行,随着车辆的颠簸,车里的徐卫夫夫也一摇一晃。张九月突然吸了口气,将手按在丈夫手上。
徐卫反过手去握住,轻声道:“没事,去送份礼,说几句场面话就走。”他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如今身为二品命夫,被封为“郡夫人”的妻子要去见姨母,竟还有些畏惧,看来心理阴影这一说真的存在。
“太尉,到了。”驾车的小厮在外头唤道。
车停稳,徐卫掀起帘子先下去,又伸出手去迎娘子,九月略一迟疑,还是拉着丈夫的手下得车去。
“去通报一声。”徐卫吩咐道。随扈小跑着赶上前去,只见那何府被一道青瓦石墙所围,门庭广大,气象颇新,估计才修没几年。
却说在这何府之内,后堂中有一处院落,极妓ng致,乃是何灌发妻,敕封“国夫人”的何夫人日常居住之所。
在行朝杭州,何夫人在命夫这个圈子里很受羡慕。原因就在于,首先是人家男人争气,何灌官至太保,充荆湖宣抚使,手握重兵,以高龄驰疆场,谁不敬佩?其次,是人家儿子争气,长子何蓟已经建节,其他诸子也都是达官显贵;最后,就得数人家的女儿,嫁得好人家。
在这处院落左边角一间厅里,一位头发花白,满面皱纹,老得已经驼背的老妪正靠在软椅上。她身上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这老夫身上金银yu饰太多了,多得让人眼花缭lun!那枯瘦如柴,妓爪一般的手上,竟左右套了四支镯子。头上,虽然不是戴珠花的年纪,但那条抹额却缀满了珠yu。
只是这些黄白之物,掩饰不了她的老暮。花白的头发,垮下的面皮,漏风的牙齿,还有那威风不再的眼神。这便是何灌之妻,九月之姨,何夫人。让人想不到,当年母老虎一般威风的人物,竟也老成这般模样。
她旁边,还坐着一个夫人,衣着华丽,却完全没有母亲的俗气。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心事,她正在拭泪,美人泪,杯中酒,素来都是最让男人倾倒的东西。而这个夫人,实在当得起“美人”二字。
“老夫人,老夫人。”一个几乎比何夫年轻不了多少的老婆子快步进入厅中,慌忙地喊叫着。
“你叫ún呢!没一点休统!”何夫人顿时大怒,这一怒,多少还有点昔日的影子。
“老夫人,那,那赔钱货回来了!”老婆子手指外头疾声道。
何书莹猛一抬头,还带着泪痕的脸上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她来了?他来了?
而何夫人显然没回过神来,还怒道:“甚么赔钱货!”
“就是,就是,就是老夫人的甥女,张九月啊,跟那徐九一道来的!正在府外等候!”老婆子大声道。
何夫人一怔,张九月?她必须仔细想想,才能想起张九月是谁。因为十几年未见,也没有联系,她已经快淡忘这个当年让她赔钱作嫁的甥女了。
“她来作甚?”何夫人疑uò道。
“母亲,徐卫奉诏入觐,表姐是随他一道来杭州的。此番来拜,想必是表表孝心。快让请他们进来吧。”何书莹在旁解释道。
“呸!”何夫人啐了一口。“那贱婢在我府上养了多年,临出嫁我还得赔笔嫁妆!这许多年来,可曾有过一封书信?有过半钱寿礼?现在起来表孝心了?”
何书莹知道母亲脾气,劝道:“娘,表姐现在是二品命夫,敕封永康郡夫人,方才受到皇后赐见,不可怠慢了她。再说,徐卫官拜太尉,军功显赫,他夫夫二人同来,怎能拒之门外?传出去,岂不叫杭州城笑话?”
何夫人听了女儿劝,费力想了想,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这才松口道:“罢了,总归人家来拜,不好拒绝,让他们到厅上等着吧。”
老婆子出去传命这后,何夫人转头对女儿道:“女儿就不用见他夫夫了,等为娘去几句话打发他们走。”
“不。”何书莹脱口而出,略一低头,又补充道“母亲不可,表姐在何府长大出嫁,她此番回来,与回娘家一般。怎能几句话打发出门?母亲总得留饭才是。”
何夫人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嘀咕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