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第4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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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儿也考虑到这一点。都说鄜州大败,紫金虎全军覆没,仅以身免,如今看来,此言并非实情。”李世辅点头道。
父子两个坐了下来,李永奇还在不住地念叨道:“好好好,甚好,相信经此一事,胡虏不敢再越边界。”
“爹,儿在高宛帐下作统制,手里也有数千兵,又处在前沿地带。儿想……”李世辅语至此处,有些迟疑。
李永奇一听,明白儿子的意思:“你是想率部西走,投奔虎帅?”
“正有此意如今徐大帅已作了陕西制置使,整顿西军,加强防务,正是用人之际。此时去投,有诸多便利。但儿担心的是,二老与家小俱在长安,脱不得身。”李世辅这才道出心中之忧虑。他所谓的“诸多便利”,就是说,西军打了败阵,已全面转入守势,我这时候去投奔,算是雪中送炭,更能彰显自己的诚心。
李永奇一时无言,良久点头道:“我儿有此忠义之心,为父甚是欣慰。如果有合适的时机,你可自去,勿以父母妻儿为念。”
李世辅沉吟不语,这一忠一孝,为安身立命之本。我若率部投了徐卫,自是全了忠义。然父母家小俱在长安,必为金人所害,身为人子,却失了孝道。
李永奇见儿子沉默不语,知他心中所想,宽慰道:“我儿不必犹豫,我李家世代行伍,深受国恩,本应肝脑涂地以报。谁料……这些年委身事贼,心中常是悲苦。你若能引部归宋,也算是洗涮我李氏一门的耻辱。为父就算是死,心中也是欢喜的。看准时机,你自去,不必有所顾及。只担心,贸然前去,并针尺寸之功,虎帅不肯相信。再者,南北媾和,虎帅也不一定会收留啊。”
李世辅想了一阵,回道:“此事从当长计议,稍有不慎,则祸及满门。”
又说一时,都不得要领。他父子二人身在两处,顾得了头就顾不了尾,逃脱一个,另一个就只能束手就擒。
忽地,李永奇想起一事,击掌道:“有了为父即将出知鄜州鄜宁坊等地,义军风起,张宣抚欲让为父领兵弹压。这是个机会为父向张宣抚请求,将你调到鄜州来助剿到时,我等可入庆阳府,先投刘大帅”
李世辅大喜:“父亲若请,张深必不相疑”
“嗯,你且先回武功,此间事为父自会料理。便是风险再大,也当试上一试,舍身一搏,不负忠义之名。”李永奇正色道。
嘉定二年,七月,自杨再兴引军直逼武功以后,京兆府的韩军金军再也没有越过边界生事。徐卫以陕西制置使名义,行文伪韩宣抚大使刘豫,要求归还所劫人口。刘豫充耳不闻,并不回复。身在绵州的徐处仁听闻此事,惟恐徐卫出动兵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再三告诫徐卫隐忍,现在的局势是求稳,尽量不要节外生枝,免得激化了事态,无法收拾。
结果秦凤一路相安无事了,韩常又在坊宁二州打起了主意。金军和韩军占领耀州、宁州、坊州、鄜州等地,对环庆帅司所在的庆阳府,形成了夹击之势。而韩常又探听到环庆一路,现如今是陕西四路中,实力最为薄弱的一环。
此时,伪韩宣抚副使张深以旧将李永奇任鄜州知州,并将他的儿子李世辅调往助剿。韩常遂命李永奇父子,边剿边抚,寻机袭扰庆阳。总而言之一句话,不能让西军消停,不能让他们安安心心地恢复元气。
庆阳府与宁州鄜州接壤,虽然有子午岭阻拦,大军难行,但鄜州有华池河,宁州有泾河,皆与庆阳相通。刘光世的主力,都摆在北边环州一带
第五百一十一章
第五百一十一章
防备党项和环庆徒将慕容洧,反倒是南面兵力空虚。因此被搞得焦头烂额,接连向秦州的制置司报告,希望制置司和宣抚司施加压力,让女真人和刘豫收敛一些。
这一日,凤翔城防加固工程开工,徐卫引制置司和经略安抚司一干文武前往主持观礼。朱记关已经完工,并投入使用,只要凤翔府的城防更新加固,那么朱记关,凤翔城,大散关和尚原三角防御体系,便宣告成立。不说固若金汤吧,但金人想借凤翔府西进,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有鉴于此,徐卫对凤翔的工程非常重视。开工之前,就几次征求了在西军中以善守而闻名的王禀的意见。最后的规划,以原来河东平阳要塞的格局,建立“两壕三墙”的城防体系,再辅以城中的砲楼,城上的马面,形成一个纵深的防御。其他细角的改动,更是不胜枚举。工程不小,花销也大,宣抚司拨的款项不够,徐卫便将杭州行在拨给他的专款投入四十万贯,务求保质保量。
“大帅,卑职代表凤翔府一众将士敬大帅一碗”
凤翔城中一座相当有名气的酒楼上,凤翔兵马总管张宪设宴,款待两司长官一行。此时,他正端起酒碗,向徐卫敬酒。
“酒要喝,话得说。而且是丑话说在前头,钱粮本帅勒紧腰带供给你,工程若是干不好,你给我拿话来说。”徐卫十分郑重地说道。
“大帅放心卑职既然是凤翔总管,这工程卑职定当用心绝不会出半点纰漏至于钱粮,能省一个是一个,绝不浪费”张宪表态道。
“嗯,该用就用,什么都能省,但活一定要干爽利。这加固城防,不是搭棚子,功在当代,利在百年,马虎不得。来,喝一个”徐卫这才露出笑容。
今年的日子虽然好过些,但张宪也不敢铺张,就摆了两桌,出席的都是制置司和经略安抚司的高官,以及凤翔府的知府,司录,正副兵马总管等要员。
徐卫喝了张宪的酒,又端起碗亲自给凤翔知府敬了一个,希望地方官府给予工程最大的支持。
正喝得尽兴时,一名身着青袍的官员匆匆而入,来到徐卫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吴玠见制置相公频频点头,嘴唇动了几动,也不知说啥,那官员便折身返回。
“怎么了?”吴玠探过身去问道。
徐卫没正面回答,只道:“这顿吃完我们就回秦州。”
吴玠估摸着可能是有什么紧急要务,否则制置司的官员也不可能追到凤翔府来。大帅既然不说,那肯定是涉及机密之事,因此他也不再多问,只顾应酬。
酒席吃完,凤翔知府热情地要安排馆驿,徐卫婉言谢拒。又嘱咐张宪等将佐用心工程后,引吴玠马扩刘子羽等官员直接返回秦州。
古代大概没有“醉驾”这回事,徐卫几个都有些酒意,但还是跨着战马风驰电掣。带兵的人,哪个不是海量?些许酒水,没甚关系。
次日晌午,他一行回到秦州,二话不说,直奔制置司衙门。彼时,正是午休之际,制置司里没几个人,唯主管机宜张庆在当值。
见徐卫等回来,急忙迎上去:“估计相公这时候回来,卑职正等着呢。”
“几时送到的?”徐卫匆匆忙忙地往里头走,一边问道。
“三天以前,一接到报告,卑职就派人赶往凤翔通知相公了。”张庆道。
徐卫在帅案后坐定,吴玠捧了过杯茶过来,让他解解渴。紫金虎没得上喝,催促道:“拿来我看。”
张庆立马奉上公文,却是环庆经略安抚司的上报。刘光世在报告中称,他帅司日前来了一人,自称从鄜州来,携鄜州知州李永奇的亲笔书信。李永奇在密信中称,他父子当年迫于无奈,不得不跟随张深投降了女真。但身在金营心在宋,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归,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现在,他被张深任命为鄜州知州,兼沿边安抚使,主持鄜州政务和鄜宁坊一带的军务,正是回归的良机。他在信中声称,就在最近,伪朝陕西宣抚司都统制张俊要来“巡边”,他和儿子李世辅打算趁机劫持张俊,投奔环庆,请环庆帅司刘经略接应。
刘光世除了报告这件事情以外,还提到,他从前曾任鄜延副帅,识得李家父子。当年,他和刘锜等人被俘,密谋出逃时,李家父子本应在同行之列,后为因故未能成行。但借此不难看出,李家父子也是忠义之人,这事基本可信。
兹事体大,他难以担起干系,因此请示徐卫,怎么办?
对于李永奇这个名字,徐卫并不陌生。他倒没见过,而是他布置在延安府的细作曾经提过这个人,说是张深的心腹之将,极得信任。现在,这样一个人要回归,徐卫的第一反应就是,莫非有诈?
他看罢报告后,递给吴玠。暗思,如果这其中有蹊跷,那对方图什么?不会是谋夺环庆吧?这个可能性极小,两国议和才一年多,而且金军主力已经撤回国内,现在陕西只有韩常领着两万金军给刘豫撑腰,他们没有发动大规模战役的实力。
吴玠看完,沉吟道:“相公,此事应当无误。”
徐卫点点头,这才端起茶杯来灌了一气,而后点头道:“基本上可信,但这事不小啊,而且也棘手。”
吴玠深以同感:“相公所言甚是。且不说这李永奇父子能不能成事,就算他成了,我们收与不收,都是两难。”
为什么这么说?现在,宋金不但罢兵休战了,而且大宋也承认了伪韩的合法性,国书中咱们赵官家不是还称高世由为“大韩皇帝”么?李永奇父子,作为韩军将领,要投宋,道理上来说,就是叛韩。如果陕西方面接纳了他,无疑就是跟韩朝敌对。到时候,刘豫不会善罢甘休
只要记性不是太坏的人,都还记得一件事情。宋金之间,怎么打起来的?或者说,当年女真人用什么借口撕毁海上之盟,对宋用兵?
就因为一个人,张觉。张觉原为辽将,金军破燕云后,仍旧用他镇守地方。但燕民不堪金贼劫掠迫害,要求他投宋。这不难理解,宋辽两国从来不视对方为外人,国书中都不称对方国号,而称“南朝北朝”,是为一个国家内的两个朝廷。燕云之民,绝大多数都是汉民,在金人迫害之下投宋,也在情理之中。
张觉遂以军队城池投奔南朝,被封为节度使,仍旧镇守。但盛怒之下的金军攻破了张觉的城池,逼得他率残部逃入燕山府的宋军军营。金军随即追来,要求大宋方面交人。当时,燕山知府王安中干了一件蠢事,他杀了张觉,把人头送给金军,天真地以为这样就能息事宁人。
可他这种行径,不但让投降南朝的辽兵痛哭流涕,心灰意冷,间接促成了郭药师的反叛。让女真人看清了大宋的外强中干。随后以此为借口,发动了侵宋战争。张觉,成了“破宋鬼”。
现在,李家父子要求回归,而且主动提出要劫持伪韩陕西都统制张俊来作“投名状”。固然忠义可嘉,却也给陕西方面出了一个难题。
“稍后官佐幕僚来了,咱们议一议这事。”徐卫捧着茶杯,沉声说道。
马扩此时提出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制置相公,要不要向绵州报告?”
徐卫想也没想,摇头道:“暂时不必。”因为他能预料到,一心求稳的徐宣抚不太可能对这件事情持赞成态度。但是,如果我方拒绝接纳李家父子,后果将非常严重,虽然不会是立竿见影,但后续效应难以估量。
忽然吸一口气,徐卫想起一点,此事极为机密,不宜扩大讨论现在在场的,吴玠是制置司参谋,刘子羽是参议,张庆是主管机宜,马扩是秦凤帅司的参议,可说两司的高级官员都在,没有必要把制置司的所有官员都集中起来商量。
一念至此,他坐正身子:“不等了我等必须马上拿个决策出来刘光世这封报告三天以前到的,等制置司回复环庆帅司,又要几天。万一在此期间,李家父子举事,而刘光世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