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阀-第3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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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却非常认真地说道:“卑职拜相公,一是因为相公乃长官,二是敬相公屡败女真之威名”
他搞得这么正式,让徐卫想亲切一些也亲切不起来。将手中礼品递给那老仆,口中说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老仆刚伸手去接,岳飞却道:“相公实在不必如此。”
徐卫哭笑不得,好在从前就知道,历史上吴玠敬重岳飞的赫赫战功,曾经送过一个美女给她,结果让岳飞给退了回来。因此并不生气,再三道:“多年不见,一点随手礼,也不值几个钱,聊表心意而已。”岳飞这才收下,并请他入内奉茶。
陋室这绝对是陋室陋室铭那陋室也比不过这里
徐卫本人,对物质生活没有太大的要求,他的日子就算过得简朴的。但跟岳飞比起来,他觉得自己有些象个爆发户。岳飞这家里,家什倒是一件不少,可没一样新的就算了,连一件象样的都没有
那张椅子,徐卫都只敢轻轻落座,生怕压散了它。把茶杯端到手后,徐卫不禁叹道:“师兄果是安贫乐道。”
“正当如此,若有一日,文吏不贪财,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岳飞终于说出了这句名言。只差没吟唱一首《满江红》。
跟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方正的人说话,就是费力。徐卫此来,一是为叙叙旧,二是跟他探讨一下战局。但从对方的态度来看,第一项可以免了。
两人好一阵没有说话,岳飞坐得端端正正,每端茶杯必说请。徐卫觉得拘束,索性将茶杯放下,直言道:“师兄,今留守司扩充军伍,加紧训练,以备不测。你有什么看法?”
这个话题似乎是岳飞感兴趣的,同样放下茶杯,想了一阵之后,答道:“时不我待,只能争在朝夕了。去岁伪韩军来扣城,不过讹诈而已。下回女真人来,才真是紧要。以目前京畿地区的后力,恐怕难保东京无恙。”
到底是名将的底子,能有如此清醒的认识。徐卫点头道:“不错。实不相瞒,据我估计,今明两年,女真人经过休养之后,有可能会再次发动大规模攻势。东京首当其冲这一点,师兄心里要有数,并及早提醒有司官员作准备。这话,我在张宗二位留守面前不好随便议论,就只能说给你听了。”
岳飞倒也明白其中的道理,致谢道:“多谢招讨相公提醒,如今东京除了城池,已经无险可守。北夷若起大军来攻,必难保全,当及早布置战局。”
“嗯,这一点,我至了镇江行在,若有机会,也自当进言。”徐卫道。
岳飞很客气,再次致谢。又说一阵,他主动提道:“招讨相公在陕西数与金人战,对北夷的战术阵法想是最为熟悉。不敢有瞒相公,上番伪韩军来攻,卑职率部接战。敌纵十倍于我,也奈何不得。然金军一出,卑职与韩总管两部联手,亦难阻挡,其战力可谓强悍。因此,卑职斗胆请教。”
徐卫知道,岳飞有名帅之才,悍将之勇,只是带兵不久,缺乏大型的实战经验。当下,也没有保留,依据自己的经验,结合东京留守司部队的实际,在没有精锐骑兵的支持下,如何依靠步军密集阵形以及强弓硬弩克制对方的战术阵法,详细解释给岳飞听。一直说到口干舌燥,饥肠滚滚乃止。
岳飞倒也不是没有见识,命人送来饭菜招待。东京物资本就紧缺,再加上岳飞作风朴素,那饭菜就已经不是“家常”能够形容的了。而且他又不喝酒,这饭吃得实在平淡。在饭桌上,他仍旧一直不停地请教战术战法……
从岳宅出来,徐卫不禁摇头苦笑,这个人实在无趣,无趣得紧。
在东京逗留一段时间,转眼已至五月底,徐卫不便再迟延,辞别了张所、宗泽、岳飞、韩世忠等人,启程南下。
镇江府,行在。
自朝廷南迁,历年来,在镇江城里,行宫已经建立完毕,大致上是仿东京皇宫而筑,只是规模较小而已。赵桓虽然力介节约,但行宫毕竟不是寻常百姓家,自有一些讲究。免不了耗费无数钱财,役使无数民夫,历时数年乃成。
在行宫之内,有一处所在,名唤御津园,仿东京旧址所建。五月初夏,正是江南好时节百花盛开,绿荫缤纷,那御津园里,奇花争艳,凉风拂柳,姹紫嫣红,煞是好看行走其间,闻得花香扑鼻,看得蝶飞蜂舞,好叫人心旷神怡,忘了如今是大乱之世
那碎石铺成的小径上,转出一人来。着绛纱袍,戴细纱帽,年过而立。或者是因为江南环境怡人的缘故,他比从前在东京气色好了许多,完全不似在中原时那般形容憔悴。正是当今大宋天子,赵桓。
赵官家闲庭信步,悠然自得,赏这满园百花争艳,不觉露出笑容,朗声道:“朕少时读白乐天诗作,有语‘江南好,能不忆江南’,彼时年少,无从阅历,只觉空洞而已。如今才知,其言非虚,真乃发自肺腑。”
原来还有一人跟着他,和天子年纪相仿,却是身形高大魁梧,着紫色公服,头顶乌纱,腰里金带鱼袋一样不少。此人的相貌可算是特别,与旁人比起来,他的五官尤其立体深邃。眼眶稍陷,鼻梁高挺,颇有些胡儿风范。但其神态举止,完全是一派儒雅。正是掌天下兵务的西府首脑,枢密使折彦质。
“陛下说得是,北国山河若谓壮丽,那么南国可称锦绣。”折仲古亦笑。
走了一阵,至一凉亭中坐下,吩咐折仲古也坐,而后说道:“赵鼎所陈之策略,朕近来一直思索,也观察群臣意见。部分大臣持赞成态度,但反对者亦不乏其众。所顾虑的,便是进一步放宽武臣权限,有悖于祖宗家法。你怎么看?”
折彦质知道,这“将从中御”是基本国策,轻易动摇不得。但同时,他又是出身于府州折氏,世代行伍之家,深知其中利弊。思之再三,答道:“臣认为,如今中原陕西各地,总揽兵务者皆文臣,适当再放宽却也无妨。”
赵桓闻言,久久未曾表态,良久方才叹道:“难呐朕继位于危难之时,历年来呕心沥血,支撑祖宗遗留之基业。每每想到两河陷于北夷之手,中原危如累卵,便心忧如焚。祖宗之法,在乎使社稷永固,若连社稷都没有了,祖宗之法何处施行?”
折仲古从官家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立即对道:“乱世用重典,图变方能通,大宋眼下,没有什么比遏制女真更重要的事情。臣认为,只是要在这个大前提下,可以变通。”
“嗯,近期陕西宣抚处置使徐绍将赴行在述职,朕到时再问问他的意见。”赵桓道。
正说着,只见一名内侍匆匆而来,禀报道:“官家,陕西南路招讨使徐卫已抵达行在。”
赵桓闻讯露出笑容:“到了?就他?徐绍何在?”
“只是徐卫一人,未见徐绍。”内侍答道。
赵桓笑谓折彦质道:“这厮腿脚倒麻利。”皇帝征召带兵在外的大将赴朝,最担心的就是对方不来。当然,徐卫还没到那个程度。
折仲古跟徐卫是老交情了,只是一在朝,一在外,各忠其事,多年未曾谋面。如今听他到来,也不禁笑道:“徐子昂素以忠义,敢战著称。陛下或许不知道,当初徐卫领兵拒守紫金山浮桥,阻金军过河。迫使金东路军在西军援兵赶到的情况下无奈撤走。那时,两河豪杰便给他取了个花名,唤作‘紫金虎’。随着他转战各地,这‘紫金虎’的名号便越发响亮了。”
“紫金虎?哈哈,若论当世虎臣,他算是一个。”赵桓大笑道。
“徐卫虽善战,但若非得遇官家识人善任,只怕如今还在横行乡里作浪荡子。”折仲古适时说道。
赵桓越发高兴,评说道:“朕即位以来,痛恨朝中暮气沉沉,一班文武因循守旧,倚老卖老,因此有意提拔年轻官员。武臣之中,如姚平仲徐卫等都是朕所亲擢,付以兵柄。倒好,没叫朕失望。对了,上回陕西宣抚处置司报捷,朝中多位大臣认为,徐卫战功卓著,理应建节。也有人说,徐子昂年轻,若荣宠过甚,恐使其骄横。朕考虑再三,决定缓一缓。依你之见,此番他来行在,有必要升他半级,以激励其斗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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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偶遇佳人
第四百四十六章偶遇佳人
江南好
得苍天之独厚,似乎一切的“好”都聚在了江南。虽是五月夏始,非要说草长莺飞,落英缤纷未免牵强。但江南水乡特有的那股“柔”,让徐卫这个长时期呆在西北边陲的家伙感觉到了另外一个天地。
渡过长江时,他还曾经意气风发地吟了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追忆了当年周公瑾故事。但一到镇江府,他却有陷在温柔乡的苗头,当然,和女色无关。
到了行在之后,报个到,官家和有司长官都还没有召见。倒是三叔徐绍在他抵达的次日也如期而至,今天已被召入禁中。他闲暇无事,在馆驿里闷得慌,遂外出走走。镇江府原本就是繁华,行在迁来此地后,越加热闹鼎盛。行走于镇江街市上,但见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好一片太平盛世
南方人惯于安逸,不似北方那般疾如风,烈如火。随处都能感觉到那份恬静的悠闲。作生意的笑脸迎客,逛大街的随兴而走。紧张这个词,绝不会在此地得以体现。徐卫看得最多的就是笑容,无论男女老少,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都是同样的愉悦。似乎,战争离他们很远……
“这还真是个过日子的地方。”徐卫不禁笑道。他的装扮在镇江城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此地无论何等身份,俱锦衣华服,便是那街边摆个摊卖小吃的,围裙后头也穿着件丝衣。而这位徐招讨,穿件黑色直裰,上上下下收拾得利利落落,走起路来风风火火,人家一打眼就知道他是从外地来的。
好在,徐卫似乎也发现了自己节奏过快,遂放慢脚步,随兴逛了起来。镇江府地处要冲,商业繁荣,一条街走到头,几乎全是商铺。货品更是琳琅满目,遍及南北,甚至还有海外泊来的东西。
徐卫这会儿就站在一家布行里。这本不是他该来的地方,因为店里除了他和掌柜伙计,其他清一色的女眷。
“官人,四川的蜀锦,苏州的刺绣,两浙的丝绸,您随便看。若不满意,这还有外洋来的。”店主东并没有因为徐卫的“低调朴素”而有所区别对待,一样的热情。
这来一趟江南不容易,正巧今天有空,不如买些回去,送给娘子和姐姐嫂嫂,也让她们高兴高兴。蜀锦陕西就有,徐卫遂挑了几匹刺绣丝绸,随口问道:“多少钱?”
店主东本来以为,这个客人恐怕只是来随便瞅瞅,没打算要买。只是本着职业素养,笑脸相迎,可没想到,人家点货交钱当即笑mimi地清点了一番,回答道:“共计一百八十六贯,零头就免了吧。”
一百八十贯,在陕西,你可以呼朋唤友,连着下一个月的馆子,而且天天不重样。但在这儿,就值几匹布。好在徐卫不差钱,从腰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柜台上。店主东一看,眼睛都黄了,能不横么?
这市面上,最常流通的是铜钱,一些时候也有白银,但黄金是非常少见的。没想到这外来客出手倒还阔绰因为平常不按黄金结算,因此店主只能请徐卫稍等,小跑着进到里间拿了秤出来,仔细把重量称好,换算准确,然后捧着几大锭银子赔笑道:“官人,您就费些事。”
这大热天,徐卫就穿了身衣裳步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