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松] 没有答案的航程-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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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大白。但就在紧要关头,不幸的是同类发现了生物在监视它。这打破了一切预定的安排。
它刚把头回过来,便与生物透过门洞的目光对个正着——就像那次生物和第三者陷入的局面。同类无法看见生物的整个脸,就如同那次生物与第三者对视。同类或许以为碰上了第三者,它明显有些慌张和僵硬。然后,它开始缓缓从椅上站起来,这竟也花了那么长时间,而不像生物当时那样猛然一跃。同类开始向生物威严而奇怪地走过来,轮到后者僵硬了。同类身后洪水猛兽般的群星衬托着它可笑的身体。生物一边搜索解释的词句,一边想还有充足的时间逃跑,然而它却被一股力固定,在原地没动。生物知道自己的眼睛这时也一定布满血丝而且充盈着怀疑和阴毒,因为它看见同类越走近便越避开这道目光,而且步伐颤抖着缓慢下来。生物相信到这时同类还没认出它,它要走还来得及。同类走到门前停住,伸出手来。生物绝望地以为它要拉门的把柄,但那手却突然停在空中,变成了僵硬的棍子。同类的额上渗出血汗,仅仅是一瞬间,经过长途航行中时时刻刻神经折磨的这个躯体,便在生物面前全面崩溃,昏倒了下去。这真是出乎生物的意料,它忙“嘭”的一声推开门,进去扶起同类,拼命掐它人中,一会后它睁开了眼睛。
“你疯了。我死了,你只会死得更快。”同类这么叫着,恐怖的眼白向外溢出,使劲把生物的手拨弄开,它一定以为生物要加害于它。生物大嚷着:“喂,你看看我是谁。”同类却闭上眼,摇头不看。生物这时犹豫起来,最后它决定把同类弄回休息室,但在出门的瞬间,同类猛地掐住了生物的脖子。
“叫你死!叫你死!”它嚷着。“你干嘛不早说,”生物向它吼道,“既然心里一直这么想来着!”
生物很难受,眼珠也凸了出来。生物掰不开同类的手,后者拥有相当锋利的指甲。生物便仰卧在同类的身下,用牙乱咬它的衣服直至咬破肌肉,膝盖则冲它小肚子猛顶一下。这串熟练的连接动作使生物意识到它很早以前可能有过类似经历,它全身酥酥的而且想笑。同类立时便昏过去了,生物便翻了一百八十度,攀上了同类的身子。它咬它面皮也掐它脖子,这回它处理得自然多了。同类喘出臭气,生物看见它脖子上的青筋像宇宙弦铮铮搏动,不由畏缩了一下。同类便得了空挣扎,生物便复又加大气力。同类不动了,生物以为它完了,不料同类又开口说话:
“其实我一直怀疑你就是第三者……”
生物一对眼珠开始淌血,血滴到同类的额头上,又流到它的眼角。同类怕冷似地抽弹了一下,生物的小便就在下面汩汩流了出来。生物证实同类确不能再构成威胁之后,便去搜索它的房屋,把什么都翻得凌乱。它没有找到足以宣判它死刑的证据,这才醒悟并不知道自己杀死的是一个什么生物(或一个什么“人”),就像它不知道自己是谁一样。生物开始感到小便流尽后的一种凄凉,一切只是一个意外的失手。生物答应自己一定要好好原谅自己,这时它也没发现同类偷窃的食物藏在什么地方。生物做完了一切,全身困倦,横躺在那三张椅子上,这时它好像听见有人在叫它。它浑身一激灵,四处寻找,然而仍然只有白色的金属墙。墙上的门紧闭,再没有什么物类倚立。可是生物打赌的确听见了某个呼唤,尽管它以后再没重复。之后它产生了强烈的毁尸灭迹的愿望,但试了种种办法,都没有成功。没有器材、药剂,也找不到通往宇宙空间的门户。
性别之谜
余下的时间生物便吃那些剩余食物,以消除那种周期性的不适感觉。尸体便在一旁腐烂,它就用食物的残渣把它覆盖,免得气味散发得到处都是。许多次,生物以为还会从门洞中看见一双监视的眼睛,却根本再没发现。那三张座椅仍然静静地原样排列,一张属于它,一张属于死人,另一张呢?生物没有兴趣再为这个开始就提出的问题寻找答案,它便去看星空,它是凶杀的目击者。生物便暂定它为第三者,以完成自我的解脱。它在自己的壳中航行,不知为什么,危险和紧张的感觉依然存在,而且另一种孤单的心绪也袭将上来,渐渐化为一种欲哭无泪的氛围。生物想不出再该干些什么,这个时候它便有与尸体聊天的冲动。等到剩余的食物吃完一半时,没有目的地将要出现的任何迹象。生物又开始吃另一半,即原来属于同类的口粮。口粮消耗殆尽,它便去吃那具尸体。
生物想:它说我会死得更快是没道理的,这人真幼稚。
噬食裸尸之时,生物才注意到了它的性别,它承认这一点它发现得为时太晚。
这艘飞船——现在生物怀疑它真的是一艘飞船——便随着它的思绪飘荡,继续着这沉默似金而似有若无之旅。
作者小传:韩松,一九六五年生,四川重庆市人,现在北京新华社对外部工作。作品有《青春的跌宕》、《宇宙墓碑》等。认为写作是一件严肃的事情,科幻作品应对人生有所启示。好的科幻作品,除了幻想和科学外,还应有好的文学性和商业性,有现实意义和思想深度,能雅俗共赏最好。个人感到非常得益的一件事是长期阅读《科幻世界》和中国科幻前辈们的作品。中国科幻要发展,需“吃水不忘挖井人”。
主持人的话:作者运用意识流的手法,不拘泥于对人物、情节的刻画和叙述,只侧重于心理剖析,独辟蹊径。(吉刚)
马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