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领土争夺战-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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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枪把当面的弯刀一弹,枪尖一斜,“噗”的一声搠中旁边刚刚举刀扑上的骑手面门,不待其尸身落马,李天郎右腕一抖,大枪“呼”的回转,将对面的突骑施人的脑袋连同皮帽劈成了两半,再顺势往右下一扫,枪缨中的钢钩将一人肩膀钩住,枪杆借战马冲势一带,生生将其扯下马去。
腾腾腾,三人在血雾中鱼贯落马,闪出了一条直指伏马奔逃的多弥那逻可汗的道路。“杀多弥那逻可汗!杀多弥那逻可汗!”阿史摩乌古斯大吼,闪电般射出三箭,其中一箭正中狼纛旗手马臀,战马痛极蹶蹄,旗手连人带旗倒撞下来,顿时毙命。“快上去杀了贼子可汗,取了狼纛!”长骑们跃马挥刀,冒矢而进,直冲狼纛而来。
再狼狈的多弥那逻可汗也不会扔下他的狼纛不管,他勒住缰绳,拨转马头带着身边的附离去捡地上的狼纛。而哇哇乱叫的乌古斯也率领五十长骑蜂拥而至,双方立刻绞杀在一起。
多弥那逻可汗也算身经百战,但败得只剩下身边数十骑这么惨,还是第一回。尤其令他惊恐的是,就是这数十骑也正在急剧地减少。在他眼前出现的,是飞上半空的鲜血,落地的兵刃,还有腾空而起的首级!挑飞效死护旗附离首级的是那个使矛的唐人!那个杀千刀的唐人干的!狼纛被夺走了!那不仅是可汗王权的象征,更是整个部落的魂啊!那个鬼魅一样的使矛唐人,一个回合便将死战不退的那瑟斗挑落马下,他旁边的另一人则在马上挥刀割下那瑟斗首级。腾格里啊,忠实的那瑟斗和他换了帽子和衣饰,唐人肯定以为他们杀了我多弥那逻可汗!
多弥那逻可汗牙齿咬得嘎嘎响,但他也知道,现在只能逃命,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突骑施大汗,借助他的力量以求日后东山再起。也只有这样,忠诚的那瑟斗和他死去的附离们才死得其所。
“杀了可汗!多弥那逻可汗的头在这里!”五十长骑纵声狂呼,高挑着多弥那逻可汗的衣帽在阵中来回奔驰,唐军士卒的呐喊顿时惊天动地,军心大振。突骑施人突然看不见了可汗的狼纛,又看见挑在长骑马槊尖上的可汗皮帽。自然以为可汗真的陨命,原就涣散的军心彻底崩溃。“弃械下马者不杀!弃械下马者不杀!”唐军大喝,有人弃械乞降,接着是十几个,几十个,上百个……剩余的丢盔弃甲,在唐军追杀的箭雨中作鸟兽散,落荒而逃。
不顾哭号逃命的老少族人,多弥那逻可汗拼命抽打坐骑,在一辆辆翻倒碰撞的马车间狂奔,而身后雷鸣般的喊杀声却毫不留情地越逼越近,他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自己的部众彻底兵败如山倒了!前方又见滚滚烟尘,唐军旗帜猎猎飞舞,一定是抄了营盘的唐军!多弥那逻可汗环顾四周,只有四五骑,个个眼望亲人所在方向,满脸悲戚绝望之色。
完了!完了!
多弥那逻可汗猛抽一鞭,头也不回地往北奔去……
第三章 所有的会战,都是为了最后的决战
西域生存法则
太阳煞白,从地面蒸腾起的热气,裹挟着浓厚的血腥,向着太阳喷洒,此起彼落的呻吟,在突然寂寥下来的荒原上空痛苦地回荡。
四千拔泥塞干部突骑施骑兵,几无漏网,他们中的大半就躺在白晃晃的阳光下,面朝着他们敬仰的腾格里……
李天郎勒住疲惫的特勒青,远远看到仆固萨儿的飞鹘骑兵将奔逃的零落敌骑截住。几行纷乱仓皇的尾尘就像香炉里即将燃尽的香,发出最后几丝垂死的袅袅细烟。让他们逃吧,如果运气好,也许还能捡条命。
大获全胜的唐军士兵迅速打扫了战场,三五成群的士卒或牵着好几匹战马,或扛着夺来的器仗,或押着垂头丧气的俘虏,趾高气扬地四下逡巡,还未擦尽血污的脸上溢满胜利的喜悦。杜环、白苏毕、赵淳之带着辎重,缓缓跟了上来,看见尸横遍野的场景,无不失色。没想到敌军如此众多,战斗如此短促激烈,更惊讶居然在以一敌五的情势下,会取得如此完美的胜利。
“受伤了?”李天郎对手上包扎着的赵淳之说,“有碍么?”
“区区小伤,何足挂齿!”虎口余生的赵淳之刚刚镇定下来,想起方才凶险,不由心下后怕,但嘴里最是死硬,“这些獠贼,倒是不堪一击,真不过瘾!”
李天郎低头看看满地的死尸,没有说话。
“要不是李都尉指挥若定,哪有大胜!”杜环说,“獠贼们现在知道了雅罗珊的厉害,恐怕要闻风丧胆,唯恐避之不及罢!”
“是啊!是啊!”白苏毕接口道,“这一仗,不仅打得痛快,更是大长我番兵营威风,初学乍练的儿郎们总算尝到了血味儿,而且是甜丝丝的血味儿!”
“一个拔泥塞干部便可聚控弦骑士四千,”李天郎自言自语地说,“那毗伽大汗在真珠河聚众至少五部,岂不是可达数万?”
杜环等面面相觑,李都尉一仗刚胜,居然已在考虑日后之战了。“将军,贼军纠集已久,正如将军担心,其人马必有数万。我军虽精悍,但毕竟敌众我寡,胜算自然少些。且歼拔泥塞干部后,我方颇有斩获,已算大功,自可交代都护府,且此一战,势必惊扰其余贼子,使其有所提防……”杜环注意到李天郎的眉毛挑了挑,他稍微顿了顿,李天郎却什么也没说,于是他假意咳嗽两声,又壮起胆子继续说道,“且士卒盛夏负戈甲,赍(jī)资粮,深入寇境,击人盛之敌,实为勉强。不如即刻派人禀报封大夫,加派人马,或者请北庭兵马与我汇合,待势大后方进击真珠河,将军,你看……”
“你说呢,白苏毕?”李天郎习惯性地在箭袖上擦擦手,见沾上了血污又心疼地拍打。
“我听都尉的,都尉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白苏毕说道,“你说杀向哪里就杀向哪里,管他有几千几万!水里来火里去就是将军一句话!”
“你倒滑头!”李天郎轻笑一声,突然问赵淳之,“淳之你说呢?”
赵淳之愣了愣,看看杜环,又看看白苏毕,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呵呵,还想统兵千万呢,这点胆识都没有?”李天郎故意揶揄道,“别管资历尊卑,但说无妨!”
赵淳之红了脸,清清喉咙朗声说道:“盛夏草肥,羔犊孳息,因粮于敌,正得天时,一举灭虏,也未不可。杜长史之见以稳妥计,虽有道理,但无论是赴北庭还是报封大夫,少说也要七八日,不仅于事无补,还会误大事!”李天郎笑笑,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封大夫令我等确保高大将军粮秣及归途安全,并剿灭勾结大食,图谋叛乱的突骑施人。今日虽灭拔泥塞干部,但未可称平灭突骑施,更别说保高大将军归途平安,军令不可违。杜长史之计,显有阳奉阴违之嫌,以高大将军和封大夫之慧,此计绝无可瞒……”
听到这里李天郎大笑,赵淳之莫名其妙,只得住了嘴,呆呆地看着发笑的李天郎,“杜长史,你看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小子,居然会斥你阳奉阴违!”赵淳之更红了脸,讷讷地说不出话来。“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李天郎收了笑声,宽慰地拍拍赵淳之的肩膀,表情轻松地笑道:“但也算一家之言,至少费了心思!”他又笑对杜环说:“贼军尚在集众中,如果再待些时候,恐势渐大,不如乘胜追击,伺机而动,至少可以骚扰敌军,为高大将军营造战机,也不枉我等奔波一场!”
杜环嘿嘿干笑两声,不再说什么,他原本也没指望李天郎会轻易罢兵,实在是担心敌军势大,区区不到两千人马,弄不好就是前去送死。
“好了,太阳已高,又到了升温的时辰,你等找背阴处备好饮水粮秣,让军马歇息充饥,清点缴获俘虏,待日头过,前去飞鹘团攻占敌营休整,明日再行!”李天郎有些疲惫地垂下头,“去吧,淳之留下跟着我吧,呵呵,又取了几个首级?”
杜环和白苏毕应了,自去筹办。李天郎待他们跑出一段,回头对脸色依旧红红的赵淳之说:“你父亲可没这么说过话,呵呵,不过你说的都对,但有道理不等于就可以信口直说,这是……”李天郎歪歪头,自嘲地笑了一下,“慢慢领悟慢慢学吧!不是一言两语能够说得清的。”
赵淳之眨巴着眼,李天郎没头没尾的话把他说得直犯糊涂。不过他非常讶然,以不到两千之众荡平突骑施逾万骑之部,无论如何都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大胜,取得如此值得夸耀的胜利,李天郎居然显得异常淡然平静。是习惯了胜利还是另有更大的图谋?赵淳之木然地看着眺望北方的李天郎,内心涌出的,已不仅仅是崇拜,更有一种难言的敬畏。
“嘿嘿!”阿史摩乌古斯带着五十长骑急急奔来,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中,赵淳之的眼帘顿时布满摇晃的首级。首级他不是没见过,甚至他自己也割过。但看见这么多狰狞可怖的首级,他还是第一次,这些满脸都是血污的首级还保留着他们临死前的神态,或张嘴,或咬牙,或皱眉,或木然,浓血板结的发辫裹着这些曾经鲜活的头颅,引来了几只嗡嗡乱叫的蚊蝇。赵淳之忍不住胃肠一阵抽搐,他赶紧别过脸去,免得让别人发觉耻笑。“主子,奴才已报赵兄弟等各团头领,嘱其收拢人马,唯仆固萨尔校尉未见……”
“他自己会来的,”看着血汗腾腾的长骑,李天郎也注意到了他们马匹攀胸(胸带)上悬挂的首级,“找个包袱,把这些首级包了,免得引蚊虫!”
天气骤然炎热,所有的人和马都大汗淋漓,疲累不堪,是该收兵了。“传令收兵!敲得胜鼓!”李天郎说完自己也挂好大枪,“各路人马自去辎重队处歇息!”
“呜——”唐军收兵的号角响了,健儿欢呼声如晴天滚雷。
太阳发威,疯似的将热浪投向地面,仿佛要烤熟一切。满地的尸体和散落的兵器,还有乱跑的无主战马,都在热气中扭曲起来。
又一仗,又一次胜利,李天郎抬起满是汗水的脸,让炙热的阳光洒落满面,即使闭上眼睛,也是一片赤红!下一次战斗才是真正决定胜负的战斗,这次战斗的胜利不过是个开场而已!
赵陵原以为会被训斥,没想到李天郎对他当机立断发起攻击大加褒奖,夸他用兵颇有长进,还叫诸头领像他一样多多领悟随机应变之巧。这令他眉开眼笑,心下欢喜到天上去。一时乐极,将赏赐的好马全数让给了野利飞獠。都是突骑施人的高头大马啊,野利飞獠乐得个大便宜,生怕赵陵反悔,不待吃饭便去如数牵了回队。仆固萨尔轻取了无人防守的敌营,俘获七千男女老幼和上万牲畜牛羊,斩获最丰。但白孝德等认为其只是运气好拣了个软柿子,言语间自是露出些轻蔑之意,恼怒的仆固萨尔发誓下次一定打个硬仗让这些贼厮鸟瞧瞧。
当阿史摩乌古斯献上夺来的狼纛时,所有人都欢呼起来,这无疑是证明胜利的最好标志。“此去真珠水,还有近两百里,突骑施大汗的牙帐就在那一带,”李天郎嚼着面饼,看着血迹斑斑的狼纛若有所思,“擒贼先擒王,我等挥军疾进,直捣牙帐,一举击破当有胜算!”
仆固萨尔也道:“我已拷问过被擒突骑施人,其言称突骑施大汗金箭令发自真珠河白草滩一带,我军换乘快马,最多两日即可奇袭之!”
“然敌军数众,我却不过两千,又是长途奔袭……”马麟道出了和杜环一样的担心,其实不光他俩,很多人心里都有这个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