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第1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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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金。
卢象升允许粮食出塞,但关卡口加价一倍,允许铁甲和兵器出塞,但加价两倍,这些利润源源不断滚入总督府衙门。因为他别无选择,兵部往宣大镇的军饷已经有克扣的迹象,从七月份开始就没有足额发放。为了安然度过今年宣府和大同粮食歉收的局面,卢象升劝两镇巡抚向山西民间借粮,确保不会出现流民,现在宣大总督府在晋地名声不好,他出面未必会见效。
翟哲部新招募的两千多人需要配备兵器和战马,卢象升的新兵是他的十倍多,兵部配备的兵甲只有半数堪用,还想配备骑兵,两人恨不得一个铜板扳成两半花。
秋风意味最残酷的日子就要到了,九月底,第一支往漠北的商队返回归化,带回来五百多匹战马和不计其数的皮毛。翟哲亲自写了两封信给范永斗和大哥翟堂,在归化城就把战马扣下,他必须尽快让骑兵配备战马,沉默的辽东让他如芒在背。
冬日将临,那是皮毛最好销售的时候,几位东家忘记不快,这些货物是他们的指望。其实有了宣大总督卢象升当挡箭牌,几家商号的经营要便捷很多,不像从前宣府和大同的牛鬼蛇神都要从他们身上揩点油下来。眼下只需一步到位,连镇守太监也交由宣大总督府去打理。卢象升吃了这么多好处,当然要喂饱两个让他恶心的太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九月的最后一天,翟哲几个月来首次返回大同。
商盟庞大的商队已整装待发,根据几家商号商议,这匹皮毛将由商盟全揽下带往江南。从大同往江南要走近一个多月,到了那里的时正是寒冬。
这家雅风茶楼坐落在离翟哲家参将府不远的地方,属商盟的产业,内外伙计都是自己人,是最适合谈论机密的地方。
两人对面而坐,杯中是淡绿的清茶。
“柳兄此去,是让我在宣大镇断了一条手臂,望早日在江南给我续上一条大腿!”翟哲说话风趣。
柳全此行商队掌柜伙计有八十多人,兼有三十多位武艺超群的护卫,是下定决心在江南创下一片基业。翟哲入塞后,柳全在商盟中话语权越来越小,再不想条出路,时间长了他在商盟中的地位会变得像他的股份一般大小了。宣府和大同太小也太穷,容不下这么多能人。
“东家放心,江南之富,非北境能比!”柳全怕翟哲怀疑他,毕竟只有他一人到过江南。
“我很放心!”翟哲很欣赏柳全。柳全虽然没有在塞外闯荡过,但具备晋商最大的优点——敢于闯荡。此行下江南,实际上是去开辟新的基业,这一行若是成了,他的触角可借此伸向大明内地。
“宣大太穷了!”柳全感慨。这这座小池塘里长不出大鱼,否则晋人也不会在朝堂中早就没有了话语权。
“的确,宣大太穷了!”翟哲应和。他和卢象升在这里刮地三尺,能养的兵马不过四五万人,朝廷分发的军饷多少也是块肉。宣大最大的缺陷在于非产粮之地,商贸之路终究非成事之本。他在宣大防御清虏,也把自己完全锁死在这里。依靠宣大镇和蒙古的实力,最多也就能做到自保,想兵进辽东,翻天覆地,一定可能性也没有。
“若是有机会,我劝翟参将能往京城和江南走一遭!”柳全回想自己几年前下江南的沿途的见闻,还是心生向往。
“必然!”翟哲点头。
“商盟此下江南,虽然有杭州的晋人接应,但毕竟是生疏之地。我给你引荐一个人,必然能让你事半功倍。”翟哲赶回来可不是专门给柳全送行。
“何人?”柳全眼中一亮。
“总督大人的从弟卢象同!”翟哲声音响亮,“卢象同跟随总督大人多年,统筹总督府粮饷。一个月前往塞外发饷时我向他提过此事,他向总督大人禀告后,卢公允许他在江南助你一臂之力,当然所获的利润也要与他分享。他三年未回江南,今年正好回家身亲,卢公多给他一个月的假期,就是让他去江南协助你。”
卢象升身为宣大总督,当然会为宣大镇着想。商盟给他贡献了战马和银两,他也愿意给翟哲一点回报,而且借此机会他可以直接介入商盟经营。柳全是翟哲周围人中最不可能对他忠心耿耿的人物,因为他是个商人。
“若得总督大人之助,何愁好事不成!”柳全惊喜交加。他的心思七巧玲珑,很快猜到其中的关键。
翟哲微笑点头,他不怕,商盟挣的钱越多,他获利最大。
“卢象同正在我府中等候!你随我去拜见!”说完这句话,翟哲起身挥洒衣袖。就算不让卢象同与柳全交往,有一日卢象升与自己矛盾不可调和时,柳全也不会站在他这一边,因为这里是大明。
第301章 铳兵
在冬天的第一场雪降下来之前,出发往漠北的八支商队全部返回塞内,翟哲终于把所有的新兵配备上战马。
听说商队携带漠北的良马入塞,卢象升亲自赶来大同查看。这些年漠南的战马不断往大明流入,察哈尔人和土默特人为了换取汉人的刀剑和箭头不惜血本,现在往外卖的好马已经不多。这批从漠北部落换来的战马匹匹神骏,卢象升一见之下,难以舍弃,当即以三十两银子一匹的价格留下了三千匹,这些银子他没有现钱,说好分半年付清。
范永斗和翟哲不敢忤逆卢象升的意思,忍痛割爱。卢象升虽然压榨几家商号,但不是涸泽而渔,不会让这几家商号面临亏本经营的局面。范永斗等人核算一下,几家商号到年底还能有点盈余,再想像从前那般财源滚滚是不可能了。
北风一日比一日剧烈,吹黄了枫叶,再吹秃了树枝。
在众人的等候和期待中,崇祯十年的第一场雪把长城内外覆盖上白色。
朔风飞舞,雪粒乱飞。
柳随风爬出帐篷时,面如土色,浑身颤抖。他在大明流落了四年也没见过这般冷酷的天地,灰茫茫的天空与白色的草原交织在一起,眼中看不见一点标记物,仿佛整个人都被裹在这片狂风中旋转。
塞北的风雪,滴水成冰。柳全艰难的呼出热气,听见不远处传来士卒们的呼喊声,这样的天气下还要训练吗?他蜷缩着身子,感觉自己从外到里一点点被冻住,再这样下去很快会便会和这冰凉的世界化为一体。
背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柳随风转过身,还没等看清楚来者是何人,“啊欠!”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怎么样?还能忍受吗?”萧之言的脸上挂着慵懒的浅笑,似关切,又似嘲笑。
“萧将军!”柳随风拱手,挺直脊梁。
“塞北的寒冬,这才刚刚开始!”萧之言抱紧双臂,嘴角的嘲讽更浓,“出塞的汉人有一成多熬不过第一个冬天。”
“是吗?这样看比流贼挟裹的难民活下来的还要多些,难怪有那么多人逃至塞外。”柳全努力让自己的身躯不抖动,他本能的感觉到这个翟哲很尊重的游击将军对自己有些敌意。吃过的苦不是倚老卖老的资本,即使是,他认为自己经历的不比这些人少。
萧之言缓和神情,张开胳膊像做了个伸懒腰般动作,仿佛视这漫天飞雪如无物,说:“你知道这些就好,你是读过书的人,比我懂的道理多,我只知道国泰方能安民!”
柳随风讪笑,没有答话,他不明白萧之言为何对自己说这些,也没有与他争辩的****。无论他心底怎么想,境况怎么落魄,其实骨子里从未摆脱对粗鄙武夫的不屑,除了翟哲,那是他的恩主。
“大人担心你的身子骨熬不过这个冬天,特意命我来送你入塞!”说了这么久,萧之言才提到正事。
“大人……”柳随风犹豫。
“大人今日一早往和林格尔去了,他放心不下汉寨的形势,给我留下话来!”萧之言有些好笑,军中还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话。
“我想我能坚持下去。”柳随风坚忍了这么久,牙齿开始不争气的“咯咯”作响。
“这是大人的命令,军令还有商量的余地吗?”萧之言稍稍板起脸。
没有了汉寨的房屋,没有老鸦山经营多年的营寨,其实士卒们这个冬天并不好过。他们像蒙古人一样躲在避风的山谷中,用贮备了一个夏天的木柴取暖。
这场大雪像一盆冰水浇在炭火上,让前几日还热闹的漠南草原归于冷寂。
归化城南。
灰白色的斗篷被北方刮起紧紧裹在身上,翟哲的目光穿过斗笠的前沿,虽然视野不好,他很清楚自己到了哪里。只有这样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他才敢重回托克托草原。沿途见不到蒙古人的帐篷,穿过托克托草原沿着冰冻的黄河向南,再顺兔毛川水北上,便可以到达汉寨山路更近,但雪天走这里最便捷。
离兔毛川十几里处,前行的斥候发现前面雪花中有骑兵的身影闪动。一骑立在三百步外高喊:“来者何人?”
鲍广催马上前叫道:“速速通知逢守备,参将大人到了!”
那骑兵等鲍广到了三四十步外看清楚鲍广摸样,行礼后调转马头往雪中而去。
兔毛川与黄河的交汇处地势平坦,片刻之后一支三百多人的骑兵出现在众人眼中。逢勤不在这里,副将在此领兵,拜见翟哲后带他参观河边造船厂。十一座战船被结结实实冻在靠岸的河水中,四周围建有矮小的土房。
“我等奉命在此看守船只,守备大人每日都会来此巡视。”副将摸不著翟哲怎会突然来访。
翟哲点头,问:“这些船试水了吗?”
“试过了!”一个长得像铁塔般的汉子拱手回答,他是水军千总文铁柱。
“练过战法了吗?”翟哲的目光让那个魁梧的汉子心里有些发毛。
“封冻之前一直在操练,只要清虏敢来,定会让他们下黄河喂鱼。”文铁柱豪言壮语表决心。
“希望如此!”
翟哲吐了一口融化了眼前的雪花,催马往北,留下造船码头忐忑不安的守卒。
一百骑兵往北走了三十里地,雪渐渐停了下来,远处的汉寨遥遥在望。突然耳中听见远处山顶上传来炒豆般的爆裂声,翟哲远眺,见一列骑兵踏雪而来。
“拜见大人!”逢勤下马,掩饰不住眼中惊喜,翟哲的速度比送信的骑兵慢不了多少。
“起来吧!”两列骑兵合一走向汉寨。
因为担心被蒙古人认出自己的身份给察哈尔部落带来麻烦,把汉寨交给逢勤经营后翟哲从未回到过这里。他对逢勤很放心,但看一眼会更放心,这里储备的物资关系到他的未来。
一行人到了山脚下,山顶“砰,砰,砰”又是一阵杂乱的铳声。
不等翟哲开口问,逢勤先禀告:“正在训练鸟铳手!”
“带我过去看看!”翟哲生出兴趣。
汉寨的羊肠小道上积雪只有薄薄的一层,有汉奴正在清除残雪。“积雪不及时清除,明日出太阳融化后便会结冰,道路滑溜,人马上下都不方便。”逢勤解释,果然是翟哲军中第一细致人。
众人牵马上山,翟哲见山寨顶部变了摸样。
主事府被拆的干干净净,留下四方形横纵有三四百步的空阔地,三列步卒背风而立,一手提着鸟铳,一手拿着一根齐胸高的铁叉,,一列有一百多人,对面是一座新建的土墙,上面坑坑洼洼上面不知有多少个小点。
逢勤快步上前,走到那些人的右侧,板着脸说了两个字:“操练!”
鸟铳手躬背向寒风,将鸟铳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