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 花火 大合集-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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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蹦蹦跳跳跑到前面的问夏转回头嚷嚷:“喂喂!你们快点好不好?”珂檬才回过神,惯常一样踢他一脚,“走啦!还愣着做什么?”
男生于是抓抓头,不紧不慢地跟上。
微妙的情愫,谁也不主动说破。三人格局,天平般此削彼长。
然后盛夏就降临了。
准备期末考的学生们背着塞得鼓鼓囊囊的书包在校园道里穿行。学校水房不起眼的红砖墙前,问夏直视对面被单独约出来的男生,微微涨红了脸。
“苏沛辰,你知道吧……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呢。”
天幕上纯白的云朵轻柔,照映着她干净腼腆的笑容。一声声剧烈的心跳,如此清晰地在少年左胸口处,狠狠地鼓噪起来。
那一晚,打着复习的借口,问夏背着大书包挤进了珂檬家。
“喂,你……”珂檬怒视她,“明天就要考试了,搞什么飞机啊?!”
“拜托啦,一个人复习哪有两个人有效率嘛!”问夏举手发誓,“我真的不是来捣乱的。”
珂檬捶她几拳,也只得无奈接受。吃过晚饭复习完毕,她催促她去洗澡。
“那我去洗咯!”问夏煞有介事地逗婴儿床里好奇看她的小佳潼,“喂,不许偷看啊,小心长大长针眼!”
“快去吧你!就你那飞机场……”哭笑不得的珂檬在抽屉找出一套树袋熊睡衣,扔抛过去,“你没带换洗衣服吧?穿我的好了。”
预料之中又是一阵“我是S型S型”的抗议云云。
小阁楼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折腾到入夜,两个少女才钻进被单里,肩靠肩地躺在垫席小床上。
夜幕深蓝色,沐浴露的清香在身边淡淡弥散,问夏转个身,揽住珂檬的右胳膊,鼻音浓浓地唤:“珂檬。”
“嗯?”
“如果,我和苏沛辰同时落水,你会先救谁?”
珂檬笑她,“问什么傻问题呢。”
犹豫几秒,仿佛下定了决心般,问夏的眼睑轻轻垂下来,“我今天,跟沛辰告白了。”
珂檬的心倏的一跳,但只是转瞬,笑容又恢复如初,“那他答应了吧?哎,我们的阮问夏可是宇宙无敌性感女神……”
“没有啦!”问夏急急打断她的揶揄,“我没让他立刻回复我……反正如果他愿意接受,明天早上就会在这里等我,如果他不来,就表示拒绝了。”
“这里?”珂檬的脑筋像是被提着绕了个大圈,“我家门口?”
“是啊!如果我一个人在家里,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但只要珂檬在,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可以安心睡一场好觉的。”问夏抬起头,笑起来弯弯的眉眼,“所以我就死皮赖脸地跑到你家啦!”
“……”
片刻的静默后,珂檬抬手,敲了女生一记爆栗。
“花痴啊,真肉麻!”
然后她拉起被单盖好,背对着问夏翻过了身,几近梦呓的声音,“知道了,那就睡觉吧,祝你好梦。晚安。”
剩下问夏,揉着额头微微地笑,“晚安。”
珂檬闭上眼,仿佛听见心底有什么东西倏然碎裂,晶莹的,散了一地。余留下一个空洞,有风落落地吹,温柔而残酷地将她席卷。
她倦起身体,暗夜里颤动的睫毛潮湿得像要下雨。
苏沛辰,你明天会来么?
……会来说爱我么?
月华如练,水银般倾泻流淌,远处婉转低回的隐约乐声和浮华尘埃顷刻不再,整个城镇彻底地寂静下来。
深夜,珂檬被热醒,迷蒙中只觉眼前火红一片,待到回了神,全身每个细胞瞬间惊悚绷紧。
火苗噼啪着在眼前真实蔓延。
窗外是人们惊恐的喧哗,女人的尖叫,杂乱奔跑的脚步,以及消防车由远及近呜呜的警鸣。
浓烟滚滚。
珂檬剧烈地咳几声,捂住鼻子急忙去推身边的问夏,床沿却是空的,她急得快要哭出来,冲到婴儿床前抱起小脸通红的小佳潼,茫然无措地站在地板中央喊,“问夏!问夏你在哪?!问夏你听见了吗?”
没有回答。
脑袋持续上十秒的空白,珂檬终于想到去厨房兜水。跌跌撞撞走到门口,脚边不期然踢到什么东西,她蹲下身去。
问夏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已然昏厥。
许是渴醒了找水喝,却被浓烟熏得失去知觉。心瞬时提将起来,如一根快要崩断的满弦,珂檬探她的鼻息,仍有一丝尚存,她小松一口气,立刻拍打问夏的脸颊,“问夏你醒醒!问夏,别再睡了!”
女生终于轻轻睁开了眼。
珂檬一手抱着哇哇大哭的小佳潼,一手把她奋力朝暂时安全的地带拖。缩在墙边,她拿着从问夏书包里翻出的手机,手却抖得厉害,三个数字按错一次又一次。
问夏无力地靠过来,声音轻喃,“珂檬,我会死吗?”
珂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眼里有晶莹闪烁,“当然不会!你不是还要等苏沛辰吗?呐,你听见消防车没有?再坚持一会,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问夏看向她的眉梢于是温柔似水,“珂檬你真是……死到临头,咳……还骗我……”
“我早知,他不会来……沛辰一直喜欢的,是珂檬你……”
我在你身后轻轻地歌唱 文/纪小纯(3)
“咳……我是在给自己下……赌注……看奇迹会不会出现……”
问夏的声音带着一丝忧伤,努力上扬的唇角始终挂不住笑容。
珂檬的眼泪排山倒海般喷涌出来,在暗夜燃烧的花朵里绽放成透明的忧伤。几近绝望。
“傻瓜。”视野模糊中她拉紧她的手,“你一定什么都要说穿才满意吗?”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如果阮问夏和苏沛辰同时落水……”
哀大莫过于心死。与其独自存活,不如双度奈何桥,孟婆汤饮尽,然后各忘此生。
好过世间日日痛苦。
“……珂檬永远都会先救你。”
火焰张牙舞爪,铺天盖地吞噬过来。
扫荡一切。
苏沛辰是在三点左右被嘈杂人声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揉眼,转头就看见窗外熟悉的西南方某处,火光冲天。
男生的脑袋嗡的一下,血液直直往上奔涌。
鞋也没穿就跑下了楼,母亲叠声的质问也被抛到了脑后,苏沛辰拉开大门没命地朝前奔跑。来宝没见过小主人慌乱的模样,回头瞅一眼露台,吠叫几声也追了上去。
这段路仿佛变得遥遥无期。没能止住的眼泪顺着少年的面颊飞速滑落,悲伤决了堤。
珂檬你等我啊,千万不可以有事……还有问夏,你们都要好好的,听见没?都要好好的……
苏沛辰从没觉得自己的希翼如此苍白无力过。他扒开重重围观的人群,一眼就看见五金店的二层,烧得乌黑的墙壁和残缺不全的窗棂。
五六具焦黑的尸体被抬出,盖上了白布。
苏沛辰忍住恐惧,想要一张张掀开来看,来宝突然奔到一位消防员面前汪汪直叫。他一怔,看见那人正朝四周的群众打听,“请问这孩子是谁家的?”
他怀里印花的婴儿裹布,稚嫩的啼哭,像一束耀眼的光亮,秉存他所有的期望。
抱过小佳潼,苏沛辰焦急地问:“知不知道这家二楼的两个女生在哪?有没有事?”那消防员只是惋惜摇头,“人是救出来了,都大面积烧伤,手术情况也不知乐不乐观,倒是小宝宝,裹布被尿湿,自救了一命。”
当场呆怔。
第一医院。
有上夜厕的病人扶着自己的点滴架路过。疲惫的各报新闻记者偶尔交谈几句,更多的坐在等候椅上,靠墙而睡。苏沛辰守在急诊室门前,十指冰凉。
白炽灯的光线忽明忽暗,就像自己彷徨游荡在边缘的灵魂,从脚底到心海,一路踩空。
那几个小时如世纪开荒般漫长,在世界失声的某一瞬间,指示灯终于倏的转暗。
苏沛辰睁着空洞的瞳仁抬起头。
尚清醒的记者赶紧打开摄像机递过话筒,主刀医生被簇拥着交代了手术结果——
“单珂檬抢救无效,死亡。”
心底筑起的所有信念,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隔日,报纸上大幅报道了这一场火灾事故。据说是一家餐馆作坊长期积压的煤炭天热引起自燃,消防车也本当十分钟前就可以扑灭大火,无奈巷落狭窄,耽误最佳救援时机,导致6死17伤的惨痛悲剧。
收到通知的珂檬父母当即从广州赶回,在警方陪同下按响了苏沛辰家的门铃。
小佳潼早已哭累睡着。珂檬妈妈抱过去,悲痛得连句完整的谢谢都说不出,还是珂檬爸爸坦言,“珂檬的后事料理后,我们准备搬去广州……这里已经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苏沛辰默然,只是在送别时轻言,“阿姨每年清明还请回来给珂檬扫墓吧,她一个人在天国,很寂寞的。”
珂檬妈妈顿时又湿红了眼眶,频频点头。
问夏面容全毁,所幸脱离生命危险,由于尚在昏迷,转到加护病房留待观察。苏沛辰和同学们来看望,见她全身几乎缠满绷带,有人当场情不自禁,捂住脸转身抱住同伴恸哭。
只有那只翡玉镯,还不离不弃地套在她完好的右手腕上,泛起琉璃般莹绿润泽的光芒。
问夏爸爸揽过妈妈的肩安慰,活着就好,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可以整形,可以美容,我们的夏夏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希翼成了此刻唯一的籍慰。
苏沛辰趴在课桌上算曲线题。想起珂檬从前说,苏沛辰,你看这个曲线像不像两个双括弧?明明都是对方的另一半,偏偏要背离而走。做英语选择题,又想起珂檬清浊音不分地念,Beauty lies in lover's eyes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苏沛辰,你的西施在哪?
那些过去影像里的小细节被悉数放大,在记忆的长河里打琢成闪耀夺目的红宝石,难以磨灭。
单珂檬,你就是苏沛辰的西施啊,为什么要我成为辜负的那个人……为什么?
问夏醒来的时候是黄昏。她睁眼看见爸妈,唇瓣艰难地翕动,要说什么,喜极而泣的母亲已经牢牢握紧了她的手,“夏夏你终于醒了!你一连昏迷了三天,我和你爸都怕你再也醒不过来……”
她疑惑地抽出手,想去摸自己的脸,又被父亲轻轻拦下。似乎担心她不能接受,他小心翼翼用了最婉转的字眼:“夏夏,医生说你的脸皮外擦伤,怕感染所以包扎起来,现在不要碰,不然拆绷带会留疤痕的,乖啊。”
显然听懂,女生果然乖乖地点了点头,又吃力地问,“她……呢?”
爸妈对望一眼,知道她问珂檬,如实回答:“没抢救过来,死了。”
死了?
问夏呆呆的,机械重复这两个字,浑身剧烈颤抖。
怎么会?
总是对她大喊大叫精力充沛的那家伙,怎么会……就这样死掉?她还没有看见她和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