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 花火 大合集-第18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我在跟踪你——
雁离群丝毫不掩饰。他顿了顿,又说道,我刚才已经检视过你,你是人,不是妖精。他微微蹙起眉。可为什么,你的身上却带着一股妖气?
云织更恼怒了,抓起手边一块石头就向雁离群砸去。男子轻轻一侧身,避开了。云织倏地站起来,作势要走。但双腿却一阵疼痛,迫使她不得不重新蹲下去。雁离群指了指洞口,道,恐怕我们现在谁也没办法离开这里了。
云织错愕地望了他一眼,强撑着,一瘸一拐地到了洞口。——那是她平生从未见过的暴雨。雨珠都似剥了壳的荔枝,亮晶晶的,硕大,密密麻麻从天而降,她伸手出去,有几颗砸在她的手背上,很疼,她赶忙又缩回来。
要等到几时呢?云织的心里,渐渐感到慌乱。
时日骤然变得漫长。
起初,云织守在洞口,望着漫天暴雨。连白天黑夜都无法分清。那般诡异的天气,好像将日月星辰都遮蔽了,只剩下无尽的灰蒙。雁离群看她衣衫凌乱,湿漉漉的,便劝她,靠着火堆坐一坐以免着凉。她却不听。
但后来,云织却缩到了山洞的最深最暗处。
——屈着膝,抱住自己,将头深深地埋低。脸几乎要嵌进岩石壁里去。还有不时地因寒冷而瑟缩,发颤。
雁离群感到愕然,便问,你怎么了?
云织咬紧了牙,恶狠狠地回他,你不要管我。雁离群只得摇头,做无奈状。后来也不知什么时候,雨便停了。
碧空重现。
他们已经困在洞里三天两夜之久。
但那时,却没有云织半点动静。她依然缩在角落里,缩得更紧了。雁离群喊她,如果你的脚不方便行走,我可以送你回城。
她道,不必。
雁离群皱了眉头,想要靠近,她却突然变得激动而狂躁,喝道,你不要过来。但她越是抗拒,雁离群就越好奇。
他霸道地抓住她。靠近她。
山洞里的光线已经增强了许多。他忽然看见她鬓角的一点白发,还有额头几道深深的皱纹。他骇然地丢开了她的手。
你,你怎么会这个样子?
云织哧哧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凄冷,阴寒,在空荡荡的山洞里盘旋。她说,我原本就是这个样子,我已经,三十八岁了。
【 如在指间的沙砾 】
翌日。黎明时分。逶迤的山路。
两道人影时而急行,时而停步。云织冲着雁离群吼,我的事情与你无关,我既非妖,你便不要在我面前出现了。
但雁离群却不肯罢休。他望着面前不及桃李之年的妙龄少女,厉声道,你再这样下去,迟早毁了你自己。片刻之前她还是容貌苍苍的六旬老妪,片刻之后她却已经回复了娇嫩白皙。她对他说自己实则已三十有八。一切都诡异非常。
全因为和烟石。
传说中可使人永葆青春的灵石。
在月光下以明火熏烤和烟石,石上生烟,便将那烟当作食物般吸进体内,就能够使容颜不老。云织十八岁那年得到和烟石。那是她近乎崩溃的人生里额外的救赎。她沉迷和烟石上瘾。每隔一定的时间,她必须吸食熏烟,以确保容貌不会老退。而困在山洞里的那些天,没有月光,她无法进行修炼,所以娇嫩的脸渐渐开始布上皱纹。那一直是她最担心的。可还是未能掩藏得住。暴露在雁离群面前。实则在从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那时的云织就已经发现,一旦她来不及吸食熏烟,容颜倒退,就会退得比自己真正的年龄更残破,更苍老。而现在,雁离群告诉她,是因为和烟石的邪气已将她侵蚀得很深,他说,和烟石乃魔界之物,你依赖它,它寄生于你。你可知,当它在你的体内寄居七七四十九年之后,你整个人都将沦为它的奴隶,变做邪恶的妖孽。我如今总算明白,为何会在你的头顶看见妖气,原来正是和烟石作祟。
云织冷笑着,挥开雁离群的手,重复着那句话,我的事情与你无关。漆黑的眸子,透露着一种麻木的无畏。
仿若绝望。
回到翠色镇。
昔日繁华秩序,成了连片的废墟。无家可归的浪人们,坐在湿漉漉的街沿,或者倒塌的门楣上,神情沮丧。
云织很担心留妆。一直都心心念念的。当天,是她发脾气,在半途将留妆赶回城,她也不知当自责还是庆幸。
急急地回到织锦小筑。
那里尚有轮廓还保存着。屋脊有倾斜。瓦砾落了满地。云织焦急地跑进去。却一眼看到了纳兰景。梨树下,他的手,轻轻地,像握琉璃一般,拨动着面前女子白皙幼嫩的手指。眉目传情。情深意切。
留妆?
云织轻轻地出声。却将面对面的两个人吓得一瞬间弹开。满脸通红。后来留妆解释,说因为自己受了难,且担心云织的安危,纳兰景便总是过来照顾她,开解她,她说,若不是他,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幸亏你没事。
蹩脚的谎言,云织听不进。她道,你是爱上他了吧?
留妆连连摆手,惊恐道,没有没有。纳兰公子喜欢的人是你,我,我怎么敢。
可是,心里向着谁,又岂是一句敢或不敢所能左右。如此道理云织深谙,留妆亦是不能自控。她想着纳兰景,想他英俊的五官,谦谦的气质,想他对她的呵护照顾,想他的寂寞失落。那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无奈他却是冲着云织而来,她唯有将自己的感情深埋。倒是那劫后余生的短短两三日光景,给了她慰藉的时机。她担心云织,常低声啜泣,纳兰景便宽慰她,将她的头枕在自己肩上,或替她拭泪。他说你是良善的女子,这天一定感动于你对小姐的忠诚,会还你一个完整的水云织。她便心颤。她多么想说,她其实不是我家的小姐,而我亦并非她的丫鬟。但每每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只余怅惘。
云织察言观色,已知迹象。当她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织锦小筑的时候,她看见留妆的欣喜,却没有找到纳兰景如释重负的表情。
眼神已不似从前了。
也许是短短数天的转变。在留妆和纳兰景之间,旁人总也无从知晓究竟发生过哪些和哪样的微妙。但也许,还是长久的累积吧。是自己从前对纳兰景太过玩弄,泯灭了他的赤诚与耐性。——情爱总是脆弱,如指间的沙砾,轻轻地一捧也要风化。
想放不能放。
欲留,也未必可以留。
云织猝然感到失落。那是一种得到过却从眼前溜走的怅憾。
再过了几日,纳兰景带着礼物来,还带了几名修葺房屋的工匠。云织道一声谢,纳兰景却不自在,将眼神挪去了别处。
云织便笑,道,怎么了?
纳兰景撇一撇嘴角,道,只是不习惯,你从未用这样的态度对我。云织故作嗔怒,道,你是说,我从前不懂礼节,怠慢你了?
不不,我绝非此意。纳兰景赶忙摇头。望着里屋,问,怎的不见留妆?
云织眼色一沉,道,她在后院。但紧接着,便眼波一转,赶在纳兰景开口之前,故作娇弱,将软绵绵的身躯靠了过去。再惊惶地弹开,道,我定是困在山洞里受了寒,近来常觉得晕眩。失礼了。说罢,轻笑着抬头,正撞上留妆经过门外错愕的眼神。
纳兰公子。
云织补充道,明日,我便同你到西郊游湖可好?虽然你没有做足我的要求,可是,你为我所做的事情,我是知道的。
纳兰景顿时愕然。
他亦看见了门外痴痴站立的留妆。他深深地将头低下。
夜深。
云织与留妆在后院里站着。稍有倾斜的梨树,覆盖出幽暗的倾斜长影。云织面带微笑。留妆却愁眉紧锁。
她道,你并不爱他。
云织笑问,那又如何?
你只是想玩弄他,就像你从前对待那些追随者那样。留妆摇头,可是,纳兰景不一样。你放过他,放过他好不好?
他是哪里不一样了?云织笑得更妩媚了。
留妆低头,就当我求你。
呵,你是心疼我抢了你中意的男子吧?云织挑了挑眉。
雾气下来了。
留妆沉默半晌,突然抬起了头,目光有一种凌厉的坚定。她道,你若是执意如此,那么,休怪我用你的秘密来做要挟,到时候,不光是纳兰景,整个翠色镇,都将没有你的容身地。只要纳兰景不会受到伤害,你就算立刻带我走,我也心甘情愿。
【 咫尺远似天涯 】
翌日。游湖。
纳兰景施施然地来,但云织看见他的第一眼,竟却感到失望。她没有在他的脸上寻到一种神采飞扬的喜悦。
他端正,谦和,反倒疏离。
云织笑盈盈地望着他,又看看四周山色湖光,道,原来这里的景色如此怡人,我若是早点同你来就好了。说罢,水灵的眸子,故意璀璨地盯着纳兰景。
纳兰景微微一笑,回应道,小姐喜欢就好。云织立刻故作娇嗔,你就不要称我小姐了,怪生疏的,唤我的名字,云织吧。
哦。好。纳兰景不无恭敬。
但所有赏心悦目的表情,都是云织伪装的。景色虽美,她却觉得浑然无味。笑容牵强。心里总是若无还有的堵着。
突然间,在不远处的堤岸,柳树的阴影覆盖出一抹藏蓝。
是雁离群。
云织顿时沉了脸色,压抑着,对纳兰景道,我有些口渴了,你将船靠到岸边,在渡头给我买几只梨吧。
好。
就那样支开了纳兰景。云织跳下船,绕到柳树背后。对着雁离群劈头盖脸地一顿痛骂。——请你不要再阴魂不散地缠着我了。
雁离群道,我只是想劝你放弃和烟石。
放弃?犹如垂危病人对药物的依赖,犹如清贫的浪人不能舍弃一块避体的衣衫,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么?
云织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软弱的哀伤。她望着雁离群,摇头道,你以为我还能放弃吗?如果没有和烟石,我的余生该怎么度过?二十年?三十年?顶着一张残破的人皮,满头白发皱纹丛生似老妖怪一般活着?
我没有退路了。
她连连摇头,倏而在眼眶里积聚起一片潮湿。
谈话不欢而散。云织丢下雁离群愤然地走了。也不管那辛辛苦苦抱了梨回来,却愣在岸边无所适从的纳兰景。
满地残阳。
而纳兰景稀里糊涂地不见了云织,唯有到织锦小筑打探。那时黄昏已过。小筑里幽幽暗暗。只有留妆在厅里发呆坐着。
纳兰景远远看见她,不由得心弦绷紧,仿佛是有一种惭愧的情绪。他轻声问,云织回来了吗?
留妆摇头,她不是和你一起游湖吗?纳兰景便将云织半途离开的事情说了,留妆淡淡地舒一口气,道,她也许临时有事走开了吧,她若回来,我便派人到府上通知你。
好。
纳兰景说完这个字,厅里便没了声音。气氛有些尴尬。他只好低头道,那我先告辞了。
且慢——
留妆微微抬了手,那水袖凝在半空,发白,似一面投降的旗帜。她道,我,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你不要再来织锦小筑了吧。不要再接近云织。她,她不是真心对你。这些话其实在留妆的嗓子里已经徘徊了数天甚至数月,她迟疑着,如同对自己的煎熬。可是眼看云织和纳兰景之间,愈演愈烈,而那男子,在自己的心湖所投注的波澜亦愈漾愈深,她知道,她是不能再放任他受蒙骗受玩弄了。
她说,你不知道,水云织她并非我家小姐,我也不是她的丫鬟。
——我是她的女儿。
也许是长久的秘密沉重积压,说出来,得到释然,甚至飘忽得难以自持。留妆一个趔趄,瘫坐在冰凉的椅子上。
然后,缓缓地开口。
说了云织二十年前的痴迷与辜负。说她的父亲,如何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