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 花火 大合集-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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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呢?他看到过她的眼神,那么倔强,但好像又有一些……忧伤。也看到过她的背影,挺得很直,但在人群里却显得愈发孤单。
有了这样的看法后,其他人嘲笑杜欢喜的时候,他便会保持沉默。有时候也会看不下去,虽然都知道不能触怒杜欢喜,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大家也渐渐懂得运用团结的力量,作为唯一可以取笑和娱乐的工具,他们会一次次地挑战她能忍耐的极限。
这样的情况在初二上半期的时候愈演愈烈。
比如她走进教室的时候莫名其妙扣在头上的一盆脏水,又比如从课桌里拿书的时候突然摸到一只死老鼠,还比如起立完坐下的时候因为椅子不在原来的位置而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最开始的时候,杜欢喜会用她所知道的最恶毒的语言诅咒那些人,但换来的是班主任的斥责以及更多的突然事件。后来遇到类似的事,她便学会了不动声色,以及加倍的小心。
但仍然会防不胜防。
沈铎印象比较深的是初二下半期的期中考试。
每次考试老师都会临时将座位重组,那一次他恰好坐在了杜欢喜的后面。数学考试进行到大概二十分钟的时候,杜欢喜就拿着试卷朝监考老师走过去了。
答题的速度真快——这样的感慨沈铎还未发表完毕,老师已经又将试卷退回到了杜欢喜的手里,并且冷冷地补上一句:就算交白卷也要坐够四十分钟才能出教室。口气里的鄙夷任是十四五岁的中学生,也能明显地分辨出来。
可是那个女生杜欢喜,她满不在乎地拿回试卷,什么也不说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那一刻,沈铎觉得她的身上仿佛穿了一件隐形盔甲,任何人不能到达真实的她,同时,她自己也被困在个人狭小的世界里,找不到出来的路。
即便如此,究竟也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十四岁的少年沈铎,并未打算要去做一个打抱不平的侠士,况且杜欢喜的样子,半点受委屈的弱女子的样子也没有。不过才一恍神的时间,坐在他前面的她,就开始低声哼起了那段时间最流行的歌曲,并且用手在桌子上轻轻敲打着拍子,直到监考老师不耐烦地叫她安静点,她才停止了所有声音和动作,然后就偏过头,一直一直地望着窗外。
沈铎埋下头继续答题的时候,忽然想起早上的英语考试,听力部分她也交了白卷,本以为她是因为不会做,后来从同班男生幸灾乐祸的交谈中才得知事情的真相——他们趁她不在的时候,将她耳机的电池抠掉了,所以放听力的时候,她听不到任何声音。
那一天,沈铎做了一件那时的他也不能理解的事——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快速将自己多出来的那支笔放在了杜欢喜的桌子上。
下一秒钟,他已经又回到了原位,认真答题的样子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月光下,女孩的脸犹如盛放的蔷薇花】
其实后来沈铎有些后悔。
虽然有些同情杜欢喜,但是和她扯上关系,也不是什么好事,倘若别人知道他借笔给她,一定会像孤立和嘲讽她那样来对待他。
好在杜欢喜对他的态度并没有任何不同,只是有一天早上进教室的时候,发现之前借给她的那支笔已经又完好无损地躺在了他的课桌上。
向女孩所在的位置看过去,她正埋着头,不知道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着什么。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初三,班主任开始以每天一次的频率念叨“抓紧时间,为即将到来的中考做准备,或是如果考不上高中,以后扫大街都没人要”之类的话。这样的恐慌教育法不是完全没有作用,就连平时最调皮的学生,也开始明里暗里地用功起来。
这个时侯大家对杜欢喜的恶搞次数,自然就减少了很多。但与此同时,只要轮到杜欢喜所在的小组打扫卫生,清洁的任务便完全落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她似乎并不介意,反而还主动找到劳动委员,问他是否可以将每天打扫教室的任务都交给她一人。于是大家一面当着她称赞她是活雷锋,一面在背地里嘲笑她脑子有问题,活生生一个被虐待狂。
对此沈铎的做法是一笑置之。
如果不是那个下午,大概他也不能发现杜欢喜的秘密吧。
因为走得太匆忙,到家的时候才发现第二天要交的数学试卷忘了拿,只好又返回学校。那时候是十月,放了学的校园显得有些寂寥,偶有一两个人骑着单车从他身边经过,也是急匆匆的样子。教室的门虚掩着,推开的一瞬间看到女孩惊慌的脸,好像是在黑板上写着什么。就那样捏着粉笔愣了大概有一秒钟,在沈铎还没有来得及去看清黑板上的字的时候,她已经抓起粉笔擦将它们擦得一干二净了。
沈铎回过神来,也走到自己的座位,找到那份数学试卷,然后打算离开。
“谢谢你。”沈铎刚站起身,就听到杜欢喜的声音。
“啊?”沈铎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那次考试,谢谢你借的笔。”女孩站在黑板的阴影里,声音清亮。
沈铎本以为她是生性凉薄之人,他未曾料到她还记得那件事,并且会从她口里听到有关“谢谢”之类的话,所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长久的沉默之后。
“你放心,我不会对别人说这件事的,他们也不会嘲笑你。”她拍拍身上的粉笔灰,像是毫不在意地说出这句话,但声音里明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我没有这个意思……”沈铎急着反驳,然后又要面子地补充一句,“我才不怕他们的嘲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一刻他仿佛看到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多年以后,沈铎想起那时的杜欢喜,想起她带着某种期翼的明亮眼神,总是会有深深的刺痛感。
后来他常常会想,倘若少年时他,也同别的男生一样,嘲笑她,欺负她,鄙夷她。不曾同情她怜悯她,不曾给她若有似无的温暖,更不曾走近她,那么后来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吧?
然而那时的沈铎,又怎么能预料得到后来的事呢?他只清楚,当他得知杜欢喜主动要求每天打扫教室,只是因为那样便能拥有教室的钥匙,在学校呆久一点,就不用那么早回去面对嗜酒打人的父亲的时候,他开始更多地同情她。
那个黄昏和夜晚,他们坐在教室窗户边的桌子上,说了同班以来最多的话。
后来,沈铎说,“以后我和你一起打扫教室吧。”
月光下,女孩笑起来的脸犹如一朵洁白盛放的蔷薇花。
【她说,谢谢你和他们不一样】
那段时间,没有人发现他们的秘密。
放学之后,沈铎会佯装做作业,有男生叫他一起走,他答应着却不挪动脚步,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他便开始和杜欢喜一起打扫卫生。
杜欢喜长得很瘦很小,当她站在窗户上吃力地擦玻璃的时候,沈铎常常会有一种错觉,风一吹,她就会从三楼教室的窗户边掉下去。于是沈铎便包揽了擦窗户的任务。
他有些难以想象这个连走路都常常摔倒的女生之前是怎样一个人将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不过她似乎乐在其中,那段时间沈铎常常能看到她的笑容,他才知道,原来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会有隐约明亮的光。
他也才知道,他们第一次对话的那个早晨,他因为她奇怪的头发叫住他,并不是她故意要留那样的刘海,只是因为做饭的时候,不小心被火烧掉了额头左边的头发。
说这些的时候,她总是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与她毫不相干的别人的事情。
也有按捺不住兴奋的时候,是有一次谈到彼此的理想。
那天打扫完教室,他们坐在一前一后的位置上做作业。好像是自从说了要和杜欢喜一起打扫教室的那天开始,沈铎都会在学校做完作业再回家。杜欢喜在沈铎的监督下,也一改往日对成绩毫不在乎的态度,开始认真地对待每一门功课,有不懂的问题,便会回过头来问他。她本是头脑聪明的女生,只是稍稍努力,成绩就提高了许多。
那天老师发下来的英语练习试卷里面,有一道题目是和理想有关的。
“沈铎,你的理想是什么?”杜欢喜突然回过头来问沈铎。
“当然是念清华。”沈铎毫不犹豫地说出来,一点也不掩饰骄傲的口吻,又问她,“你呢?”
“嗯,当一名模特。”她语不惊人死不休。
沈铎看着她又瘦又小的身材,再联想到她在T台上走几步就绊倒的情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女生对他的反应有些愠怒,“你笑什么?”
“模特那么高,你这么矮,走路还经常摔跤。”
“那又怎样,我以后会变得很高很漂亮,我经常摔跤是因为我在练习走猫步,我将来一定可以当一名模特。”她看着她,下巴微微地仰起,眼睛里都是憧憬着美好未来的光芒,脸因为兴奋而变成粉红色。她说,“沈铎,你信不信?”
沈铎没有说话,因为他开始觉得,面前这个叫杜欢喜的女生,有些不简单。他看过她的画,没有任何老师,却能画得那样好。他也听过她唱歌,声音婉转清亮,毫不逊色于电视里面唱歌的女生。她说她将来一定可以当一名模特,那样坚定的充满希望的眼神,让那一刻的沈铎,也不得不信。
两个人相处得久了,他发现杜欢喜并不像平时给人的感觉那样,是冷清孤僻的女生,相反,在他面前,她的话很多。
杜欢喜说,她的名字是妈妈取的,因为妈妈希望她的人生可以欢欢喜喜。
杜欢喜说,后来她原谅了朱小武,因为换作她是朱小武,如果自己的爸爸和谁的妈妈跑了,她也会很讨厌她,并且骂那个人婊子养的。
杜欢喜说,她爸爸其实很可怜,每次喝醉打完她之后,他都会一边抱着她哭,一边叫着妈妈的名字。
杜欢喜说,他借笔给她的那一天,她第一次觉得温暖。
杜欢喜还说,谢谢你,沈铎。谢谢你和他们不一样。
那时候已经是深秋了吧,天气微微地有了些寒意,他们走在清寂的校园里,偶尔有几片落叶飘飘然然地自肩旁滑过。女孩仰起脸,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她说,谢谢你和他们不一样。
沈铎的心里,忽然就变得很安静。
年少时的爱情,应该就是这样的吧,看到她会有微微心疼的感觉,和她相处,便觉得轻松和舒服。然而那时候的沈铎,并不完全懂得,他以为他的爱情,应该是同一个眉目美好的女子一起看岁月静好,他以为他对杜欢喜,仅仅出于一个善良少年的同情。
所以当秦微微出现时,他会轻易远离她。
只是那样干净而清澈的快乐,后来的沈铎,再也不曾有过。
【那样美好而优秀的女生,谁能够拒绝】
秦微微是在某个下午站在沈铎面前的。
放学之后,沈铎照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做习题。平时的时候,除了他和杜欢喜,所有人都走得很快。那个年纪的人,总喜欢暗自用功而不被人发现,好像一旦被别人知道了,自己便会被超过,所以他们最好的学习地点,便是家中,自然是一放学,便作鸟兽散了。可是那一天,他的作业都做完了,杜欢喜也一个人将整个教室打扫干净了很久,秦微微都还没有走。
沈铎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虽然那时候他和杜欢喜已经很熟,但也仅限于只有他们两人时。当着同学的面,她仍然是被大家孤立的杜欢喜,而他,照例是好学生沈铎。即便是面对面走过,也装作一点也不熟的样子,只是在错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