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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明朝好丈夫-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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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监的身体显然不好,病怏怏的躺在椅上,发出一阵阵低咳,双鬓上的鬓发,已是花白了,褶皱的脸上满是老人斑,这老态龙钟之态,散发出一种安静祥和的气势。

“萧爱卿,你怎么看?”

朱佑樘对这老太监,居然带着几分敬意,甚至以爱卿称呼,须知这宫里的太监,都是皇帝的私奴,再加上朱佑樘素来不喜太监干预政事,这宫里许多太监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

偏偏对这个老太监,朱佑樘没有丝毫的轻视。

老太监微微一笑,咳嗽了一下,慢慢地道:“陛下若是安抚,可用内阁,若要弹压,就可以用东厂和亲军,既然陛下已经有了主意,奴婢岂敢多言。”

朱佑樘咀嚼着老太监的话,似有所悟,随即道:“萧爱卿说的没有错,安抚,还是让大臣去的好,谢爱卿……”

谢迁道:“臣在。”

朱佑樘道:“辛苦你去迎春坊走一趟,捉拿不法的亲军,安抚百姓,切不可意气用事,伤了人的性命。”

谢迁正要领命。

外头却是传出匆匆的脚步声,又是一个太监进来,到了殿中行了大礼,随即躬身碎步到了朱佑樘的御案前,将一张字条奉上。

朱佑樘看了看条子,脸色骤变,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谢迁道:“陛下,这是为何,臣这就去了。”

朱佑樘朝他摇摇头,随即将字条还给那小太监,小太监领会了朱佑樘的意思,将这字条先传给谢迁看。

谢迁看了,脸色大变,不由道:“竖子竟敢杀人!”

说罢将字条又传给刘健,刘健目光之中,露出一丝疑惑,眼角的余光,看到李东阳看着自己,随即将字条传给他。

这一圈看过来,最后传到的是牟斌手上。

牟斌打开字条,上书:烟花胡同百户所百户柳乘风,率亲军马步兵两百余弹压民变……

牟斌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这皇上刚才还在和人商讨怎么招抚,你就敢带人弹压民变,这么大的事,居然连一个商量都没有就敢去杀人,这个柳乘风,真真要害死我也。

牟斌被吓也是理所当然,本来这件事,就和锦衣卫脱不开干系,事情的导火线,本就是因为锦衣卫有人调戏良家妇女而起,牟斌这个指挥使,御下不严的罪名也算是有的。所以牟斌态度诚恳,既不推卸责任,也没有表现出了惶恐不安,好不容易,皇上没有问罪的意思。

原以为这件事,也就这么抹平了,谁调戏良家妇女,就拿谁做替罪羊。可是谁曾想到,柳乘风那呆子,居然带着人愣头愣脑的去弹压。

弹压就要死人,死人就要流血,天子脚下,血流成河,皇上的中兴之治,岂不成了笑话。

“这个柳乘风,疯了吗?”牟斌心里大骂了柳乘风几句,偷偷看了这脸色铁青的座中人,这时候不但是朱佑樘,连刘健等人也怒了。

唯一祥和的,仍是那老太监,这老太监,牟斌一直看不透,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一次要想渡过难关,只怕不容易。

牟斌二话不说,将字条小心翼翼地放在边上的桌几上,随即站出来,朝着朱佑樘的方向跪倒,双手撑地,头狠狠磕下:“臣万死,请陛下明正典刑以谢天下。”

“万死?”朱佑樘看着他,冷笑。

这个皇帝,温和起来有一种让人亲近的魅力,可是勃然大怒起来,却也足以让所有人为之敬畏。

他慢吞吞地道:“弹压的命令,是谁传出的,一个小小的百户所,居然敢擅自弹压,他以为他是谁,这个百户所的百户是谁,竟有这样的胆子,他……他万死难辞。”

方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弹压上头,却忘了看是哪个百户,倒是李东阳记性好,提醒了一句:“是柳乘风。”

“柳乘风……”朱佑樘呆了一下,这个人实在太熟悉了,几乎每隔些日子,朱佑樘都能听到别人说起此人,对他的印象,朱佑樘也一向觉得不错。甚至,朱佑樘还记得曾经许诺过要教他写字,说起来他还算朱佑樘的门生。

“是他?”

朱佑樘沉默起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一个丑女引发的血案

柳乘风在内阁直房里的所有人看来,绝对是一个争议的人物。这个人谈不上完美,却也有自己的特点,不能说不能干,问题是他太能干了。

比如上一次压制国子监,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换做是其他人甚至是自己,未必能完美地将事情解决。可是偏偏,这柳呆子处置得很干脆,不拖泥带水。

朱佑樘显然没有想到,柳乘风居然敢做出这等事来。

事情的脉络大致已经清楚了,烟花胡同百户所有亲军调戏良家妇女激发民乱,柳乘风为了救人,包庇下属,是以带人弹压,这……

“荒唐!”朱佑樘拍案而起,勃然大怒地道:“天子脚下尚敢如此……真是,真是荒唐。”

刘健沉默了一下,道:“事已至此,请陛下息怒,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平息此事。”

朱佑樘看着刘健,慢吞吞地道:“刘先生怎么看?”

刘健沉吟了一下,道:“既然已经弹压,若是朝廷再行招抚,却也未必能起什么效果。不过事情到这地步,微臣以为,应当立即命京卫指挥使司调动军马封锁迎春坊,将犯官柳乘风拿下,再行处置。”

谢迁道:“陛下当以雷霆手段立即处置柳乘风,对伤亡的百姓进行安抚,善后事宜,这些都需尽快拿出个章程来。”

朱佑樘听了点头,看了一眼牟斌道:“牟爱卿,此事与你无关,你起来说话。”

“是。”牟斌站起来。

朱佑樘沉默了一下,继续道:“你是锦衣卫指挥使,这件事,你怎么看?”

牟斌总算松了口气,这时候朱佑樘问起自己,牟斌心里打了个突突,柳乘风和他虽然谈不上很深的交情,可若是柳乘风彻底被办了,只怕到时候有人会趁机将自己拉下水。他不由看了那老太监一眼,慢吞吞地道:“陛下,是非曲直还不明朗,朝廷要想服众,微臣以为当务之急不是淡化此事,而是查明事情的原委,再酌情处置为好,若是锦衣卫有错,则处置锦衣卫,若是当真有乱民借机滋事,朝廷却是不问原由息事宁人,反倒助长了乱民的气焰。微臣恳求陛下,立即将柳乘风以及煽动此事之人收押,交由有司办理此案。”

牟斌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方才朱佑樘怒气冲冲,现在火气也消了一些,倒是觉得牟斌的主意不错,他颌首点头,沉默了片刻,道:“你说得对,萧爱卿,你们东厂那边去把人拿了,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小视。”

那老太监风淡云清,不喜不怒,正要答应,一直沉默的李东阳突然道:“陛下,柳乘风虽是犯官,可是让东厂拿人,于理不合,还是让大理寺收押更为妥当一些。”

姓萧的爱卿咳嗽了一下,用白手巾捂着自己的嘴,浑浊的眼眸朝李东阳看了一眼,眼眸中掠过一丝冷意。

李东阳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理会他,继续道:“不过要明断是非,审办此案的人非要耿直公允不可,否则难以服众。只是不知陛下以为哪个更妥当一些?”

朱佑樘一时踟躇,耿直公允,还要精通刑律,要找出这么一个人来,却也是不容易。良久之后,朱佑樘道:“吏部尚书王恕,为人耿直,朕还听说,他曾在刑部做过刑官,想必律法还是精通的,就让他来主审,只是副审的人选,却也要推敲一下,锦衣卫和东厂,各选一人吧,除此之外,大理寺少卿、刑部侍郎也要各选调一个。”

吏部尚书王鳌是出了名的耿直,这点倒是没错,这个人做主审倒是让人挑不出什么大毛病来。至于刑部、大理寺、锦衣卫、东厂,也都派出人来,如此大的规模,足见朝廷对此事的关注。

朱佑樘抬起眸来,慢吞吞地道:“来人,拟旨意……”

※※※

天空下起了阴霾小雨。

淫雨霏霏,雨水如断线珠子一般滴落在河里,泛出一道道水纹。

河水泛着些许殷红倾泄而下。偶尔会有浮尸被卷出河面,接着又重重地沉下。

柳乘风的头发、衣衫已被打湿,空气中带着些许的寒冷,手中的长剑上,雨水与血水混杂在了一起,滴淌到泥泞的地面。

顷刻之间,已是上百人被斩杀,剩余的泼皮被围在了墙角跪在泥泞里,发出嘶声的求饶。

曾几何时,他们何等的光鲜?浪荡在这街市里,人见人畏,而现如今,遇到了比他们更凶的凶神,早已吓得湿了裤裆,泪涕直流了。

锦衣卫将他们围定,柳乘风打马上前,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冷酷地看着他们。

陈泓宇等人已被救了出来,除此之外,还抓了一个妇人,这妇人粉黛白面被雨水冲刷,一下子将那姣好的面容变成了一个丑态百出的妇人。

柳乘风看了这女子一眼,不由朝陈泓宇怒骂:“陈泓宇,你这混账东西,这样的女人,你居然也有兴致!”

陈泓宇见柳乘风将他救出来,心里满是感激,他当然清楚,柳乘风这么做是要担待多大的风险,原以为自己已经历练了二十年的世故,早已能做到圆滑无情,这时候,陈泓宇却是满肚子的感动,从来只听说过上官让下属背黑锅的,却从来没听说过上官为下属担干系。

可是听到柳乘风这句话,陈泓宇再看了看那妇人的脸,不禁打了个哆嗦,什么感激和感动都烟消云散了,苦着脸跪在泥泞里,大声辩护道:“大人,小人若是调戏了她,全家死绝,请大人明辨。”

说罢絮絮叨叨地继续道:“卑下带着人原本在树下等着老霍来轮值,谁知道,这巷子里传出呼救,卑下便带着弟兄赶来看看,谁知道……谁知道……”

一个校尉已是扯住了那妇人的头发,提着染血的绣春刀,厉声道:“贼婆娘,竟敢冤枉我家总旗,还不快交代?否则结果了你的性命。”

那妇人见了一地的尸体,早已吓得三魂失了七魄,期期艾艾地道:“奴说,奴说。”

柳乘风看了看天色,深吸一口气,将老霍叫到身边,道:“来不及了,老霍,我交代你一件事,这个妇人,你立即带走,先安顿起来。”

老霍道:“大人放心。”说罢,便拉扯着那妇人一深一浅地先行离开了。

“大人,这些人该怎么办?”若说王司吏在之前还有几分害怕,可是现在却也胆大起来,看着那些被围住的泼皮,向柳乘风问道。

柳乘风横剑驻马,慢吞吞地朝这些跪成一片的泼皮中间看过去。

泼皮们求饶的声音更高,一个个撕心裂肺,卯足了气力。

柳乘风撇撇嘴,道:“原以为是好汉,原来是一群鼠辈……”

而正是这个时候,无数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靴子踩踏在泥泞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锦衣卫中发出了一阵骚动,随即,从四面八方街头巷尾处冒出无数个人影来,都是全身披甲,手持刀枪,人数何止上万。

一匹健马,驮载着一个鱼鳞甲的将军快马出来,朗声道:“圣旨,奉天承运皇帝,敕曰:烟花胡同百户所百户柳乘风擅自调动军马,杀戮百姓,立即下马就缚,交有司审理,不得有误,若敢抗命,杀无赦!”

这句话极有威慑力。那将军又是大喊:“哪个是烟花胡同百户所百户柳乘风?”

“我是……”雨线之中,柳乘风横着染血的长剑,慢吞吞地朝这将军一步步过去。

那将军不由愣了一下,身后的军马也不由躁动起来,眼前这个秀气的少年,身上带着浓重的杀气,每打马上前一步,都让将军心里生出一些畏意。

只有杀过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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