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好丈夫-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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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二人进来,这屋子里的两个人却都是又惊又喜,瞧温晨曦的样子,这病儿竟是好了八分,哪里像是个不久前还是奄奄一息的病人?
老太君霍然而起,狠狠地用拐杖笃着地砖,道:“晨曦……你怎么来了?”
至于温正,在短暂的惊喜之后,随即深望了柳乘风一眼,仍是板着个脸,不肯把面皮拉下来。
温晨曦露出莞尔的笑容,轻轻一福,道:“晨曦给祖母问安,爹爹还好吗?”
柳乘风也朝老太君行了礼,又朝温正点了个头。
老太君笑逐颜开,连连道:“好,好得很。”
温正此时却略显尴尬,可毕竟女儿大病初愈,让他精神大好了几分,倒不至于摆出太坏的脸色。
老太君急命香儿搬来两个锦墩,让柳乘风和温晨曦坐下,温晨曦微微欠身坐下之后,幽幽地道:“这一次幸赖了夫君医治照料,晨曦已经觉得身体好了许多,想着祖母和爹爹挂念,所以先和夫君来这里走一走,好让大家宽宽心。”
老太君叫温晨曦坐近一些,抓住温晨曦的手,喜滋滋地道:“你的病能好,这便是菩萨保佑,不过你身体虚弱,该是让祖母去看你才是。”
温晨曦朝柳乘风嫣然一笑,随即道:“夫君说了,多出来走走,反而对身体有益处的。”
温晨曦提到柳乘风,老太君的目光也随之落在柳乘风的身上,见柳乘风端坐在锦墩上默然不语,这时候对柳乘风的印象也不由地好了几分,道:“那胡大夫都束手无策的病,你是怎么治的?”
柳乘风淡淡笑道:“其实晨曦染的只是寻常的风寒病,此前诸位大夫诊断的一点都没有错。只是他们下错了药而已。”
温正毕竟是镇府司出身,一听到下错了药,双眸立即阖起,闪露出一丝厉色,道:“莫非是要害温家?”
柳乘风摇头,笑吟吟地道:“这倒不是,其实风寒不过是小疾,寻常的大夫诊断之后,大多都是开一些祛风散热的药,开一些麻黄、银耳之类的药也就是了。只是问题就出在这银耳身上,原本银耳性温和,也算是祛风的良药,可是咽喉疼痛伴随轻咳的病人就不能吃了,晨曦本就有些咳嗽,又吃了两个月的银耳,所以这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重了。”
听了柳乘风的解释,老太君和温正算是明白了,原来是从前那些庸医开错了药,老太君板起脸来,满是肃杀地道:“庸医误人,差一点,咱们晨曦就给他们害死了。”说罢又对温正埋怨道:“就是你,什么名医御医都往家里头请,也幸好是被乘风看好了,否则晨曦的性命还保得住吗?”
温正语塞,不敢吭声。
柳乘风心里却想,这倒怪不到那些名医头上,风寒病在这个时代本就没有注意到银耳的问题,便是李时珍这样的名医在编写本草纲目时,都只是笼统地将银耳放进风寒症的用药中去,并没有察觉出咳嗽的分别,这还是到了清末之后,中医才开始注意到咳嗽的风寒病患者不能随意用银耳入药,于一九零九年,在一本名叫《本草正义》的医书之中,对本草纲目进行了修改。
柳乘风敢说,这个世上再精湛的名医,只怕也未必能察觉出这个问题所在,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
柳乘风的医术,却给老太君刮目相看的感觉,连名满京城的名医都治不好的病却让这捡来的便宜女婿治好了,尤其是将温晨曦的命捡了回来,对柳乘风的态度一下子好转了许多,问了柳乘风许多话,柳乘风对答如流,既不显得拘谨,也没有狂傲,这温润的性子让老太君喜笑颜开,不断道:“你这只是时运不济,既然读过书,又懂医术,早晚会扬眉吐气的。”说罢叫了香儿来,挑了一块玉佩送给柳乘风,道:“老身也没什么送孙婿的,这块玉佩是我过门时的嫁妆,你配在身上看看。”
柳乘风依言佩戴起来,老太君笑呵呵地道:“越发像个翩翩君子了。”
温晨曦听祖母夸奖夫婿,与有荣焉,心情也格外的好,笑吟吟地对柳乘风道:“这玉佩是祖母的心肝,要好好收着才是。”
倒是一边的温正,脸色又青又白,在他看来,柳乘风就算是医术精湛,也不过是个大夫而已,念过几本书,略懂些医术就了不得了?还什么翩翩君子,简直是笑话。他在镇府司里,与各色人等打交道,什么人没有见过?只觉得柳乘风这样的书呆子实在不是自己女儿可以托付之人,可是这时候,老太君在兴头上,女儿的病也好转了,他当然不能坏了大家的兴致,只是深望了柳乘风一眼,慢悠悠地去端起茶盏轻轻吹着茶沫。
第八章:谋杀亲夫
说了一会儿话,柳乘风搀着温晨曦回去歇息。
这厅堂里,霎时安静起来。
虽是白日,可是屋子里光线暗,所以小婢们点了几盏油灯,豆点的灯火扑簌闪烁,将老太君的脸照得通红。
老太君盘腿坐在榻上,将风头杖横在膝间,慢吞吞地道:“这个孙婿,倒也没有你说得那么不堪,都说读书和医术不分家,年轻轻就有这般的妙手,想必学问也是好的,只是可惜功名革掉了,否则咱们温家说不准还真能出一个进士。”
温正听了老太君的话,作势去喝茶的样子,既不肯定,也不反对。
老太君吁了口气,继续道:“不管怎么说,这孙婿,老身算是认下来了,至于你方才说的话,以后不要再提了,还有一桩事得让你去办。”
温正心里有些不悦,但还是道:“母亲有何吩咐?”
老太君淡淡一笑道:“晨曦的病既然好了,老身也算是放心了,只是这孙婿从此之后毕竟也算是温家的人了,现在又是革了功名,总不能还叫他回去摆字滩吧?你是他的岳丈,倒不如随意在镇府司里给他安排一个差事。”
温正听得连连皱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其实这一次温晨曦成亲,他这锦衣卫指挥佥事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招了这么一个默默无名的女婿,在同僚面前本就有些抬不起头来,卫所里便是一个千户的女儿,嫁入侯门的也是不少,独独他这佥事,却招来了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秀才。
从前招婿的时候,是病急乱投医,也顾不了这么多,可是现在事后回想,便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温正现在就怕别人联想到自己和柳乘风之间的关系,再要把柳乘风安排进卫所里去,人家背后会怎么笑都不知道。
温正咳嗽一声,道:“母亲,这件事先缓缓再说,毕竟晨曦的病体初愈,总要有个人在身边照顾,再者说了,他是书生,刑狱的事未必能做得来,我再想想办法就是。”
老太太稳坐在榻上不动,可是一双浑浊的眼眸却有一种洞察人心的锐利,漫不经心地扫视了温正一眼,才淡淡道:“你是怎么想的,老身会不知道?你是怕这孙婿丢了你的人,哼,真是混账东西!你也不想一想,老身也是小户人家出身,嫁给了你爹才有了你,你嫌弃乘风,为什么不连老身一起嫌弃上?这件事要快,过几日我还要问你。好端端的一个女婿整日养在家里才是丢人现眼。再者说,老身看他本心不算坏,对晨曦也不差,有学问,懂医术,哪一样够不着做个锦衣校尉、天子亲军了?”
温正被劈头盖脸地一通乱骂,只好唯唯诺诺地道:“是,孩儿这就去操办。”他对老太君最是俯首帖耳的,这时见老太太有了动真怒的迹象,连最后的一点辩驳之词都没有了。
老太太才笑起来,道:“这才对,时候不早了,你去上堂吧,老身不用你伺候。”
温正唯唯诺诺地出去,走出老太太的居室时,脸色霎时变得铁青起来,恰好一个仆役正与丫头在屋檐下低头说着话,温正大喝道:“老夫养着你们,是让你们在这儿偷腥的吗?”
仆役和丫头吓了一跳,忙不迭跪地请罪,温正冷哼一声,拂袖出了家门。
南镇府司衙门与诏狱为邻,前门的正街上,几乎看不到任何行人,便是偶尔有路人经过,看到这幽深恐怖的诏狱和镇府司衙门,也大多低着头加急着脚步。
与北镇府司不同,南镇府司的校尉并不多,不过这门口耸立的石狮,却是怒目狰狞,让所有人更加敬畏几分。
温正这指挥佥事几乎相当于南镇府司的头目,南镇府司三房校尉都以他马首是瞻。等他的轿子到了的时候,站在门口陪着锦春刀的校尉不禁挺起了胸膛,待温正下轿的时候,校尉一齐道:“大人好。”
温正并不理会他们,只是脚步稳健地穿堂进去,熟门熟路地到了正堂,在那案牍上坐下,片刻功夫,就有老司吏过来将北镇府司那边报上来的校尉、将军、官员不法的文宗送过来,除此之外,南镇府司还主掌各地汇总的情报,干系倒是不小。
温正先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热茶,若是往常这个时候,便开始过目文宗了,不过今日却奇怪得很,他淡淡地将茶盏放在案牍上,随意拿起一封未拆开封泥的文书并不拆开,而是漫不经心地道:“北镇府司那边近来有空缺吗?”
被问及的,当然是一边为温正整理文卷的老司吏,老司吏连忙道:“回佥事大人的话,驻京内西城千户所倒是有个空缺,有个校尉老死了,又没有子嗣继承,那内西城的千户大人已经上报去了北镇府司,估摸着是想让他的侄子顶替进去。”
温正淡淡道:“侄子?”他的双眉皱紧起来,带着几分愠怒之色道:“内西城的刘中夏把卫所当成什么了?今日领进来个侄子,明日又叫进来个外甥,这是天子亲军,不是他姓刘的领饷吃人头的地方。待会儿你去历经司那边说一声,就说刘中夏的侄子不能进来。”
锦衣卫总共三个衙门,一个是历经司,其次才是南北镇府司,历经司督管锦衣卫公务文书出入、誊写及档案封存以及锦衣卫入职,南镇府司专职军法,而北镇府司才是执行机构。身为指挥佥事,去历经司打个招呼,当然是不成问题的。
老司吏连忙应了一声:“小人待会儿就去历经司一趟,不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温正的脸色逐渐变得缓和了一些,端起茶盏来悠然喝了一口茶水,才道:“有一个姓柳的,据说颇为干练,叫柳乘风,是清白人家出身,叫他顶替内西城的空缺吧。不过你去历经司疏通的时候,不要说是我举荐的,就说是你的远方亲戚。”
老司吏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笑吟吟地道:“小人明白了,小人有个远房亲戚叫柳乘风,清清白白的人家。”
温正微微一笑,甩袖道:“去吧,早点来回报。”
温正之所以不愿意亲自推举,一是怕那千户刘中夏不服气,虽说以温正的身份,那刘中夏也不敢如何,可是毕竟方才还大义凛然的叱责刘中夏任用私人,这时候自己半路杀出来,脸面上有些过不去。
另一方面,老太君让温正给柳乘风寻差事,温正不得不应,可是在这卫所里,也不愿意把柳乘风安排到身边,自然是离自己越远越好,最好大家都不知道二人的翁婿关系,往后这书呆子在锦衣卫里闹出了什么笑话,自己也不必牵涉进去。
“这书呆子,让他在千户所里自生自灭好了,等将来吃了苦头,早晚会知难而退。”温正心里这样想着,又将那份文书捡起来,撕开了封泥,慢悠悠地翻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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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乘风和温晨曦从老太君的起居室拜别出来,这一路上,仆役和女婢们见了都远远过来行礼,叫着柳乘风为姑爷,和从前相比,这些人的态度对柳乘风恭谨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