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 正文+番外完结_作者:尼罗-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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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意的时候,李纯的声音忽然隔着门板,怯怯的响了起来:“干爹,您睡了吗?那个……叶先生来啦!”
陆雪征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叶先生呀。”
陆雪征披上睡袍出门下楼,发现这位深夜前来的访客,果然就是叶崇义。
叶崇义腿长,轻而易举的依靠着桌沿半站半坐,并且十分自来熟,已然脱掉了外面的大衣裳。对着陆雪征微微一点头,他这回倒是不疯不颠了,有理有节的正色说道:“陆兄,我深夜前来叨扰,冒昧得很,先向你赔礼了。”
陆雪征狐疑的盯着他:“然后呢?”
叶崇义一本正经的答道:“然后,我打算在你这里睡一觉,天亮就走。”
陆雪征一挑眉毛:“为什么?”
叶崇义略显矫情的蹙起眉头,颇为造作的长叹一声:“年关将近,日子不好过啦!”
陆雪征眯起了眼睛:“到我这里躲债来了?”
叶崇义听到这里,忽然浪浪荡荡的展颜一笑:“别怕,不向你借钱。天亮银行一开门,我就能弄到一笔款子,还债过年都够用,占不到你的便宜啊!”
陆雪征把双手插到睡袍口袋里,忽然觉得叶崇义这副德行很欠揍。
夜谈
陆雪征把叶崇义带到了一间客房里去,然后转身要走。叶崇义坐在床边,忽然开口说道:“站住!”
陆雪征回身望向他,一言不发。
叶崇义向他伸出了一只手:“过来,陪我睡觉。”
陆雪征笑了一下,欲言又止。
叶崇义微微仰起了头,盛气凌人:“你是主人,理当陪客!”
陆雪征陪叶崇义睡觉——单纯的,只是“睡觉”。
叶崇义脱了衣裤,霸占棉被搂在怀里,又把脑袋拱到了陆雪征的肋下。陆雪征倚靠床头半躺半坐,良久过后低头看去,就见他已然入睡,睡相还挺豪迈,伸胳膊踢腿的,微微撅着嘴,一脸不好惹的孩子气。
陆雪征用手指轻轻划过了他的眉毛——他是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若悬胆、色如春花,眼角长长的挑上去,有几根睫毛是特别的长。
陆雪征一时看的呆了,良久之后才回过神来。伸手扯过棉被展开盖好,他侧身躺下,伸手抱住了叶崇义。
叶崇义睡到凌晨时分,忽然发出一声惊叫,同时伸腿猛蹬了一下。陆雪征立刻醒了,随即问道:“崇义?”
叶崇义睁大眼睛望向陆雪征,怔了一瞬。
然后他蜷缩身体,把额头抵到了陆雪征的胸前,用幼稚可怜的语气答道:“我做噩梦了!”
话音落下,他又伸手扯开陆雪征的睡袍前襟,把头脸上的冷汗尽数蹭到了对方的胸膛上。
陆雪征抬手,缓缓抚摸他那汗津津的后脑勺:“真是躲债来了?”
叶崇义爱答不理的咕哝道:“不关你事!睡觉!”
一分钟后,他却是又开了口:“为什么要我睡客房?还怕我脏污了你的床不成?我要到你房里去睡!”
陆雪征拍了拍他的后背,心平气和的告诉他:“宝贝儿,我房里有人,不方便让你去。”
叶崇义顿时瞪向了陆雪征:“谁?”
陆雪征笑道:“身边的人,你不认识。”
叶崇义跃跃欲试的抬起了头:“让我看看!”
陆雪征把他搂到了怀里,柔声答道:“不关你事,睡觉。”
叶崇义无言的躺了片刻,突然翻身坐起来,从床边扯过先前脱下的长裤,从裤兜里掏出一只小小纸包。陆雪征借着微薄的晨曦光明,就见他打开纸包,将里面几枚药丸尽数送进嘴里,也不要水,就这么干巴巴的吞咽了下去。
陆雪征没看明白,故而出言问道:“病了?”
叶崇义颓然的倒下来,仰头枕上了他的臂弯:“心病。”
陆雪征笑了一下:“心病该服何药?”
叶崇义轻声答道:“红丸。”
所谓“红丸”者,乃是吗啡与糖精混合制成的毒品。所以陆雪征听了这话,不禁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问:“你是治病,还是找死?”
叶崇义冷笑一声:“不关你事,睡觉!”
陆雪征也觉得这实在是不关己事,所以虽是百般的不以为然,但也没有继续饶舌劝阻。然而叶崇义在吗啡的刺激下,精神愉悦兴奋,却是无法立刻入睡。
在短暂的冷战过后,他终于是忍无可忍的翻过身来面对了陆雪征,没话找话的说道:“喂!昨天有人说我长得像汪精卫。”
陆雪征平静的做出了回应:“你看起来还没有那么老吧?”
“放屁!是说他年轻的时候!”
“恭喜,可见你的确是风采过人了。”
“那你怎么不死心塌地的跟我好?”
“今年吃红丸,明年吸白面,等到后年,尊驾这幅容貌大概连现在的汪精卫都不如了,我为什么要死心塌地的和你好?”
“你妈的——”
陆雪征探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自己不上进,怪不得别人。好了,说说你的债务吧!”
叶崇义满不在乎的答道:“没什么可说的,天黑我派人去讨债,天亮我派人去还债,就这么简单!”
陆雪征拉起被子,为叶崇义盖上了肩头:“叶家到了你手里,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要是夜里讨不回债,你今天就得替我出头!反正我不能让债主堵在家里骂娘!”
陆雪征很怜惜的给他掖了掖被角:“没人管你这些烂事,天亮你就给我滚。”
叶崇义的言谈举止,总是偏于狂妄或者稚气,没个正经;然而落实到实际行动上,他敢作敢为,却也并非善茬。
一夜的功夫,叶家人马凶神恶煞一般连走十八户人家,天明之后,竟是当真收齐了一笔巨款。管事人不含糊,拿着得来的支票本票等在银行门口,兑出款子后直接赶往金公馆复命。
与此同时,叶崇义正在金家的餐厅里吃早餐。
早餐很简单,以米粥为主。陆雪征不在眼前,叶崇义独自吃喝。一个少年探头进来看了一眼,随即把头又缩了回去。叶崇义瞟向门口,知道那孩子名叫李纯。李纯生的可爱漂亮,他一度以为陆雪征和这干儿子之间会有点暧昧关系,然而冷眼旁观许久之后,他发现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这时,李纯在外面开了口,显然是在对仆人讲话:“干爹的房间先不用打扫,韩哥还没醒呢!”
仆人,也是个干干净净的少年,并不同意李纯的看法:“韩哥早醒了,你看!”
叶崇义的耳朵动了一下,就听房外两人一起唤道:“韩哥!”
他转头向外望去,只见一名西装打扮的苗条青年从门前缓步经过,想必就是少年口中的“韩哥”了。
叶崇义盯着门口,怔了许久,直到仆人进门向他一弯腰:“叶先生,您府上有人来了,要请您回去呢。”
叶崇义如梦初醒似的打了个冷战。慢慢回头望向桌面,他端起饭碗扣到了前方的菜盘里,然后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走出去了。
暗度陈仓
叶崇义堵上了亏空,安下心来,就开始等着过大年了。
他回忆起那位“韩哥”的身影,越想越觉得似曾相识,然而又琢磨不出一个具体的眉目。他这人很有一点痴气,因为心里有了这一桩事,就每天茶不思饭不想,专门派人出去,四处打探韩棠的身份来历。
如此忙到年前,他终于是得到了结果。
叶崇义在这天下午,穿过重重残花败柳,走到了他三姐的房中。他们姐弟并非同母所生,非但不曾有过亲情友爱,甚至在刚刚知晓人事之后,就各自在生母的撺掇下明争暗斗起来。
叶三小姐正在房内指挥丫鬟收拾行李。叶家自从落到四弟手中之后,每况愈下,家风也越发恶劣。她受不得这种环境,于是决定趁着手中还有私房,立刻离家,返回欧洲继续求学。
眼看着叶崇义晃晃荡荡的走进来了,她略觉意外:“老四?你怎么来了?”
叶崇义笑微微的一歪身,体力不支似的在门旁椅子上坐了下来:“有事嘛!”
叶三小姐看了他那个一身邪气的做派,感觉很不入眼:“什么事情?”
叶崇义翘起了二郎腿,双手插兜向前探身问道:“三姐,你前一阵子,是不是曾经和一个小白脸相好过?”
叶三小姐听了他这种不堪的形容,不禁皱了眉头:“你到底要说什么?”
叶崇义垂下眼帘,微笑着慢慢一点头,随即抬眼又问:“是叫韩棠吧?”
叶三小姐先不管行李,迎战似的面对了四弟:“是叫韩棠,怎么了?”
叶崇义继续追问:“为什么分手了?”
叶三小姐带了怒气:“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
叶崇义一咂嘴,直起腰来笑着叹道:“唉,三姐,韩棠现在可怜啦。你不要怪他无情无义,他有他的苦衷,说不出口呀!”
叶三小姐彻底把行李忘记了,上前一步疑惑道:“老四,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也认识韩棠?他现在怎么了?”
叶崇义把腿放下来,仰脸对着他三姐微笑:“我前两天,在一位朋友的家里遇到了韩棠——我可不认识他,他倒是认识我,还向我问起了你的近况。实不相瞒,我那位朋友呢,是个不讲规矩的,看见漂亮的就爱,而你那位韩先生正好在他手下混饭吃,所以……哈哈,三姐,不用我再细说下去了吧?”
叶三小姐盯着叶崇义,一时惊呆,竟是说不出话来。而叶崇义站起身,要走不走的又补充道:“我那位朋友,人很厉害,对于手里的人,向来是管的特别严紧,所以你的韩先生恐怕是失去了自由。不过这几天还好,我那朋友又看上了新人,姓韩的大概是有刑满释放的机会了!”
说到这里,他转身掀开棉门帘子。而就在他把一只脚伸到门外之时,预料之中的问话果然是响了起来:“老四,你站住,你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韩棠!”
叶崇义回过头来,对着他三姐莞尔一笑:“怎么着?换成美人救英雄了?”
然后不等叶三小姐反驳,他自顾自的转身回房找到纸笔,详详细细的写下了金公馆的地址。
叶崇义做完此事,便不再提,只是隔三差五的给陆雪征打去电话,反正他如今清闲,无所事事,而且在陆雪征面前,也不要个脸了。
不能要脸了,他若敢矜持,陆雪征那边就敢失踪。他非得放下身段死缠烂打,才能维持住双方的联系。
他也知道自己是太贱了,为了个男人神魂颠倒。可他实在是咽不下这一口气——他年轻、俊美、富有,是天之骄子一样的人间宠儿,陆雪征那么个见不得光的货色,凭什么就看不上他?
而与此同时,叶三小姐订下了年后的飞机票,同时抓紧时间,化名向韩棠发出了一封短信。
她体谅韩棠,并未在信中表明身份,只做出了一番最平常不过的新春问候——她知道韩棠能认出自己的字迹。
这封信在邮差的手中几经周折,最后被每天清晨去取早报的李纯带回楼中,直接送到了陆雪征的书房里。
干儿子们在义父面前,是没有隐私与秘密的。这个道理,李纯很懂。他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陆雪征的小密探,他只是尽忠职守,并且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天经地义、无比正确。
陆雪征对于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