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流暗涌-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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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互相调侃。
突然间,安德鲁表情严肃地问道:“宝贝,你刚才的举动……是不是认真的?人人知道我为了追求你,这一年来忍受了多大的痛苦,即使始终得不到你的额外青睐,也从未想过放弃。在你临行前夕,你竟然当着别人的面承认你对我的爱,我真是死而无憾!
“这是不是你们中国说的那句精诚金石什么的——总之,感谢上帝!就算是怜悯,我也甘之如饴!”
安德鲁讲话一向文艺腔兼恶心夸张,总能把皓燃逗得啼笑皆非。
安德鲁是曼彻斯特大学艺术系的年轻教授,皓燃在他的“论佛罗伦斯画派”课上做了一天的旁听生。
从此,安德鲁就以“第一眼看见你便爱上东方文化”为由,对陈皓燃痴缠不休,并且承诺有求必应随叫随到,后来发现皓燃在绘画方面的天赋,就主动倾囊相授,简直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皓燃当然知道安德鲁一半是受特殊性取向驱使,鬼使神差头脑发热,才会对他有种种反常的殷勤。
皓燃为人一向慷慨随性,看摆脱不掉这号人,也就听之任之了,原本想,热情过了他自然会迷途知返,哪里知道,这个安德鲁竟然是有始有终的人,至今还追着他瞎耗精力,不过不知不觉中,双方混成了朋友。
如果对方不是出于真心,皓燃要想平白无故使唤这类能人,根本是不可能的。到最后,皓燃也乐得利用人家的“好心”,他有时的确也需要一名打杂的伙计。
“知道吗?这是你第一次吻我。”安德鲁表情陶醉,故作纯情地凝望皓燃,却遭到对方无情的白眼。
“但我没有允许你把舌头伸进来!还有,你有几天没刮胡子了?扎得我头皮发麻。”
“宝贝,是你的味道太甜了,我一时没办法控制我自己。”安德鲁最拿手的,就是有办法说出惊天动地的呕吐话还装得若无其事。
皓燃忍不住讥诮:“话说回来,刚才不知是谁不过一个吻而已,就紧张得背脊僵硬,还差点欲火焚身。”
安德鲁堪称比牛皮还厚的脸面居然微微一红:“宝贝,是你主动挑战我的极限……”
有人在百忙之中回头严厉更正他:“第一,再叫我宝贝,小心你的头颅;第二,你的极限实在不敢恭维,小心阳萎。”
“好吧好吧,宝……艾伦,你居然最后一个让依莎尔知道你要回国的事,我以为她算是你的女朋友。”
“你想说什么?”
“你甩情人真是狠准快,以前……”
皓燃抱起一个纸箱凑上前递给安德鲁:“我甩情人,阁下都在场吗?”
“我只是听说……”
“听说?哼,看来你那班艺术系高材生业余爱好还挺丰富的!”
“你说话总喜欢这么刻薄吗?”
皓燃停下来,盯着他,像盯着外星人:“你不是有病吧?第一天认识我?”
眼望着亦正亦邪的东方帅哥露出真本性来,安德鲁就知道情况不妙,立即转移话题挽回不利局面:“这个……你对欧洲美术发展史有没有兴趣?”
“什么意思?”微一挑眉,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可以考虑留下来再进修一年。”
“为什么?”眉头开始锁起来。
“你不是想留下来吗?”
“你听谁说我要留下来的?”
“嗯,这只是我的直觉。”
“哈,你知道天下最不可靠的是什么?是安德鲁老兄的直觉!”
“我对你是真心的……”被皓燃一瞪,很没志气地中途改口,“我是你最真心的朋友。”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还好意思扮纯洁。”
“什么司马昭,是谁?”
“你不认识。去去,把这箱子搬到门口卡车上去。”憋不住又添上一句:“跟你这种白种低级生物探讨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真是暴殄天物。”
对方委屈地嚷道:“我反对种族歧视!”
皓燃摇摇头,一副“你已经无药可救”的表情。
哇啊——又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狼嚎在后方响起:“这是我送你的86年产阿尔法车模,这是我送你的全套皇家纪念版明信片,这是……天哪天哪,宝贝你太无情无义啦,你对待朋友绝对比对待情人还狠,我的心彻底为你而碎。”
皓燃受不了地低笑出声:“去你的安德鲁,到时候我收拾好,把你这些宝物全送去福利署给孩子们,岂不是更能将你的博爱发扬光大?”
“我知道我知道,从没有什么东西是能让你看重的,连同送东西的人,唉,可谁叫我爱你呢。”他装作捧心的姿势出去丢东西。
皓燃蹲下身拾起依莎尔掉下的那只红手袋,陷入沉思中:我不想离开这儿,真的那么明显吗?连安德鲁这样的粗神经也感觉到了,难怪依莎尔不信,她大概以为这是我甩她的借口吧……
可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所有的冷漠、自私只是自我防守的方式,心若是被某些不可告人的事故辗碎,就再也无法愈合了,那个捧着心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陈皓燃自嘲地苦笑了一下,转身恰好看见安德鲁带来的油画膺品,虽说是复制,但工艺精细,看得出有一定收藏价值,他又变着法儿来讨好人了。一共三幅,均是邓肯?格朗特的手笔。
安德鲁进来看见皓燃在赏画,非常高兴:“喜欢吗?邓肯有着孩子般的天性,犯了所有的罪,但几乎没有受过惩罚,人人都爱他。艾伦,你或许不知道,你只要冲谁笑一笑,敌人也会爱上你。”
“你当我几岁?别唬人了!快乐、放荡、鲜艳、男女情人无数,不,我绝对不是邓肯级的人物,你不要试图误导我。”
安德鲁抓了抓头皮,像被关在笼子里似地来回转悠:“你要走了你要走了,我真不敢相信!”停下来箍住皓燃肩膀,面部表情生动恳切,“做我三天情人,求你!”
某人全不为所动:“脑子没烧坏就去继续干活,还有——”随手从地上拾起一张自己的素描习作,“这个给你留作纪念,老兄,我一向卖艺不卖身的。”这种危险人物摆在身边一年多,也够命大的。
“那最低限度让我为你画一张肖像。”
“可以考虑。”
“呃……我说的是裸体像。”
“好——”
安德鲁狂喜,待下一句,他又从天堂跌入地狱。
“好会做白日梦!快点滚蛋。”
坚决地推他出门,只听见伤心人哀号:“上帝,我已泥足深陷,艾伦陈掳获了我的灵魂,他是天使还是魔鬼?”
皓燃笑骂:“鬼佬!”但这个鬼佬看得出他神情中流露的隐忧。
倏然问又觉心里涌上几分落寞,生活真的又要开始上轨道了?可谁能知道,它早已脱轨。在高速路飙车、在森林露营写生、在海滩裸泳,这就是陈皓燃三年来的剩余回忆,无伤大雅,也没有实际意义。
想到往后生活细节上不必再亲力亲为,浑身肌肉要到健身中心去舒展,脑袋要摒除杂念投入商战,数位化时代、高科技运作,一切都须费尽心机,幸运的话,财富可以不断积累,再过一年,各家媒体争相称颂:“新一代企业家诞生!”
这也许就是他未来生活的全部。
他要在短时间内斩断一切幻想,包括曼彻斯特的清闲和潮湿的气候。
皓燃想重新拥有目标和理想,他太久没有理想了,没有一个人、一件事再能扰乱他、打动他、震撼他。
他缺乏热情,缺乏斗志,缺乏现世的检举督促,他像只困兽,表面安然臣服,内心却在时刻交战。
皓燃自认并不是自恋的人,或许有些感情上的封闭,但并不妨碍他的疯狂。飙车时他几乎是不要命的,所以很多人怕他,他总是赢,其实,一直以来,他想赢的,不过是自己。
临走前,皓燃将仓库屋的钥匙给了安德鲁一份,让他定期请人来打扫一下。
安德鲁听皓燃说不打算卖掉房子,就知道他还会时不时回来,着实松一口气,用力拥抱了他,但不敢造次,只是在他耳边礼节性地轻轻一吻:“艾伦,记得抽空来看我。”
“你也记得照顾好我的哈雷V-Rod。”这是皓燃唯一的留言。
“哈雷VR”是他的越野摩托车,赚尽风光。那辆沃尔沃跑车他也给了安德鲁用,那老外感动得几乎掉眼泪。
皓燃从容地离开,身无长物,连行李都不必托运,只有手提的一个旅行袋。
并没有告诉家人回国的具体时问,从机场出来身上有些酸软,长途飞机让皓燃觉得自己有些未老先衰。
叫计程车到馨园别墅的时候已近傍晚,管家勤叔出来开门,一见是他,兴奋地直盯牢他的脸:“少……少爷,您回来啦!太好了太好了,哎呀,可巧大小姐和二少爷都还没有回来,老爷和太太因为公事去德国了。”
接着又激动地冲进客厅喊人:“快去浴室预备热水,周婶,晚餐做海鲜,三少爷最喜欢龙虾……”
他笑了,勤叔仍按着三十年前的旧习,称呼他们全家老小,也还记得他黄昏沐浴的古怪习惯。
环顾大宅客厅,一切照旧,只是多了只黑色松狮狗,它此刻正虎视眈眈地盯住他这陌生客。皓燃倒还记得它,留学之前朋友送来的,那时只三个月大,现在有一人高,扑过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干脆叫家务助理将它赶到后花园去,准备以后再培养感情。
浸泡在热水中全身放松,筋骨舒畅,洗去一身疲惫,人却仍有些恍恍惚惚,直浸得脱皮,才懒洋洋从浴池里爬出来。随便披上件白色浴袍直往三楼卧室去。
卧室被人收拾得很干净,好像他天天在家一样,皓燃突然觉得有些鼻酸。
换了身轻便衣服,在床上躺下一会儿,才想起要去看看隔壁皓琳的房间,顺便把礼物放在她的床头边。
过去,总是在大清早,皓琳会毫无预兆地拧开他的房门冲过来亲吻他的额头;皓琳喜欢在人前夸奖老弟的身材:“皓燃是天下美男子中的极品,那个胸膛真是性感漂亮,又绝对可靠,未来弟媳是有福之人噢。”
讲得他哭笑不得;皓琳处处豪情万丈,处处替他打掩护,也是家中唯一支持他出国,分担他秘密的人。
门果然没有上锁,皓燃推门进去,一瞬间,他愣了一下,因为室内布局完全换了风格。
皓琳一向偏爱紫色床单,现在却换成了纯白,桌台上的那些尼泊尔小玩意已被几座木雕取代。
地上铺着手工精细的土耳其咖啡色地毯,花瓶里插着孔雀翎,衣柜统统搬走了,现在那里安放着一个简易式活动书架,除了那淡紫的窗帘没有被改革,其他地方都被修正,空气中都仿佛飘浮着一股另类的味道。
皓燃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击中,他感觉到这个房间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