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毅] 静女-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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褒姒听后,长长地舒了口气,会心地一笑,她像终于完成了使命,却不知自己已身在虎口。
我说过,褒姒的一笑可以令世上任何一个男人甘愿做任何事。她就这么浅浅一笑,朱唇轻启,皓齿微露,昏暗的殿堂立刻亮丽起来。周幽王看得神魂颠倒,浑然忘了一切,竟凑上油腻腻的嘴去亲吻褒姒雪白无瑕的后颈。
我急得大叫:“幽王不可。”
周幽王怏怏不乐地回过头,脸有愠色:“褒妃国色天香,本王想一亲芳泽有何不可?”
我飞快地转着念头,小心地应付着:“幽王,据我夜观天象,发现近日白虎星命犯紫微,所以大王在十日之内不可近色,否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周幽王满脸狐疑。
我急中生智:“幽王是否感到现在精神不如刚才好了?这就是因为大王动了色心,伤及真元之故。”其实我是算准那提神药的药力已过,才这样说的。
果然,周幽王转而深信不疑,却又向我要了许多“仙药”。
我趁机说:“幽王,我要将此女子带去作法,除掉白虎星的暴戾之气方可供幽王宠幸。”
正在此时,一人急匆匆进来,未及站稳便跪下磕头,他满脸焦虑忧愁,向周幽王奏道:“幽王,赵叔带有要事禀奏。幽王明鉴,今天下诸侯并起,群强环伺,内忧外患,势如累卵。然此多事之秋,奸佞当道,惑主误国以致国势衰微,天怒人怨。诸侯野心昭昭觊觎周室,况西有犬戎,北有#狁伺机待发,大周危在旦夕矣。实不能再任用谗臣,败坏朝纲。臣等请命诛小人清君侧,整顿国势,外抗强敌,内修明政。臣等一朝为臣终生为用,丹心一片天日可表!”
这一席慷慨陈词听得我暗暗叫好,褒姒也激动不已,不停地点头。可惜,像周幽王这种昏腐的人怎听得进去?他厌烦地一挥手:“赵叔带,又是你。本王明察秋毫,用得着你来教本王吗?下去!”
赵叔带仍跪不起,欲再谏。
太师尹氏喝道:“赵叔带,幽王叫你下去,你敢违抗天命么?”
赵叔带怒目而视:“师尹,你身为三公,世代受禄,却不思辅佐我王,振兴我邦,只知谗言惑主,倒行逆施,你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继而转向周幽王,痛心疾首,“幽王,小人一日不除,国无一朝宁日。臣等血溅疆场,马革裹尸,虽万死而不辞,只求幽王勿听信小人之言,以国事为重,切切三思,三思啊!”
周幽王早已动了怒气,咆哮道:“左右军士,快快将这叛臣贼子拿下,投入天牢。”候在一旁的虢石父押了赵叔带下去。
周幽王怒气未息:“这个赵叔带,简直冥顽不化,真气死我也。”
太师尹氏忙道:“幽王息怒,幽王千金之躯,万勿动怒伤身。臣惶恐,臣惶恐。”
褒姒蛾眉微蹙,目露鄙夷之色。殿堂气氛骤然一变,宴席只得草草收场。
我估计十日之内周幽王应该不会有什么暴行,那十日之后呢?我不由深深地替褒姒担心。
褒姒凝思着,喃喃说:“怎么想个办法把赵大夫救出来呢?这可如何是好?”
唉,善良的女孩,以后谁来救你呢?
“你怎么会来这里?”她忽然问我。
“这里好吗?”
“不好。”她摇了摇头,“等我求幽王放了赵大夫就回家去,我好想爹爹和妈妈。”她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隐隐地感觉到要回去似乎不太可能。突然,她眼里闪出光芒望着我,静静地期待着。
她知道我一定有能力带她走。而我确实有能力带她走。别说带她走,我就是要一统天下也决非难事,那要比秦始皇早500多年。之后,春秋战国,楚汉争霸都会因我而改写。可是,这样的话,我就永远留在这落后的时代了,我叹了口气,褒姒的目光立即黯了下去,转过头。
第一天,周幽王因不能纵欲,抓耳挠腮,焦急不安。待到第二天,我就开始后悔我定的十日之限了。周幽王难平欲火,变得暴躁易怒,三言两语就要人命。炮烙,剜眼,残肢,剖腹,什么酷刑都用尽了,弄得宫中人心惶惶。褒姒只躲在屋里暗自垂泪,连我也不见了。
第五天,周幽王实在忍不住了,强要褒姒承欢。褒姒答应了,条件是免了赵叔带的罪。她从我面前走过,那眼中三分幽怨,三分凄苦,三分绝望,像怒涛拍岸猛烈地撞击着我的心。我的手已摸住了枪,来吧,褒姒,让我带你走,让我带你走吧……褒姒……只要我抠动扳机……但我及时控制住了自己。
翌日,周幽王宴请诸臣。褒姒坐在周幽王旁边,一夜之间脸色变得苍白,神情也憔悴了许多。酒席间,赵叔带被带了上来。褒姒柔声说道:“赵大夫,你是忠臣,这就去吧。”赵叔带向周幽王躬身行礼,却对着褒姒“哼”了一声,拂袖而去。我在心里叹息一声。褒姒转过头,眼眶红红的,显然她知道自己的诚心诚意,换不来别人的信任和理解。嘿,“红颜祸水”,红颜当真是祸水么?我一仰头,饮尽了杯中烈酒。
不久,宫里传闻周幽王正千方百计使褒姒开怀绽笑。自从进宫第一天褒姒破颜一笑后就再无笑容,周幽王什么荒诞离奇的办法都用尽了,就是不能博得褒姒一笑。
一日,我应诏进见。在后殿,周幽王袒胸露背赤裸着上身在地上一圈圈地爬,一边爬一边苦着脸说:“褒妃,本王怎样才能让你笑一笑?本王把王位让给你来坐好不好?”褒姒只是呆坐着,双眼噙泪。我简直不敢相信,她就是不久前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她凄迷无助地望着我,这几乎令我的最后防线趋于崩溃!周幽王回头对我说:“明日,本王偕褒妃同登骊山,游山玩水,上人可陪驾前往。”我答应后立即逃出褒姒的视线,躲进屋里,但始终觉得自己暴露在褒姒的目光下,浑身烦躁不宁,坐卧不安。
骊山高拔险峻,可鸟瞰千里,其间设有烽火台以传召诸侯,众军士严阵以待,气势非凡。
我一直在躲避褒姒满是乞求哀怜的目光,这几天我差点被这目光逼疯。我真不敢相信这温顺柔弱的女子就是那祸国殃民的褒姒,我不由想起了“烽火戏诸侯”的典故,就是在此处么?就是眼前这人么?
褒姒似乎看透了我不会为她做任何事,于是转向一侧,对着褒国的方向痴痴地发呆。是时,兵荒马乱,民不聊生,满目疮痍,一片衰败之象。她忽然轻轻地唱起来:“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韵调谐美,意蕴深邃,更加回肠荡气。尤其是唱的最后两句:“民莫不榖,我独不卒……我心伤悲,莫知我哀。②”霎时,柔肠百转,草木摇落,山风呜咽。唱罢,已是泪流满面。
她一定是想起了以前在褒河畔唱着歌采撷薇草的情景,想起了与爹爹妈妈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的往事。而今,她紧锁的眉头锁住了那段美好的时光,锁住了无穷无尽的哀伤。我始终不肯相信这多愁善感的女子就是人们深恶痛绝的褒姒,我宁愿相信是世人误解了她,而这一误解就是两千多年的漫长时光,其中的痛楚悲苦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我忽然有种想逃的感觉,逃得越远越好,这种感觉比上次强烈得多。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我,我终是要走的。你就……就来这里,我、我……”我不知道自己能向她承诺什么,只是一股冲动,不能自已。我也不知道她是否听到,她只是望着褒国的方向凄然欲绝。她已对我彻底失望,我对自己也很失望,简直有点鄙视自己。难道我真如此放不下以前那个花花绿绿并且让我伤透了心的世界么?
忽忽几日,已到了我的一月期限,我必须得回去。这一个月我不但没有调理好心情,反倒没来由地引来更多的惆怅。而周幽王为让褒姒展颜一笑已然穷思极虑,他贴出文榜,告示天下,不论谁不论用什么方法,只要能逗褒姒笑一笑就能得到黄金千两。但是,前来揭榜的人寥寥无几。试想,褒姒既然贵为国母,锦衣玉食、珍奇玩物都不能逗她开心,还有谁敢贸然揭下文榜无端招来杀身之祸?这一来,周幽王更是急得如热锅蚂蚁团团乱转。嘿,千金一笑,这笑容可是用黄金买得到的么?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我才能让她笑一笑,但这又怎样呢,我最多只能让她短暂地一笑,却不能救她永远脱离苦海。这样一个女子的一生居然与周幽王那样的男人紧紧地联在一起,上苍的这个玩笑未免开得太离谱太残忍了。
忽然,我想起褒姒说过,在这里,只要什么都对“神仙”诉说,就会得到“神仙”的帮助。我想起了褒姒那令我心碎神伤的眼神,我帮助过她么?我心里一阵刺痛,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是:让她笑一笑,在我离开之前,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我摸进马厩,骑上周幽王的汗血宝马,向褒国直奔而去。
我开始变轻,变透明。我知道,时间和空间正逐渐恢复原来的平衡,我的一半已经开始穿越时空回到以前的世界。现在,我最想见的是褒姒,我要将她的一颦一笑在我的最后时刻里升华成记忆中永恒的美,无与伦比的美。
侍卫发现我不见了,马上向周幽王报告,褒姒立刻提出要到骊山烽火台游玩。周幽王倒不在意我到哪里去了,他见平时郁郁寡欢的褒姒今天兴致高涨,自然是欢天喜地。于是命太师尹氏、王叔郑伯友陪同前往骊山。
这天晴空万里,蓝天上白云朵朵。褒姒在烽火台前四处张望,终于发现,在向着褒国的城堞上竟搁着一大把嫩绿的薇草。她缓缓地走过去,轻轻地捧起它,仿佛又回到了褒河畔,倾听到河流的欢唱,闻着绿草的芬芳,笑意渐渐从她眼眸中、嘴角边溢出。周幽王自是看得魂不守舍,连陪同的人也欣欣然飘飘然。虢石父不失时机地躬身奏道:“幽王,想必褒妃喜欢烽火台才笑得这么开心,我们何不燃起烽烟,壮大声势,引来万人瞻仰褒妃之倾国容貌,以扬我王之天威和盛福?”
一旁的师尹接口赞道:“此计甚妙,幽王,这就下令燃火吧。”
周幽王笑逐颜开:“好,好,就依爱卿之意,燃火,燃火。”
郑伯友和谭大夫大吃一惊,不约而同跪下:“幽王,切勿听小人之言,想那烽火乃传递军中急情召集诸侯之用,怎可因如此小事而妄燃烽火,引得天下大乱?幽王万万不可!”
周幽王怎听得进去:“本王为赢得美人一笑已然无计可施,这岂能算小事?两位不可再加阻挠,燃火,燃火!”烽烟冲天而起。
谭大夫急得捶胸顿足:“幽王千万不能因女色而误国家大事啊,想那商纣王正是听信了妲己一番妖言才遭灭国之灾,幽王不可重蹈覆辙啊!”
周幽王咆哮道:“你敢拿本王与那商纣暴君相比?”
师尹在一旁火上浇油:“谭大夫,我王英明神武,仁义为怀,泽被苍生,岂是商纣那暴君可比之万一?你这样说岂不是有辱明君?”
周幽王这一下被激得暴跳如雷:“左右军士,与我拿下这逆贼!”
可怜谭大夫忠心耿耿,字字血泪,却落得个身陷囹圄。
王叔郑伯友这时已是泪如雨下:“幽王,长此以往,大周灭国,朝夕事矣。”
师尹漫不经心地说:“王叔,大周千秋基业,万代江山,你怎可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其罪不小啊。再说,幽王为博美人一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