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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我不是慕容冲-第1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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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珪是不讲虚礼的,直接一指贺兰隽:“听说最近军中闹起时疫,情况如何?”

贺兰隽皱眉道:“药材与军粮都已所剩不多了。我军攻城不止,死的人越来越多,天气也越来越热,只怕。。。”

一武将不假思索地道:“那便再去搜罗,先前咱们粮食也没带多少,以战养战不也坚持下来了?”

可这场战打了大半年了,整个冀州都已被他们三番五次搜刮了个底朝天,中山实已成为后燕在河北的唯一的据点了,还能搜罗出多少油水——况且不是每个人都敢像沮渠蒙逊一样真洗劫一空再一把火烧个干净。叔孙普洛想了想,便道:“不如向燕帝求援,让他们资助粮草药材。这几年内关中在姚嵩的均田制下必有大量粮草储备。”

沮渠蒙逊突然哈地一笑:“大帅与西燕现在不过是名义上的从属,如今我军的地盘滚雪球似地越来越大,慕容冲只怕防备我们都来不及了,还会那么好心地拨粮?你未免想的太简单了。”

叔孙普洛不由对他怒目而视:他自认不是个妇人之仁的人,但得知参合杀俘之事还是觉得骇人听闻。若不是这沮渠蒙逊怂恿拓跋珪一下坑杀五万人,后燕军民不会如此奋战,誓不肯降;他们的推进也不会如此举步维艰。他们这些跟着拓跋珪起兵打天下的元老没有一个看沮渠蒙逊顺眼的,可说不得人家军功最高,大半个冀州都是他给打下来的。

拓跋珪照例不发表任何意见,任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争执到白热化,方才一锤定音:“我们情况艰难,中山城内的情况肯定更艰难。到这份上,绝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一面修书向长安要粮要药,另一方面赶在疫症进一步扩散之前发起总攻,拿下中山,灭亡后燕!”

拓跋珪既是下定了决心,便没人再敢异议,各自散去,操练武备。拓跋珪盯着这群人的背影忽然叫了一声:“崔浩,你留下。”

被叫住的是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汉人少年,瘦瘦弱弱文文静静的模样,往那群彪悍壮汉的军官里一丢,差点找都找不出来。此人姓崔名浩字伯渊,乃冀州名门清河崔氏的嫡系子孙,先前河北战乱,拓跋珪顺道攻占高阳之时招降的高阳太守崔宏的长子。拓跋珪欲长据河北,自不愿意得罪当地豪强,便很是礼待崔宏,引其为黄门侍郎,送往平城掌管机要、草创典章,更将其子崔浩留在身边为军中祭酒——祭酒等同谋士,但没一个人把这年纪轻轻的崔浩放在眼里,都只觉得拓跋珪不过是要留下个人质来牵制崔氏家主崔宏。

崔浩转过身子,不亢不卑地朝拓跋珪行了个礼,便垂手默立等拓跋珪的示下。

待人走了干净,拓跋珪方才问道:“对总攻中山,你有何看法?”

崔浩缓缓抬头,方才还透着谨慎小心的双眼瞬间变地熠熠生辉:“大帅心中已有定论。”

拓跋珪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说说看。”

崔浩听闻此言,便坦然道:“难。若要硬拼死战,慕容宝大有可能行焦土之策,宁可毁灭煌煌帝都也不愿意双手奉上,即便最后牺牲无数打下来了,也只得一座废都,又有何用?——中山城地处中原,不比塞外参合陂,冀州更是天下九州之中,大帅乃是英主之材,欲以此地为根据之地便必不能失了此地民心。”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围城战打到这份上,都很难当真你死我活一决胜负。围城的固然艰苦,被围的却也十分想要突围而逃,只是少一个时机罢了。何况慕容宝就算侥幸突围成功,他在河北孤家寡人的,也已经站不住脚了,只能向北逃窜到辽东的龙城。大帅占领冀州以后,大可以且追且战,继续扩张地盘,扩充军队——因为一旦这边与后燕的战事平息,只怕大帅马上就要与宗主国西燕兵戎相见了。”

拓跋珪眸色一暗,隐隐磨牙道:“崔浩,你当真聪明,能把我的心思琢磨地一清二楚,可聪明的人一般活不长。”

崔浩并不畏惧,朗声道:“不掌兵,不召忌。伯渊再聪明也全是为了辅佐霸主,大帅怎会自毁长城”

拓跋珪哈哈一笑:“好一个清河崔氏,果然世出神童——我将你父亲送往平城草建各项军国制度而坚持将你留在身边也就是为此!”

原来,先前因为参合杀降之事,世人多以拓跋鲜卑为杀人魔军,后燕境内凡是有点门路的豪门世家纷纷撤离这战乱之地,而原任后燕高阳太守的崔宏亦在拓跋珪破城之前,携一家老小逃到海渚,欲循水路南逃,投奔东晋。

拓跋珪闻讯之后,连夜骑马去追,彼时崔氏阖家已经上船,他便亲自拜倒在岸边,苦劝崔宏留下辅佐。崔宏见状便有些犹豫,还是他的儿子崔浩挺身而出,在船舱中朗声劝道:“东晋朝廷任人唯亲,门阀林立。就算如今我们逃往江东,也不过做个富贵闲人,了此残生——大丈夫当以毕生所学报效明君霸主,方不负此生!”最终使崔宏下定决心,上岸归顺。

更有众谋臣见后燕将平,战事顺利,便开始商议复兴代国之事,众说纷纭之下不外乎都要扩建盛乐为都,召开部落大会,正式恢复代国国号,再由拓跋珪承继代国王位,召告天下,以慰老代王拓跋什翼犍在天之灵。

拓跋珪一直不置可否,唯有崔浩初生牛犊不怕虎地直言道:“从前的代国虽有国名,实则不过是敕勒川的一个部落联盟罢了,组织松散,制度落后,还过着游牧生活,所以一旦内乱便立即被当时强大的前秦帝国吞并;今若复国,便不能再退回草原,固步自封,满足成立一个区区的代国!”

所有人都被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论给弄笑了——拓跋珪若非打着复立代国的口号召集旧部,能在短短几年之内就发展到如此地步?

更有故意逗他这孩子说些狂言的:“那依你之见,当为何名?”

崔浩正色道:“观大帅行止志向,不下曹魏武帝,亦可虎步中原、鹿逐天下,应改国号为——‘魏’!”

拓跋珪记得当时自己起了身,拍了拍崔浩的肩头轻描淡写地斥道:“小子狂妄。”

议建国号之事因为后来战事受阻,中山久攻不下,而暂且搁置,不了了之。然而拓跋珪从那时候起就隐隐知道,他手下战将如云,谋臣过百,能辅他终成霸业的唯有这崔伯渊一人!

崔浩尚余稚气的脸上有着与他年龄全不相符的冷静与决断:“只是。。。若大军压境,发动总攻,慕容宝早已被吓破了胆,最多也只是闭门坚守而已,怎敢带兵突围?”总不能派人潜入中山告诉慕容宝,说拓跋珪不想赶尽杀绝,你赶紧着找个机会跑路逃命去吧?

拓跋珪摸着下巴泛青而坚硬的胡渣,忽而一扯嘴角:“这个么。。。自有人可为我代劳。”

天气炎炎、长夜漫漫,中山城内沉闷的气氛伴随着时长时短的尖锐鸣镝之声而更显压抑。慕容熙负手立在窗前,漫无目的地望着夜色中死一般寂静的中山城。

不多时,便有宫女入内,身后跟着一名捧着食盒的小黄门——拓跋珪围城半年,他们占着中山城坚墙固,誓死不降,坚持至今,然而却也已是弹尽粮绝的强弩之末了。所有的粮食都要优先供给军队,还留在宫里的皇亲国戚王爷娘娘的,只能统一由御膳房做出饭来再按级分配。

那宫女乃是他的贴身侍婢,那食盒刚刚放下,她便取出一枚银簪细细致致地检验了一遍,方才双手奉予慕容熙:“王爷请用膳。”

慕容熙瞟了一眼碗里黏黏稠稠难辨面目的“晚膳”,登时嫌恶地道:“这是什么东西?!上次还有米有粥的,今天就叫本王吃这个!?”那小黄门忙解释道:“宫里的米粮已经告罄,皇上吩咐了,今日开始诸王分例递减,改米糠各半,也算。。。算为国分忧。。。”

他话没说完,慕容熙便勃然大怒地抬脚踹去:“滚!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狐假虎威!”那宫女忙拦住慕容熙,暗中忍不住偷眼望着那碗面糊,情不自禁地咽下一口口水。慕容熙余怒未消:“虽说缺粮地紧,也不见身为皇帝的慕容宝有吃这些猪食一般的东西!”那宫女吓地立即回神,跪下劝道:“殿下还请忍耐!皇上早就看您不顺眼了,否则也不会。。。不会刚即位就赐死段元妃给先帝‘殉葬’。殿下这话若传扬出去,又是不得安宁了。”

原来,慕容垂驾崩之后,灵柩刚刚运回中山,新君慕容宝便向段元妃发出训示:先帝在位之时,娘娘曾谗言构陷,说太子量小恐难成大器,如今朕已即位,还请娘娘到九泉之下向先帝报告吧!缟素服白的段元妃平静地听完,冷笑道:“皇上就只有这点儿逼杀母亲的本事,难道还能守住先帝的基业?本宫可以自行了断,但请皇上念及手足之情,莫有阋墙之祸!”言讫,从容赴死。

慕容宝哪里听的进去,正准备转头对付慕容熙,拓跋珪就已经气势汹汹地杀来了,中卫将军冯跋带兵入驻中山“勤王护驾”,慕容宝在这种情势之下不敢得罪手握重兵的冯氏兄弟,只得中途罢手,暂时放过慕容熙这眼中之钉。

慕容熙冷笑道:“可不是?拓跋珪打不过,窝里横还是可以的。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我又有何难?”他又扫了宫女一眼,一指这面糊,道:“本王不吃这个,赏你了。”

慕容熙从小得父母溺爱,锦衣玉食之下自然不惯吃这等东西,然而今日他一整天滴米未进,一时负气过后,免不了饥肠辘辘,过了亥时他竟饿地睡不着觉,正在辗转反侧恨不得啃桌脚充饥之际,又有一名黄门内侍藏头遮尾地前来,却是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个层层叠叠的油纸包来,诱人香气一下子在夜风中飘散出老远。

那送食的小太监竭力把自己的眼神从那油纸包里□,转向这位曾如天人一般高高在上的皇子,悄声道:“这是冯将军托奴婢捎进宫的——将军说了,宫里如今细粮紧缺,军营里倒是还好些,将军怕殿下夜里饿着了便送了两张饼来。。。”

若是往常,慕容熙看也不会看这种市井吃食一眼,然而他再不知疾苦也知道这两张饼只怕还是冯跋从自己口粮里省出来的,说实话,这些年若非有他撑腰,他早已被慕容宝寻个游头弄死了。

他随手摘下腰带上的玉饰赏了传送跑腿的小太监——横竖到了这当口,金银珠宝都已毫无用处,甚至比不上一口寻常热饭。他随手掩上门,他盘腿上榻,开始大快朵颐,初时因着肚饿,他吃地气吞山河,然而填饱肚子之后,他一边掰碎面饼本能地望嘴里塞,一边却开始感到绝望:今天尚且得个果腹,那明日呢?因为参合陂之战血的教训与震慑,后燕上下从皇帝到军民都矢志不降,然而明眼人都知道:中山保卫战到头来恐怕难胜。

胜不了又降不得,会是个怎样的结果?把倾国而建的中山城付之一炬?与拓跋珪同归于尽玉石俱焚?想到这儿,慕容熙便又惧又怕,不由开始暗暗怨恨起拓跋珪来——这么些年天南地北难见,他金戈铁马征战沙场之时,可曾有片刻会想起他来?一旦中山城破,两军混战,一旦狭路相逢,他又会如何对他?

他神情麻木地合衣躺下,脑子里却乱纷纷地全是在想那拓跋珪——多年不见,平日里不想也就罢了,然而一旦想起来,就是挖心掏肺,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在这含怨含恨含念含嗔含怒含情的万千思绪中迷迷糊糊地睡去,然而七月流火,夜半尤其闷热,他哪里能睡地安稳,半梦半醒间他扭过头来,忽见榻前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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