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第1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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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抬眼,轻声道:“好~”话音刚落,本被司马元显牢牢握住的左手忽然一翻,掐住他的脉门便往榻上一掼一带,司马元显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瞬间他便已被鹄鹞翻身的谢玄死死压在身下,动弹不得,而谢玄唯一活动自如的左手,则精准无比地扼住了司马元显的喉头。
司马元显仰望着他,他这么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如此受制于人,却隐隐有些兴奋——他多少年没与谢玄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了?自打他夺权执政以来,这个昔日还肯对他和颜悦色的“先生”便似换了个人一般,与他处处做对!
扼喉之手猛地收紧,令司马元显呼吸困难,连连剧咳,本能地开始挣扎,然而谢玄只是漠然地俯视着他,眼神冷酷至极,左手纹丝不动,死死钳住,化去他所有徒劳的挣扎——这才是谢玄,只凭单手依旧强悍如故的谢家宝树,指挥千军杀伐决断的一代儒将!。 司马元显脸色涨得紫红,眼中却是放出炽热光芒。
谢玄伏□,一字一句地在他耳际轻声道:“你真对我一片痴心,好,那便还证于朝,自遣西府,从此易弁而钗,入我谢氏族谱,谢某断弦已久,自不吝赏你一个名分。”
这话对任何一个男人而言都是莫大的侮辱和挑衅。司马元显浑身一僵,神色转为阴冷——谢玄又道:“至于孙恩起兵,到头来乱的是你司马氏的天下,你若还想大权在握,趁早便息了这些龌龊心思——我谢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手指松开,他一脚将司马元显蹬下榻去:“王爷好走,谢某不送。”
司马元显铁青着脸步出谢府,见侯在王府车驾之旁的王国宝笑嘻嘻地迎过来:“王爷如何?”他知道谢玄那又臭又硬的脾气,偏偏最放不开的是家族大运和国朝兴衰,为此死都愿意。谢家人现在还掌着兵权的唯有会稽太守谢琰,孙恩作乱,兵围会稽,谢琰便成了他的软肋,谢玄岂敢再傲?
司马元显想起方才一番表白反受其辱,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啪地反手一掌正中王国宝面门,转身愤愤然登车道:“你说如何!冥顽不灵,至死不依——你献的好计!”
王国宝先是被打地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跟上车驾:“谢玄不从??”若是当日手握重兵号令三军的谢都督他再想讨好司马元显也不敢给他出这种主意,可谢玄如今半废,又获罪削爵,怎还这般傲骨铮铮,连谢琰生死,朝廷安危都不在乎了?他为了什么,又或者为了谁,还在孤苦坚持?
司马元显咬牙切齿道:“他一直知道本王真正的心思在建康宫的御座之上,不会坐视富庶的会稽郡沦陷于乱民之手,所以才赌本王恐吓而已——”
“那大王准备派援军了?”王国宝道,“我也听说孙恩虽以天师道的名义起兵,却报仇心切酷爱滥杀,每过一城必将高门士族子弟杀伐一空——”
司马元显扫了他一眼,沉沉地一摆手:“不,暂时按兵不动。谢琰和王恭一个样,自恃资望,目中无人,若非仰仗谢玄怎会有今日地位?正好借孙恩之乱将谢琰手中的兵力收为己用。”
王国宝心里一咯噔:“殿下是想。。。借刀杀人?待除去谢琰这封疆大吏后再派兵平乱?可一旦孙恩攻破会稽之后——”
“城破之后不外乎烧杀掳掠,大肆屠城——只要给我留下一座空城,不出三年五载,又一富庶之乡!”司马元显森然道,“本王不在乎。”
孙恩为报其叔孙泰灭门之仇,以五斗米道招引流亡,图谋复仇。自浃口起兵登陆之后,一路势如破竹,攻破上虞、永嘉、新安诸郡,兵锋直指东晋重镇会稽。晋廷以谢琰为会稽太守,都督八郡军事,戍守浙东沿海地区。然谢琰自恃官军,起轻视之心而又不为武备,孙恩围城之际急于求胜,更主动出击,亲自迎战,却被孙恩诈败诱入泥泞难行的山阴塘路,而惨遭围歼,谢琰亦力竭战死于阵中,时年三十又一。
消息传来,举国震惊,孙恩遂占会稽,自称“征东将军”,设置帐下百官,已有自立之意,更号其徒众为“长生人”,公然上表请诛会司马道子和司马元显两父子。
谢玄一袭青衫,单手持剑,寒着一张脸,缓缓地迈出府门——这是他获罪贬官幽闭数月以来第一次得见天日。负责看守的乌衣营士兵不敢阻拦,飞马报予何无忌,何无忌想了一想,到底不肯出头与谢玄正面交锋,便借故拖延,放他离去。
谢玄却是穿过朱雀桥,直入仪仗辉煌的西王府,司马元显的宅邸俨然一个小朝廷,永远都是门庭若市的,如今这或忙或闲的大小臣工们再见谢玄,无不瞪大了双眼——自他获罪贬官以来,还是第一次现身人前——而当初廷议定罪之时,迫于司马元显淫威,也因为谢玄此后难再领兵,满朝文武竟没几个敢为他说情而开罪东海王,故而此刻见了他都有些面带讪色,默默地退到两旁让出一条道来。
王国宝作为司马元显的亲信,见状不得不挺身而出:“谢都——谢玄,皇上圣旨曾命你闭门思过——”
谢玄执剑的左手一抬一格,正中王国宝的胸腔,当即击地他向后踉跄摔倒,冷冷地抬头道:“谢某请见东海王。”王国宝也是出身高门,近来又是司马元显驾前红人,何曾受过这种屈辱,狼狈不堪地被仆从搀起,他涨红着脸道:“谢玄,你这是抗旨僭越!”
比的上司马元显给自己加九锡假黄铖赐天子剑僭越?谢玄理都不理他,冷冷地道:“通报东海王,谢某请他一见!”
帘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先生稀客啊。”
大厅上随之一片安静,诸人皆屏息凝神地垂手恭立,待司马元显踱进堂内,才整齐划一地跪下叩首:“参见殿下!”
司马元显提袍落座,漫不经心地扫了黑压压的一地人一眼,视线最后在唯一挺身而站的谢玄身上凝结:“。。。都平身罢。”
这已是朝见天子的礼仪了。群臣起身,听司马元显又道:“先生既有要事找本王相商,诸位这便散了吧,明日再议。”
众人都巴不得这一声——都猜的出谢玄挟怒而来所为何事。刚刚在山阴之战中殉国的谢琰乃先朝名相谢安的嫡子,谢玄与其叔谢安感情深笃,非同一般,否则谢安也不会放着儿子不选,而将陈郡谢氏的家主之位传予侄儿谢玄,谁知这边厢谢玄一被贬官削爵,在外带兵的谢琰便因孤军追敌而战死沙场。
除了谢琰本人骄傲轻敌之外,客观原因当然因为坐镇中枢参知政事的司马元显袖手旁观,坐视不理,迟迟不肯派出援军,以至会稽八郡相继沦陷,整个三吴地区都陷入战乱。谢玄此时来找司马元显,断然不是善茬,大家当然是回避的好。
待人走了干净,司马元显方道:“先生,坐。站而论交非待客之礼。”
谢玄一个箭步上前,墨阳剑出鞘,噌地一声刺进司马元显身下的褥子旁,咬牙切齿地道:“你这疯子,竟真地坐视瑗度孤军奋战而死,会稽沦入乱民之手!这是你司马氏的江山!”
司马元显瞥了一眼近在眼前的三尺青锋,心里道,数月不到,谢玄竟已日夜勤练迫使自己能单手使剑了,虽目前身手还远不及当初,然则以后呢?假以时日,以谢玄之坚忍,便是东山再起也非难事。
“先生错了,如今这还是晋安帝司马德宗的天下,而非我司马元显。”他脸上端着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转为阴冷:“谢琰之死乃先生之过。若非你不相信本王说到做到一言九鼎,而见死不救,谢琰只怕不会死地这般壮烈——先生放心,他毕竟是誓死不降、为国捐躯,本王会为他风光大葬,生荣死哀,让你将来也不至于无颜见谢相于九泉之下。”
谢玄气地周身一颤,忍不住红了眼圈:当初保举谢琰为荆州刺史,就是想给他权柄之余,让他远离建康的政治漩涡,没想到此次还是被自己牵连身死——他怎么对的起将整个谢氏交予自己的叔父?!
“你,你就为了这点私怨,而任由神州沉陆——你可知孙恩会如何践踏沦陷地的黎民百姓!”
“那又如何?本王是真龙之子,还在乎蚁民生死?”司马元显漠然道,“孙恩如今气势正汹,我犯不着正面其锋。这些乌合之众是无法真地在我朝腹地站稳脚跟的,待他们争权夺利内讧不止之际,再王师南下,不更能收买人心?”
谢玄气结,拍案道:“等那么久会稽八郡都不知道给祸害成什么样了!北府军就驻于京口,足以与孙恩主力一战,你,你若是不放心,谯王司马尚之的征西军已经班师,亦可出征,收复会稽!”
话音刚落,门被轻轻推开,闪进一道清隽瘦削的身影来,默不吭声地托着两盏香茶走向二人。
“先生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大可不必如此激动。”司马元显接过一盏茶碗,便命来人转奉予谢玄。
谢玄定睛一看便觉得眼熟,下一瞬便想起是上回在王府里见到的青年侍从,相貌俊美,身姿挺拔,与司马元显俨然关系特殊,如今见他又是一身与自己差不离的青衫广袖,登时心里膈应的很,不耐地推开:“你到底怎样才肯出兵!”
司马元显面色一寒,忽然一把扯过那小厮,在清脆的碎瓷声中,将他按倒,脖颈处正紧紧贴着谢玄那柄寒光闪闪的墨阳剑:“本王要他奉茶,先生若不领情便是他的过错,要他一条命小惩大诫也是应该。”
谢玄拧着眉瞪向司马元显,见他又将自己手里的茶碗递了过来,和颜悦色地道:“先生难道还不知道我是如何言出必行的。”
为着泄愤为着出气,司马元显连整个会稽都可不理,还会顾惜一个下人的生命?谢玄铁青着脸,将他手中的青瓷茶碗接过,一气牛饮地涓滴不剩,末了一抹唇道:“放人!”
司马元显又恢复笑嘻嘻的模样,将掌下之人推开:“先生长于军事却未免疏于人事。孙恩一鼓作气占了会稽八郡,情势大好,为何就止步不前了?反而向朝廷上表,声称要诛杀我与父王为他孙家平反?”他舔了舔唇:“孙恩到底不过是个目光短浅的无胆鼠辈,他不敢真地作乱称帝,事到如今还抱有朝廷招安的幻想——斗志不坚,焉能长久?只要使出拖字诀,吊着那些乱民的胃口,使他们欲进不能,欲退不止之时,再以数倍优势的兵力度过钱塘江,军临城下,我不信孙恩等人不会慌张无措退兵离去——岂非兵不血刃可解万民倒旋?”
谢玄静静地听了半晌,忽然冷笑一声:“司马元显,你果然精于权术,只是莫要再瞒了——只怕你还想行驱虎吞狼之计,借孙恩之乱,将地方上对你没有完全臣服的异己势力一并毁——”
最后一字尚未出口,谢玄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他伸手欲扶,却忘了自己已双臂难全,顺势猛地栽倒在地,便两眼一黑,彻底地人事不知了。
王国宝推门而入,朝内看了一眼,冷笑道:“自投罗网。”
他若安心守在谢宅,没人能奈他何,司马元显也不好冲到府上强行抓人,然而今日可是他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走进了西王府,要“做客”多久都让人无话可说。
“你这药性倒是霸道。”司马元显抬腿下榻,亲自扶起昏迷的谢玄,顿了顿,公然将人楼进自己怀里,生平第一次紧紧地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