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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我不是慕容冲-第1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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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似地瞪着他。

道上三三两两的赶路之人自然循声望来,难得有了观众,任臻更是搏命演出,硬说兄弟俩本渡江访亲,谁知途中遇匪被打劫一空,两人好不容易才活命逃出,他这做“哥哥”的为了保护“弟弟”还受了重伤,谁知弟弟年轻气盛,因觉得自己形容狼狈,便死活不肯到宣城亲戚家丢脸。。。

谢玄先是目瞪口呆随后头晕脑胀,随着围观百姓越来越多,他的脸色也越来越暗,几与锅底同色,最后看见用心良苦的“兄长”已自来熟地上了一个中年汉人驾驶的毡布驴车,坐在木头车辕上冲他这个“不懂事的弟弟”直招手:“幼度!快上车!这位好心大哥正好要去宣城办货,可以顺道送我们过去也~”

谢玄无语,天人交战了片刻,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刚掀开破布帘子,一股汗馊味便扑面熏来,谢玄涵养深厚,喜怒不形,唯嘴角抽了一抽,而后面无表情地跨了上去。

任臻随后也进了车厢,脱下自己的外衫,反面铺在座位上,又将一地的杂物收拢到一旁,支开半扇窗户,以发散气味,最后才转头让谢玄落座,低声道:“忍耐些。”

说罢又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出去,又一屁股坐在车辕上,与赶车的中年人天南地北地套近乎,聊年景,聊收成,聊这十几年来征战连天的世道。

谢玄抱腿坐在颠颠簸簸破破烂烂的车里,怎看不出任臻是在有意避开他,心情便有些莫名的复杂,其实这样最好,免得两人尴尬,可为什么自己肺腑之间却有点闷闷涩涩的不快之感?

老驴拉破车的速度可想而知,日暮时分才走了二三十里,当晚只得在道旁那种行旅常住的车马店里暂作歇脚,明日一早继续上路。

任臻对那货郎千恩万谢,用了点粗茶淡饭后,找掌柜赁了一间小房——这在谢玄看来简直粗陋地与柴房无异。又见任臻忙进忙出地张罗吩咐,有心喊他消停一些,那话在嘴边滚了一滚,还是咽下去了。

不出一会儿两个伙计扛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进来,寒冬腊月里,任臻还抬手蹭了蹭沁出的薄汗,对谢玄道:“我方才看他们烧的水,不算脏。你。。。忍耐些。”

又是这句话。谢玄忽生薄怒:“不必如此。我没矜贵到不近人情。”

任臻一愣,不知自己分明好心体贴,怎地反又惹他不快,想了一想,难道谢玄还是放不下自己先前没皮没脸的那席话,觉得自己别有用心?赶忙解释道:“几日下来咱的身子都腌臜的很,肯定觉得难受啊~若不是我身上有伤,这水就是烧给我自己洗的了~”一面说着一面后退:“赶紧着洗,这时日滴水成冰,凉了可就白费我的功夫了。”话音刚落,他便忙不迭啪地一声锁了门,而后背靠着房门,默立片刻,直到听见房内传出的水声,才安心抬脚离开。

任臻先前朝厨房要了些有利于散瘀愈伤的土方草药,熬了一锅苦药,此刻就端着药溜到马厩旁,坐在门口的干草堆里,一口气仰脖喝了。而后龇着牙抹着嘴垮着脸,就着那点昏黄不定的灯火重新扒下了自己的上衣查看伤势——连惊带吓跑动一日,伤口怎可能不重新绽裂?他又一路强撑,虽说不是肠穿肚烂的重伤,看着也骇人的紧。

任臻咬着牙将脏污了的绷带揭下,先望伤口抹上一点银环药粉,恐止血还不够强劲,又在上面敷上厚厚的一点草灰——这也是民间治疗刀伤棒疮的土方了。

就在任臻努力把自己抹成一个非洲土著之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隐含怒气的低喝:“你在这里换药疗伤?!”

任臻没想到谢玄会这么快就沐浴完毕,赶紧本能地拖过上衣挡在自己身前,连连摆手道:“别过来,回屋去!”他的本意是顾及谢玄的洁癖,同时也不愿自己泥猴似的模样被他看去,所以赶他回去;谢玄却以为任臻记恨他先前拒绝,故而一路上益发要拒他于千里之外,宁可窝在这肮脏的马厩旁换药也不愿与他同处一室,不觉大为恼恨,当下迈开长腿走上前去,一把扯开他蔽体的上衣,拉着张脸道:“我就是不回屋去,你奈我何?”

风华第一的谢家宝树居然耍无赖。任臻有些反应不过来地张了张嘴,只得再次认输,乖乖地让出主动权。

谢玄低头一看,就被那股草腥味熏地皱眉:“这个黑泥有效?”任臻咧嘴道:“这土方子可以止血,你自然是没见过的。”

谢玄疑问归疑问,手下的动作可一点也没慢下,收尾工作做完,他低头专心搓去指缝间的黑泥,一面起身道:“别大动作,应该不会再裂开——”说话时没提防脚下,猛地勾住了马厩的门闩,一下子跌进了臭烘烘的马厩里。

今日拉他们来的那头老驴咴儿地一声踱了过来,好奇地低下脖子打量这个不速之客。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谢都督惊恐地瞪着那驴脑袋缓缓靠近,还张开了一张臭烘烘的“血盆大口”,最后一大团口水从齿缝里溢出,啪地一声正掉在他的衣襟上——谢玄彻底地僵住了,而后崩溃似地仰天长叫了一大声!

任臻赶紧手脚并用地跳进来把那没有眼色的傻驴拉开栓好,在谢玄身边蹲下,刚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切与同情,但是谢玄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实在太精彩太生动了,让他刚一张嘴就忍不住爆笑出声。

谢玄吃人似地瞪他,从眼里飞出无数道利箭射地他体无完肤。

“我。。。我方才都说让你回屋去了嘛~”任臻闷笑不止,躲过谢玄飞过来的一脚,“我保证不向外宣扬谢督与老驴的亲密接触。。。哎哟,别别,我我我帮你洗衣服还不成嘛!”

谢玄绷着脸,到底没能忍住,扑哧一声也笑了出来。

次日一早谢公子还是临风玉树一般地出了门,只有在低头闻着自己衣服的味道时候,才苦大仇深地揪起了脸。始作俑者任臻则汲拉着鞋一脸惫懒地跟在后面,主动对昨日捎带他们的赶车人拱手招呼:“今日就麻烦大哥送我们兄弟俩进城了。”谢玄有时当真想不明白,以任臻的身份,究竟是怎么做到毫无身架地与三教九流火速打成一片的——至少他自己就绝难做到。

幸而经昨晚一闹,今日上路两人已不如昨天那么尴尬,任臻没有避出车外,而是与他坐而畅谈,仿佛回到了长安郊外初遇,二人倾盖如故的当年。

谢玄心道,那时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世上竟还有人能令他时喜时怒忽晴忽雨,也不知是不是他命中注定的一劫——但任臻这样的人,做知己永比□侣好,至少他不想生受那烈火烹油患得患失的闷苦。

抵达宣城之时已是日暮,任臻向赶车汉子道了声谢,与谢玄并立城门下——宣城不大,灰黑色的城墙较建康与京口这些重镇来比更是低矮许多,但路上行人皆举止娴雅,民风好儒,倒不输文化昌明的江东诸郡。任臻便转头道:“宣城名义上还是东晋的疆域,你不曾来过?”

谢玄一摇头道:“宣城重纳我朝版图还是因十余年前的淝水之战。东晋兵力不够,不曾在此驻军——北府军也主要防驻京口一带,我戎马多年,也还是头一回到此。”任臻便笑道:“那这小城池倒有些运气,南北势力多年拉锯,战火居然少有波及此地。”

“只怕若干年后便也难讲了。”谢玄脱口而出,随即一顿,下意识地瞥了任臻一眼,任臻却不想破坏二人之间难得的平和,故作不知,又说笑着岔开话题。

宣城既是不大,找人便也容易,任臻打听了一圈,都说不见兀烈的车队——任臻到并不担心危险——司马元显追击的名义是搜寻符宏,若车队之中不见符宏,司马元显师出无名,是万不敢公然与西燕翻脸的,兀烈一行只怕是因与乌衣营多次周旋而耽搁了行程。

其实谢玄送到此处已是仁至义尽,大可回转了。司马元显虽授意下毒,但显然目前还不想真要了安帝的命,只是想借机对付谢氏,可想而知此时建康城内局势必是暗涛汹涌。但是谢玄不提,任臻也不提,两人倒是难得心有灵犀地默契了一回。

入城之后不必装穷,任臻赁了间洁净的小院住下,又赶着买了好几身绮罗丝绡所制的衣裳换洗——自然不是为了自己,他是粗人一个,龙袍布衣皆可穿得。谁知刚回来便见谢玄领着一名专治刀枪之伤的游医郎中,已久候多时了。

任臻愣了一愣,眉眼一弯,笑道:“多谢记挂。”

谢玄神色略不自然地接过衣服,一撇嘴道:“我是觉得你那草灰止血太不靠谱,抹着一身黑泥看着也肮脏。”

谁让你看来着?我又没扒了衣服到处裸奔。任臻暗自腹诽道,却好歹管住了自己的贱骨头没说出口来。

二人便在此安心住下,一面疗伤一面等人。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寻常巷陌的幽静院落里嬉笑怒骂的两个人,一个是西燕皇帝一个是东晋都督。

如此数日,任臻在一个黄昏左右提着一挂生肉,右手拎着一口铁锅,晃晃悠悠地踱进家门,对身后的人道:“你这就不懂了吧,说羊肉膻,那是你们江南人不会炮制,按照我的法子做火锅生涮着吃,绝对鲜美非常,最适合大冬天进补。”

谢玄心安理得地袖着双手不干活,嘴里还不以为然道:“什么火锅,闻所未闻,不知是哪一族胡人蛮夷的发明。”

任臻气笑了,扭头朝他指了一指:“得,待会开锅你可别忍不住和我抢昂~”

谢玄忙不迭往旁边一躲,生怕被那还冻着冰渣子的生肉块给扫到,嘲道:“谁似你个吃货。”他率先推开门,却猛地一僵,再也迈不出半步。

任臻被他挡在门口不得前进,便轻推了他一下,笑道:“怎么,不认识家门了啊?”

视线交错的瞬间,任臻愕然,剩下的话便顿时冻结在这片冰天雪地之间。

西燕尚书令姚嵩端坐院内,一身雪狐披风,一头墨色长发,依旧眉目如画,唇若涂脂却益发显得如剔透玉人一般。

任臻一踏进院门,姚嵩便缓缓起身,身边跟着的数十个扈从则齐齐单膝跪地,无声地行了大礼。姚嵩的视线扫过二人,瞳仁微微一缩,随即又如沐春风地一笑,先对谢玄拱手致意:“言公子,一别多年,尚无恙否?”

有那么多下属在场,姚嵩自然不能点破谢玄身份,否则个中情由更难说通。

谢玄这才回过神来,亦拱手答礼:“托赖照拂。”

任臻搔了搔头,低声问道:“你。。。怎么大老远地亲自来了?”

姚嵩瞟了一眼自家男人手里提着的物事,便侧目示意属下将东西接过,方才张开一袭玄狐大氅亲手为任臻披戴好,慢条斯理地道:“建康生变,兀烈报讯,我便立即从长安赶来接你回宫。”二人面对面站着说话,皆是长身玉立,一黑一白傲立风雪,望之恰似一对璧人。

任臻讪讪一笑:“我没事,你不必担心。”

“没事?”姚嵩一挑秀眉,伸手在他腹上轻轻一按,“这么大一处刀伤也能叫没事?”

任臻没想到姚嵩心细如发这么快就发现了,只得苦笑道:“皮肉之伤罢了。”

“伤无大小皆损万金之躯。”姚嵩忽然高声喊道,“兀烈!”

刚刚才摆脱晋军来到宣城的兀烈闻声而至,啪地一声双膝跪地,叩头谢罪:“臣护主不利,罪该万死!”

任臻一摆手道:“他遵旨而行,并无失职。”

姚嵩不允:“尚离主上本就不该,若皇上安然无恙还则罢了,如今负伤,若非洪福齐天甚至差点落入敌手,我焉能轻饶?”当下发落兀烈以下,所有护驾的侍卫皆鞭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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