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辛夷-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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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紧闭,在落日的余晖下,数十个守卫森然立在宫殿的四周。并不高的台阶紫竹走了好久,四周没有一片绿色,只有一个一个的宫殿如同一个个的坟茔般荒芜在洛阳的北郭。
“皇后娘娘特使,有口谕到。请废太后杨芷及殿中一众人等接旨。”金漆令牌在夜幕初垂的当口与殿中才亮起的烛火交相辉映,杨芷命贴身侍婢开了门,跪在了殿门外。
“奉皇后娘娘口谕,废太后杨芷,曾侍宠放旷,结党营私,联合外戚,意图谋逆,罪大恶极。皇上至孝,不忍诛戮,废除封号,迁居金墉。然杨氏不知悔改,奢靡用度,竟上能比肩皇妃贵戚,特着使者,撤去杨氏一应侍女仆从,所有人众,不得皇后旨意,不可近殿。”
“罪妇接旨。”杨芷看着周围本就伶仃的侍从都一一散去,竟无力气再从地上爬起。
紫竹将杨芷搀进屋内,命车夫在殿外留心四周动静。
烛火下,被称作“婉嫕有妇德,美映椒房”的少妇竟憔悴地如同四五十岁的老妇一般。当年的风华绝代,到如今也是红颜易老,风霜刀剑早已将她如玉的容颜摧残得犹若死鱼的眼珠。华发早生,两鬓也是斑白一片。
“太后娘娘,从此,除了现在这殿里有的饮食,再也没有人会将食物送来给你了……太后娘娘善自珍重。”
“予才三十四岁啊,就要去陪伴先帝了……也好,也好……来世再不要见到这个毒妇……予又何曾愧对于她呢?……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杨芷似是自语,又似是在和紫竹说话。
紫竹在门口停了停,却也只能将殿门关上,殿中透出的烛光随着门的关拢一点点地暗下去。紫竹将殿门锁上,将钥匙用帕子包好,放入怀中。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清夜中,杨芷的歌声婉转凄凉,紫竹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被提起来的声音。
落霞式的古琴上琴漆已经有些许如冰裂般的断纹,轻轻抹挑勾托,就将《凤求凰》此曲奏出悲凉的神色来。哀怨的琴曲随风飘散,似乎到了金墉城的城门处才消逝不闻。
一连八个日夜的凤求凰,弹到七弦琴七弦俱断。杨芷的一生荣辱,早就随着年华的流逝而衰亡。
杨芷死了,朝阳升起的时候,殿门打开,一层薄薄的灰尘从殿门上落下,扬起了初春的温柔。她如玉般的指上,是点点猩红。整个人儿却像是被一层皮包裹着的,枯槁地几近腐朽。
紫竹站在殿门外,对着站成一排的宫女宦官说道:“我去宫内请皇后娘娘的旨意,不等我回来,切勿进殿。犯了皇后娘娘的忌讳,可不是你我能担当的。”
“是。”宫女和宦官都低着头,不知是在为红颜命薄的杨芷伤感还是为自己在金墉荒城当差而伤怀。
就算母仪天下万丈荣光也有寄人篱下、死亦难得其所的时候。紫竹将衣摆理好,跟随着贾后宫中的宫女进入了贾后的内殿。
“奴婢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皇后娘娘交代奴婢的事情已经办妥,废太后杨氏已经薨了。”
“好啊,只是你这办事办老了的,这回可是用的时间久了些,让本宫好等!”
“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并非办事不力,只是考虑有关皇室颜面,必要在各处周全,免得落人话柄,倒显得不是了。”
“哦?那也难为你了。你先下去吧,以后要有什么吩咐你办的,本宫会让董猛派人告诉你,你再进来。”
“是。”紫竹垂下眼睑,奉还了皇后令道,“奴婢告退。”
董猛跟着紫竹出了门,轻声道:“紫竹姑姑留步,皇后娘娘有东西要赏你。”
“是。”紫竹停下步子转过身,见着一脸笑意的董猛,微微施了半礼,“公公您说吧。”
“姑姑此趟辛苦,但要给皇后娘娘做事,最要紧的可别忘了。在这宫里,做主的是谁还得记牢了,你心慈悲了些,却没有人会对你慈悲。皇后娘娘今儿喜欢吃燕菜,明儿说不准的爱吃羊肉。可是我们这些替皇后娘娘做事的要留神着些,谁都不放心谁呢!”董猛从袖中拿出一个盒子来递给紫竹,“这里面一半是皇后娘娘要赏你的,还有一半是我给你的,你在外面一个人,也必要念念留心,有时,难免落人口实啊。”
“紫竹知道了。”紫竹并未接盒子,只是笑道,“董公公也太客气了,奴婢怎么受得起?就连同皇后娘娘要赏的都孝敬了公公吧。”
董猛拉下紫竹手中的帕子,细细地擦拭着盒子,声音嗡嗡的:“紫竹姑姑这是看不起老奴啊,也罢,我这为你白费心思也不是一日两日,是我打错了主意。”≮我们备用网址:≯
“公公!”紫竹再怎么不愿也是再难推辞,“紫竹轻贱,公公错爱,让紫竹怎么当得起。”
“老奴说当得起,就必然当得起。”董猛将盒儿放在紫竹手中,只将她的帕子掖好塞在袖子里,转身穿过游廊走向贾后的殿里。
紫竹望着董猛肥硕的背影黑漆漆地消失在游廊的尽头,心中苦涩忧心参半,“董猛言下之意,我的行动有时被人掌握……贾后对我着实不放心……也难怪,她总是让我做一些害人的勾当,难免要谨慎些。我平日里虽是留心,却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层。若是一日功成不能身退,那便又是什么样的下场了呢……”紫竹习惯性地想要抽出帕子绞,却蓦然发现帕子被董猛拿去了。直到上了车,紫竹才渐渐平静下来细想宫里的事:“若说董猛对我有意,那也说不过去。宫里新奇的小丫头们多着呢,哪个不想贴着他。今日的提醒,保不成是他给自己在我这落下个好处,或是他已经对我起了疑心……凡事不要做得太满这是宫里人生存的法则,我的帕子在他身上倒是大大的不妥,这个口舌又是免不了的了。”
不多时,紫竹便到了下榻的客栈。紫竹向着车夫道:“客栈后头两间半的小屋替我去买下来,明儿我就搬进去。”
“是。”车夫接过紫竹递给他的一包银子,便立刻去安顿车马。
“明日,但愿还有明日……”紫竹默默想着,客栈的小二见她回来,立刻点了一个灯笼,将她送往天字一号房里。
“废太后杨氏怨气重,娘娘可要仔细着,她若向先皇挑唆,有碍皇后娘娘子嗣昌盛、国运也势必不济。”董猛小心翼翼地向贾后说道,“娘娘,为了以防万一,不若请一位巫师来给娘娘算上一卦,也好放心。”
“也好。”杨芷虽死,贾后心中倒是惴惴不安了几日,梦中也惊心了几回。董猛这么一说,正应着她的心事:“董公公,平日里那些妃嫔死了,我倒也没怎么在意,这次倒是心中闷闷的……”
“娘娘,因素日里都是那些嫔妃不懂事,也是她们身份低贱,娘娘凤体亦有天地庇佑,她们这些鬼魂自是不敢接近娘娘。只是此次杨氏曾位及太后,怨气不免重了些,娘娘让巫师来做几次法事,想来杨氏的鬼魂也不敢再来作祟的。”
“本宫也有此意,你快去请巫师来给本宫看看!”
“是,娘娘。”董猛早早地揣测到贾南风的心意,先前就让巫师在宫门外候着。一得贾南风的旨意,董猛忙传了巫师进宫。
“娘娘仙福永享——”那巫师一身怪异的装束贾后看了极不顺眼。
“你起来吧,看看我这宫里有什么不妥啊。”
“宫里倒还平静。”那巫师阴阳怪气地将手中符水放到董猛托着的盘子中,“本座刚刚从宫外行到娘娘殿里,见着这路上的冤魂可是极不安分的。还有一股怨气莫名地升腾,一些冤魂纷纷像烘云托月般将她环绕。
“危言耸听!”贾后心中不悦,拂袖而起。董猛忙忙跟上道,“娘娘留步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真有此事,岂不是大大不妙?”
“好,你继续说下去。”贾后胸口反觉得隐隐作痛起来。
“据本座推测,这个冤魂来头可是不小的,能被宫中冤魂簇拥,商议齐聚皇陵,相信是要向祖宗告发什么。”
“有何凭证?”
“本座夜观天象,近日里每夜都有阴灵蔽月,皇后娘娘只看这几日间每夜月色便可知一二了。”
“那如何才能杜绝阴灵四散?”
“在晚上百鬼游行时,将此人尽快下葬,并将她下葬时面朝棺底。盖棺后棺盖上须贴九九八十一道灵符,才可抑制此人的阴灵飘荡。若此事不速速料理,怕这阴灵日益张狂,一而十,十而百,在夜里飘飘荡荡摄人心魄,或让人惊梦,或让人断绝后嗣,直到阴灵成百上千将白日也遮蔽,那时候天地间浊气升腾,也就难以控制啦!”那巫师一脸愁苦,但分明语气中有大笑之态。
“那有劳大师。”贾后听了巫师似颠似痴的话心中倒信了大半,于是向董猛道,“你带大师下去歇着。等百鬼游行之时带大师去金墉城给那贱妇下葬!”
“是,奴才领旨。”董猛给贾后续上茶水,才领着巫师退下。
“董公公还真是明朝秋毫。”巫师故意放缓脚步,用眼觑着董猛。
“不敢,老奴只是为了让主子安心。”董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有两个小宫女服侍着巫师上了牛车。
“烦劳大师做法事了。金墉城内丧葬之物一应俱全,大师先行,老奴稍后便来。”董猛轻轻弹了弹袖子上沾染的灵符上的碎屑,目送巫师的牛车离去。
“咄,什么大师?信则有,不信则无。老奴坏事做多了,但就是不信这报应。杨太后,您老人家圣灵有感,千万不要怨怼老奴,老奴也是无能为力呀。”董猛想着,却见贾府有人派来问皇后的安,便忙忙地将她带进贾后的宫殿。
“启禀皇后娘娘,娘娘府里老夫人抱病,小姑奶奶打发人来知会娘娘,并问娘娘的安。说是若得空,便回府见见老夫人,让老夫人宽心。”董猛带着贾府内老夫人的贴身丫鬟进来,向着贾南风说道。
“嗯,知道了。妹妹还有没有说,母亲病得怎么样?”
“回皇后娘娘的话,老夫人此番病得沉重。太子听说了就打发几个太医去给老夫人瞧,太医说,老夫人体寒伤血,忧思伤肺,本用药发散就好,哪知老夫人懒怠吃药,这几日就更见沉重起来,因念着皇后娘娘,说是要再见一面,嘱托后事呢。”那丫鬟神色戚戚然,跪在地上,几近哽咽。
“知道了,本宫秉过皇上,明日便去看母亲。只是太子凭什么打发了太医去看望母亲?”
“前几日,贾模大人入宫见皇上,恰巧太子去皇上那请安。说起老夫人身上不爽的事,太子极是忧心,立刻奏明皇上让太医去诊治。隔日还送了好几包上好的药,老夫人很是感激,命小姑爷带上我进宫谢恩。现下小姑爷定是在太子那里问贾谧大人话呢,小姑爷说外戚不便入后宫,先是打发我来回了娘娘的话的。”小丫鬟的睫毛上挂着一点点泪花,更增清丽的色彩。
“嗯,你先起来。回去让韩寿告诉母亲,本宫这几日得空便去看她,让她静心养病,要什么好的药,尽管问本宫来拿,太子并非本宫亲生,终是亲疏有别,再不可受太子的东西。”贾南风伸着手让地下跪着的内侍修着指甲,另一手拿过宫女呈上的一盒珍珠粉和一罐木樨露道:“这个你让韩寿拿回去,让妹妹亲自调了给母亲喝。另有一万两银子,给妹妹收着,母亲要什么,让妹妹打发人去买,此时节,万万不要屈了母亲。”说着,便有十个力大的宦官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