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豪-第5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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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文治又微微笑道:“护国公,此事看来有蹊跷,不过无妨,你还在奏疏中说,还有人证?”
陈凯之点头:“不错,广安驸马的外甥张怀初,便是人证。”
“人在哪里?”
“移交了。”
“移交给了谁?”
陈凯之突然发现这个对话,没有任何的意义,因为这是一个无限的循环,在心里冷笑了一番,陈凯之便淡淡道:“想必已经不知所踪了吧。不过,下官倒是想起一个事来,凡事,都会有痕迹,比如教坊司的公公,既然他和广安驸马勾结,只需立即拿下他,不怕他不招供,到时,一切就可水落石出了。”
陈凯之的话很有道理。
这个世上,做了的事,不可能没有痕迹,而这个教坊司的公公,便是关键中的关键,只要拿下他,他肯招认,那么,一切就都无从抵赖了。
成岳闻言,却是拍案而起:“你还好意思说,你可知道,昨夜,教坊司的黄公公,已经自缢而亡了,他在临死之前,曾对身边的小宦官说,就是因为你陈凯之污蔑他,他当年,也曾侍奉过先帝,怎么受得了你这样的侮辱,教坊司已有多个宦官指认,说他整整一日都是恍恍惚惚,口里说着冤枉,说忠心耿耿,说一向尽忠职守,说不如死了干净,当天夜里,人便死了。陈凯之,黄公公是宫里的人,若不是因为你的污蔑,何至如此,到了你现在,你还要拿他?你去哪里拿,去阴曹地府拿吗?”
陈凯之听了,竟不觉得震惊。
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乎也已断去了线索。
其实……这都情有可原,既然对方已经抹去了一切,又怎么还会留着这个黄公公呢,也就是说,黄公公必须得死。
这样的手段,如此的同心协力。
看来,是有人出手了。
想必是要整死自己吧,若是自己诬陷驸马,那一定会掀起惊涛骇浪。
那自己的名声岂不是毁于一旦了,以后还有谁会相信自己。
这种真是狠呐。
不过他不并恼,而是神色淡淡的看着姚文治。
姚文治含笑道:“不要动怒,不要动怒,都不要动怒,这事,要怪,也怪不到护国公头上,黄公公有什么委屈,等待彻查就是,是他自己要自缢的,宫中尚且没有为此事,而将一切罪责推诿给护国公,吾等说这些做什么。陈凯之,现在你这份奏疏,几乎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这也是老夫和诸公,请你来坐一坐的原因,老夫啊,也是为了你好,正因为如此,请你来说说话,奏疏,老夫驳回了吧,就不必呈送进宫里看了,关于广安驸马之事,你以后不要再问,也不要再管,这是为了你好,你意下如何?”
息事宁人。
陈凯之明白了姚文治的心思,他不愿惹麻烦了,不管是陈凯之,还是广安驸马,他谁都不想得罪。这倒不是不敢,而是完全出自于这位姚公的性子,姚文治历经三朝而不倒,甚至在太后和赵王斗争最激烈的时候,地位依旧稳如磐石,无人撼动,这绝不是没有原因的,虽然他上一次,帮了陈凯之,大大的削弱了赵王一党的势力,可这等老狐狸,在没有真正把握前,绝不会又贸然去得罪一个长公主。
陈凯之摇头:“请姚公不要驳回,我愿坚持己见。”
驳回了,就等于是私下里和解,而陈凯之坚持,就是要让内阁继续送入宫中去,这就叫上达天听。
姚文治微微皱眉:“可若是不封驳,当真送到了御前,就难免有人要痛斥你栽赃陷害,诬告他人了,老夫这是为了你好。”
陈凯之想了想,起身,朝姚文治郑重其事的作揖:“我自知姚公与诸公的爱护之心,是不愿我受人攻讦,只是若我此时放弃,岂不让锦衣卫,成了栽赃陷害的一群恶徒?不但使锦衣卫声名狼藉,于我而言,只怕也无法承受诬告他人的污名,此事,既已经开始,就该有个结束,无论是非曲直,宫中自有明断,学生最怕的,恰恰是无疾而终,这是最糟糕的结果。”
姚文治奇怪的看着陈凯之,到了这个份上,你陈凯之手里一点证据都没有,而各部各司早已有了明断,这等于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去指责广安驸马,还要推翻掉大陈几乎所有司法机构的论断,这是几乎没有可能的事。
“好吧,既然你坚持,那么,老夫只好票拟之后,呈报入宫了。”
姚文治显然,是想借此机会卖陈凯之一个好,既不惹麻烦,又将陈凯之找来,告诉陈凯之,老夫还是很偏袒你的,这奏疏若是送上去,你可能要四面楚歌了,不过谁料陈凯之没有领情,便苦笑道:“很好,对了,再过一些日子,衍圣公府的公子就要入京了,你是学候,到时少不得要去款待迎接,这几日,就不要为了此案操心了吧,这个案子,既然已经有了明断,而且六司会审的口供都很翔实,慕太后看过了口供和结论,也点了头,总之,不要做无谓的事。”
姚文治接着挥挥手:“都去办公吧,这茶,喝的也是索然无味。”
成岳懒得和陈凯之嗦,接着起身,踏步而去,苏芳现在是泥菩萨过河,也起身离去。
唯有陈一寿一直默不作声,却是留着,姚公很有深意的看了陈一寿一眼,徐徐开口:“你们……不妨可以好好聊聊。”
陈一寿和陈凯之之间的关系,可谓是世人皆知,姚文治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旋即起身而去,完全不愿多做逗留。
陈凯之却是留着,呷了口茶,随即看向陈一寿,淡淡问道:“陈公对此,有何看法?”
陈一寿左右看了看,见没什么人,才朝陈凯之缓缓说道:“若是你的话是假的,老夫能说什么?可若是你的话是真的,老夫细细思来,真是恐惧啊,凯之,你是不知吧,刑部的侍郎杨铭,便是老夫的门生,老夫昨天夜里,问过他,他也是矢口否认,你们锦衣卫移交了什么人证物证给了刑部。”
陈凯之不由笑了,看来这些人的手段还真高明,因此他不由皱眉,一字一字的认真问道:“那么,敢问陈公,陈公是相信那门生,还是相信学生呢?”
陈一寿看了陈凯之一眼,便捋须笑了:“谁都不信,老夫在等结果,其实,老夫对于方才姚公的话,很不以为然,明哲保身?嗯,朝中有太多明哲保身的人了,可就是没有一个人,肯真正去较真的,人啊……其实较真一些,挺好!所以,老夫希望能够有朝一日,看到你的证据,也希望,有一日,你能洗清你身上诬告的质疑,你若是一口咬定了确有其事,那就较真吧,老夫……等着。”
陈凯之颔首点头,他突然发现自己和陈一寿有了共鸣,这满朝文武,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事,说穿了,不就是因为,每一个人都不较真吗?
第六百七十七章:夺权
陈凯之颔首点头,他心知这是陈一寿愿意支持的信号。
其实这都在陈凯之的意料之中,陈凯之起身,朝陈一寿行了礼:“学生受教。”
方才告辞而出。
等他回到北镇抚司,守门的力士道:“公爷,有人来访。”
“什么人?”陈凯之皱眉。
这力士道:“自称方吾才。”
陈凯之心里发毛,整个人不由怔了下,旋即忙是问道:“人在哪里?”
“本来卑下是请他回的,谁料他说可以等,所以安置在了后衙廨舍。”
陈凯之摇摇头,又点头:“知道了。”
他现在反而有点不愿见师叔,可既然找上门,实在没有躲得道理,总之,从种种迹象看,师叔似乎是想来兴师问罪,这个时候自己躲也躲不掉了,兴师问罪就兴师问罪吧,反正,自己也是无辜的。
陈凯之信步到了后衙,进入廨舍,便见一人坐在那儿喝茶,一见到陈凯之,他豁然而起。
陈凯之立即戒备的驻足,精神紧绷。
“凯之,等你许久了,快,快,辛苦了吧,来坐,老夫猜着你这会儿差不多就要来,就厚颜让你这里的差役,先斟茶来,你看,这茶水,不凉不热,正好,快,快喝了,解乏。”
方吾才笑眯眯的样子,一脸的和善,完全不似自己想象的那般凶。
陈凯之看着态度温和的方吾才,不禁看到自己所在的空空案头上,果然有一副茶,他犹豫着不肯拿起,含笑着问道:“师叔,会不会有毒?”
方吾才闻言,不由板起脸,痛心疾首:“说什么话,这是说什么话,师叔这辈子,没什么至亲,至关重要的,也就三个人,一个是家兄,也就是你恩师,还有一个便是琴儿,这最后,便是你这亲亲至爱的师侄啊,师叔下毒,师叔毒死了自己,毒尽了天下人,也绝不毒你,凯之,许多日子不见,你怎么和师叔生分了?”
陈凯之听的毛骨悚然,尤其是那一句至亲亲至爱的师侄,这令陈凯之有一种恐惧到极点的感觉。
师叔不是要麻痹自己吧,这样他就可以拿捏着自己了。
陈凯之心里虽然极其的不乐意,可是如今也没别的办法,只好端起茶盏,轻饮一口,随即问道:“师叔来此,有何吩咐?”
方吾才笑吟吟的看着陈凯之。
“来看你,来,来,来,快坐下说话,在师叔面前不要这样的拘谨,咱们,是自家人。”
双手按着陈凯之的肩,令陈凯之坐下,方吾才自己才落座,面带和蔼笑容:“前些日子,燕国天子修了书信来,非要让师叔去燕国,老夫婉拒了。”
这傻缺。
陈凯之心里想,不过知道师叔还有后话,耐心的听。
“此后,赵王又请了师叔几次,想让师叔去他那儿住着,师叔还是拒绝了。不只如此,吴国的国相亦是修书而来,还有衍圣公的公子,那叫什么来着……他预备来洛阳,希望,等他回曲阜的时候,老夫和他一起回去。”
“老夫将这些都拒绝了,你道是为何?”
陈凯之摇头,一脸好奇的看着方吾才,你拒绝,肯定是因为你想装逼呀,不过他也只是心里想想,旋即便垂着眼眸,竖起耳朵聆听起来。
方吾见陈凯之一脸迷茫的样子,不由痛心疾首地道:“因为放不下你啊。我只一个女儿,在师叔眼里,凯之便是师叔的半个儿子,你在哪里,师叔就在哪里,唯有如此,方能求得心安,就比如这一次,听说有人说你诬告他人,气死师叔了,为了此事,师叔已经四处为你打听,据说,这是梁王背后捣鬼,他如今辅政,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是以借此机会,暗中布局,现在,你可知道这些人的厉害了?”
陈凯之还是觉得心里怕的不行,卧槽,师叔转性子了啊,热情的过了份,不过说到了正事,陈凯之便道:“其实,早有预料。”
“早有预料?”方吾才微微一笑:“你是否还要继续下去?”
陈凯之颔首点头。
方吾才便抿着嘴:“师叔就知道,可是……你为何非要如此呢,师叔这一点,有一些想不明白。”
陈凯之抬眸,深深看了方吾才一眼:“师叔,你可知道我的处境?”
方吾才微微皱眉:“你继续说。”
陈凯之此刻才放松了一些,没那么警惕着,而是轻轻叹了口气:“从我得罪赵王的那一日起,对学生而言,一切的荣华富贵,其实都不过是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