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秋-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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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麻子顾名思义,一脸的麻子。
长相寒碜的他能在前军混个火头之位,并不是因为他能做得什么好菜,而是因为他的老资历。在赵应元还是大明朝的河南副将时,李麻子就是他身边的亲卫了。后来赵应元投了左革五营,又跟了李闯,李麻子都在他身边,只是如今老了,实在张不了弓,舞不动刀,才被赵应元安排在前军营当个火头,享享福。
王彦出了营帐去找李麻子,见其正蹲在一堆柴火旁,鼓捣着他的旱烟,便乘机提道:“老火头,今日取水时,我想带着我家小兄弟一起去,您看行不?”
李麻子没有急于回答,直到将旱烟点上,美美的吸了一口,才看了王彦一眼,又低下头抽着烟没好气的道:“前军营里有规定,出营者须留下亲人为质,你想带你那傻弟弟去干啥?”
见李麻子没有拒绝,只是问问原由,王彦不由得心里一喜,将原来想好的说辞道了出来。“前些天,我得罪了那泼皮刘顺,老伙头您是知道地!这几天,那厮老找我麻烦,我担心我出了营,他会寻机欺负我的傻兄弟,所以就想带在身边,老伙头您给通融通融。”
前营里的情况十分混乱,李麻子知道,不仅是泼皮无赖,就是营中老卒兵痞也时常过来祸害一番,只是他如今老了,也见惯了乱世的各种悲惨场景,只要不影响到他,便也就不去管那些闲事。
他听了王彦的说辞,也是一番犹豫。
见李麻子犹豫不答,王彦只好再次说道:“听人说运河里的鱼儿十分鲜美,我顺便带我兄弟给您弄条河鱼回来,您看怎么样?”
听到河鱼,原本犹豫的李麻子不禁漏了笑颜,一对麻脸瞬间开了花儿一般。“哈哈那硬是要得!”
大顺朝新立,没有统治经验,地方上还比较混乱,赵军一路给养基本靠抢,实在困难得紧,就是李麻子一路来,也是希的多干的少,至于肉鱼之类几个月也不一定见到一回。
王彦的好厨艺,李麻子是知道地,可再好的厨艺,也得有材料发挥啊。一想到烙个饼,都能玩出花的王彦能给他整条鱼,李麻子顿时就激动了。他忙起身抖了抖烟杆,又从怀中掏出两块木牌递给王彦,接着有道:“弄条大点的,晚点回来也没关系,我去给看值的人说。”
接过木牌,王彦十分激动,但是却没表现出来,他向李麻子道了谢,便去营帐将许嫣嫣带了出来。
半刻钟后,他们在守卫处验明木牌,便随着取水的人马出了大营。
以往都是一哨人马跟随众人取水,今日因为营中士卒不够,就只来了一名士卒前来监视。
见此王彦心中顿时一喜,看来他真是选对了逃走的时机。
大运河贯通南北,北抵京师,南达余杭,实乃华夏之血脉。此处坐船,便可一路南下,直达南京。只可惜昔日繁华的大运河,也因为大顺攻陷京师,漕运中断而变得萧条,变得孤寂。
来到运河边上,众人取完水就抬回大营,然而王彦带着许嫣嫣却没有跟上,负责监视的士卒见了,一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有些不悦的道:“你们两个怎么还不走?”
“哦,这位大哥,老火头吩咐我抓尾河鱼回去,还望您通融通融。”见那士卒的动作,王彦不禁有些紧张,虽说对方只有一人,可王彦很有自知之明,多年来他一直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到万不得已,他还不敢与持刀老卒争斗。
“老伙头?可是那李麻子?”闻言士卒道。
“正是哩!”王彦连忙点头。
听了回答,那士卒按着刀柄的手才放下来,可他依然还有些犹豫,只是此时取水的人却没有停下来,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那士卒看了看远去的队伍又看了看王彦与许嫣嫣,沉吟道:“既如此,你们早些回营,莫要让我为难。”
士卒说完便转身向取水的队伍追去,王彦顿时松了一口气,想不到一切居然如此顺利,可是正当他准备带许嫣嫣离去时,那士卒却突然停下脚步,而后又一路小跑回来。
王彦心里顿时一惊,但脸上却故作镇定,“大哥怎么回来呢?可还有什么要交代?”
“哦,我是想问下,小兄弟等下能不能帮我也弄一条鱼?毕竟这些时日,营中伙食实在太差了。”那士卒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当然没有问题!”因为紧张,王彦声音都有些高了,不过他听了士卒的话,却松了一口气,当下调整心态继续欺骗道:“以后我还得靠大哥多多关照哩,等会晚饭时,我做好了就给大哥送去。”
“如此,那我就多谢小兄弟了!”那士卒有些欣喜的抱了抱拳,才转身小跑着追取水的队伍去了。
待他们真的走远,王彦立刻便拉着许嫣嫣向远处奔去,两人沿着运河一路寻找渡船,可是却没有收获,王彦心中不由得有些着急。
此时,天色已晚,他们已经离营十几里,王彦便决定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
他害怕撞见赵应元的大军,不敢待在运河边上,两人离了河边向河提翻去,想到远一点的地方去找休息之地。
王彦一番辛苦爬上河堤,正要去拉慢一拍的许嫣嫣,不想远处的一队身影却让他为之一愣,脸色顿时大变。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赵应元不是寻找渡船去了吗?怎么会回来的如此之快!王彦来不及多想,立马又飞快的跃下河堤,拉着许嫣嫣向下狂奔而去。
可惜他还是被远处的赵军发现,“什么人?”“给老子站在!”各种呼喊大骂之声,纷纷从后边传来。
慌忙之下,两人一头扎进河边的芦苇荡,王彦回身观看,心头不禁一寒。只见赵军近百士卒沿堤而下,冲着芦苇而来,显然并不打算放过他们。
若是被抓住,还有活路?
第4章 保嫣嫣,王彦被擒
王彦生于湖广之地,鱼米之乡,自幼会水。
年少时他便时常与族中少年,畅游湘江,大运河虽然宽广,却难不住他,只是如今身边多了许嫣嫣,他是无能如何也没有能力将其带过河去。
此时赵军士卒已经向芦苇荡逼来,王彦心里一阵绝望,对于逃卒,无论是大明或是李闯,处理的方式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立斩不赦。
看着身旁呆呆许嫣嫣,他心中不由得一痛,许直之托犹在他耳边回荡,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放弃应下的诺言?许直的恳求的目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几个月来他与许嫣嫣形影不离,相依为命,已经有了感情,让他丢下许嫣嫣独自逃走,这样的事情王彦做不出来。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王彦虽然受梦境诸多影响,可本质上他还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士大夫。君子践一诺,而独行千里,他不可能独自逃生。
看着越来越近的赵军士卒,以及那一把把晃着亮光的战刀,他心中已有决断,好在当时许嫣嫣跟着后面,没有上河提,赵军因该只看见他一人,他绝不能让许嫣嫣再次陷于危险之中。
这时他双手扶着许嫣嫣瘦弱的双肩,使她面对着自己,而后认真的说道:“嫣嫣,你待在这儿藏好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千万别发出任何声响。”
王彦的话让许嫣嫣似乎感觉到什么,原本呆呆的她居然猛然抬起头来,惊恐的看着王彦。
这不由得让王彦心头一惊,可他却没有时间多想。
他匆匆从怀中掏出一块美玉,塞入许嫣嫣手中道:“我是衡阳王氏子弟,伯父王朝聘,堂兄王夫之都是湖广名士,你若逃脱,可去长沙城,寻人打听,我族人见此信物必会收留于你。”
言毕王彦便决然起身,冲出了芦苇荡,而在他身后,两行清泪已经打湿了许嫣嫣的面庞。
“站住,别跑。”
“抓住他,将军有赏。”
原本逼向芦苇荡的赵军士卒,见一个身影猛然冲了出来,顿时操着战刀,大声急呼的追了上来。
这些都是赵应元身边的老卒,十分精锐,王彦不敢回头张望,只是一心希望能将他们引得远一点。
他一路狂奔,赵军士卒越追越近,可是要擒住他也不容易,然而就在这时,他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破空之声,王彦顿时大惊失色。
只闻到“噗”的一声响,一支羽箭几乎洞穿他的大腿,阵阵巨痛立马就让他整个人失去重心,栽倒下去。
“完了,就这么结束了。”
下一刻,数名赵军士卒已经围了上来,顿时对王彦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操!叫你给老子跑!”
这一番下来,王彦被毫不留情的拳脚,殴打到几乎要晕死过去。
这时见士卒们发泄的差不多了,也怕他们真的将王彦打死,一名穿着皮甲背着弓箭的小校才上前说道:“操!都停下,将军要活的!”
士卒这才粗鲁的将王彦架起,如拖死狗般向回走去。片刻后,昏昏沉沉的他便被拖上河堤,带到赵应元面前。
赵应元一脸冰凉的看着他,他身后的诸多将校也是一副死了老娘的表情,整个赵军与出营时相比,简直如同两只队伍。他们旌旗不整,士卒垂头丧气,士气低迷,如同吃了大败仗一般。
王彦来不及细想这些变化,便听赵应元开口道:“你见我大军就逃,可是哪方细作,北面还是南面?”
闻言王彦一头雾水,不明白赵应元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自己此番必死,因此也就不用多费口舌,只是如同许直般闭目待死。
见此赵应元顿时大怒,欲拔剑杀之。
这时他身后却突然有一人道:“此人似乎是前营伙房的王彦,卑职曾见过,有些映像。”
“那就是逃卒了!”赵应元脸色不禁一寒,可却没有拔剑,而是带着杀气残忍道:“带回去,杀一儆百!”
此时天以黑了下来,但大军却不准备停歇,王彦被一名军校夹在马上,不等步军,便随着骑军一路向大营狂奔回去。
王彦能感受到赵应元的焦急,料想定然发生了什么大事,可他一个将死之人又何必操那么多心哩。
回到大营赵应元便带着诸多心腹直奔帅帐,王彦则被丢在一边看管起来。
一夜无话,他因为担心许嫣嫣,也因为自己命运的坎坷,而无法入睡。
此时忍受着寒冷的夜风,看着天空中点点繁星,王彦心头无限伤感,他不由得回忆起,他即将结束的短暂人生。
他出生于衡阳大族王氏,年少时随父迁于长沙,跟随长他二十于岁的族兄王夫之学习,然他资质平庸,直到十八岁时才得了童生,此后乡试不中,便于岳麓书院专心治学。
崇祯十五年(1642年),他与王夫之等人同赴武昌参与湖广乡试,名列末等,同年便赴京准备葵未年会试,然王夫之与诸多匡社同人,却因为贼军阻断道路未能赴京赶考。
崇祯十六年(1643年),葵未试王彦不中,南反之路又被李闯大军阻断,他便滞留京师,拜刘理顺为师。
然其后局势迅速恶化,朝中多是尸位素餐之辈,他顿感报国无门,随意志消沉,整日借酒消愁,更险些跌入水中淹死,幸得一青楼女子所救,酒醒后便奇梦连连,做了不少奇词奇曲,一时间名扬京师。
甲申年(1644年),李闯破京师,刘理顺一家十二口投环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