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最后一个太子-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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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意味着……这个局面,超出了在场三人的控制范围。
“压不住了……”陈新甲喟然一叹:“诸公,上殿吧。”
同时,陈新甲心中默默地加了一句:“解决不了此事,都准备洗干净抹脖子吧……”
武德卫营狼烟燃起,教忠坊百姓纷纷闭门守家,战战兢兢。京营饥兵作乱,囚上官,绑郎中的事情再也压不住后,迅速摆上了崇祯皇帝的案台。
至此,京师大惊,皇城震动。
“京营……作乱……”赫然醒目的几个字应在朱由检的目光里,透着赫赫杀机。
但光有杀机无用,陈新甲已然将眼下局面都一一分说。京营的乱兵几乎是同时举事,让五军营瞬间瘫痪,更让神机营也无力。
简单说,短时间内朝廷竟是没了必胜弹压的本钱!
一想到十数里外就有兵士造自己的反,朱由检就不由地内心一寒,紧接着就是无边的愤怒。
“李国桢!你深受皇恩,就是这般管着京营的吗?粮饷都去了哪里?朕一年二十七万两折色银都去了哪里?十万两本色何在?竟是让京营士卒都不得饱餐一顿?“
“兵部议论如何?京营之事,到底如何解?”
“诸位卿家,诸位卿家!乱兵就在不过十数里外,尔等就无有一计可以解此乱局吗?”
朱由检接连三个质问扫视群臣,让所有人触碰到目光无不是纷纷拜下请罪。
就连急忙赶过来的首辅周延儒更是心中暗叫倒霉,这些天竟是如此多事。而且还是超出了朝廷控制范围,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的大事!
事情既然超出了控制范围,周延儒作为一个沉浮宦海这么多年的老油条,自然迅速来了一个变被动为主动,道:“陛下,兵乱之事,剿为一策,抚为一策。既然进剿不得不暂缓,抚乱安兵亦是可用。况且户部既然有信心可以拨付京营钱粮,那想必安抚乱兵是足够的。”
周延儒开了口,陈新甲自然忙不迭地甩锅:“臣以为然,当以抚乱安兵为先。只是不知户部准备如何,可否济事?”
一旁,户部尚书傅淑训与户部侍郎王正志面色各异。听了陈新甲开口,傅淑训刚想回复,却见魏照乘抢着又是补刀道:“以之前户部之策,一人言三十万两,一人言五十万两。那无论如何,此刻先出十万两应是可行。”
“户部正在整顿,拨付之事,依前日所奏,十日后自然会见分晓。”傅淑训深深呼出一口气,缓缓出声,实际上将三人都给拒绝了。
见此,周延儒、陈新甲以及魏照乘纷纷变色。
就当傅淑训竭力平复心境的时候。
王正志略显阴柔的声音带着笑声道:“陛下,臣启奏。整顿之事,臣未曾有吻任何实证,亦是未曾得知何处有碍与国朝政事。户部之于朝堂非是言官所列,并无风闻奏事之权。而今户部人心动荡,下僚无不惶恐,无人敢用事与国政,军饷拨付之事,自然无从做起。臣请陛下暂缓所谓整顿之事,以安下僚之心。臣亦可立军令状,旦夕恢复户部,臣即可于明日拨付第一批钱粮不少于三万两,十日内筹措钱粮三十万!”
王正志说出,顿时如同一把尖刀一样,狠狠地捅在了傅淑训的背心之处。
听闻于此,傅淑训顿时感觉眼前一黑,身子微微一晃。他甚至能够看到崇祯皇帝脸上动摇之色。
第四十三章:右哨的过去
“还好……还好秦侠在国子监的动作快!我的动作,更是不满!”傅淑训心中百般念头回转,随后厉声大喊道:“下僚无不惶恐?荒唐!户部运转,自有法度。点卯一起,公事便行,岂能因为所谓人心动荡便视朝堂国法于无物?陛下,臣已遣户部经历司发文至顺天府,请三班衙役入浙江会馆,户部人员,擅离职守者,皆以索入户部,以待朝堂律例惩处!”
“至于实证之处……”傅淑训说到这里,心中恨恨一咬牙,怒吼一声拼了,便道:“明日,臣自当上奏陛下,京营账务之漏!君前无有戏言,臣既发军令状于君前,便绝无悔改!安抚乱兵所用,既起于兵部,应出于兵部。户部整顿之事,不当为此所乱!”
崇祯听此,止住还要说话的群臣,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默默无声,不知如何决断。
妥协,选择户部侍郎王正志便可以立刻获得恢复运转的户部,获得三十万两救急的军饷。有此军饷,兵乱自然可以迅速平定。京营也可以稍事整顿。
“但这一切……却并不是凭空来的……”崇祯皇帝的目光扫视全场,无人敢对视,纷纷下拜。
这一批臣子都是他崇祯的命令下这才得以入朝堂为阁部高官。前后并无变化。
能有三十万两……其实只是拜托于一个人。
那就是他崇祯的儿子!朱慈烺!
妥协……无疑是对朱慈烺的背叛。
想到此处,崇祯似乎再度看到了那双坚定的目光。
良久,崇祯皇帝的声音在殿上响起。
“就依傅卿所言。兵部先将太仆寺准备的钱粮准备下……兵乱……若是平不了,就让兵部先抚。户部的事情,尚有六日时光,如何处理,六日后再论。”崇祯说完,起身回了寝宫。
众人恭迎崇祯离开。
崇祯皇帝金口玉言,一言既出,鲜少有可以让其动摇更改的时候。
自然,每个朝臣都能感觉到,今日仿佛阴云浓重,如雷霆将出。
王正志更是垂着头,目光阴暗,如卷风雨。
忽然,王正志看向殿堂一脚,一个青袍小太监悄悄退下,顿时心中大喜,看着前方魏照乘瞥了自己一眼,不动如山,顿时无限希望升起。
“我们还有后手!”
“我们还有机会!”
“所谓证据,不就是秦侠所算账册吗?既然兵变都干了……那干脆将秦侠……”
教忠坊,武德卫营。
捏着一封从宫中传来的密信,乔博胜看着身边汇聚过来的一干兄弟,轻轻呼出一口气道:“老十七,咱们右哨是多少人去了南边,跟着从南边回来的老兄弟,还有多少?现在又有多少在营里?”
被唤作老十七的是一个身材稍稍矮小一些的老卒。老十七气质悍勇,举动沉,看起来是个沙场搏命,忘却生死的主儿。只是今日听着乔博胜这么一问,眼上却微微蒙了层雾,缓缓吐出一口气道:“跟着孙将军一路南下,咱们右哨的人去了三千,走在路上走丢的,陷坑的,病死的就有两百。到了湖广,水土不服,粮米供应困顿,逃走的,走丢的,又是几百。前前后后几场仗打下来,死三百多个,伤了一千多个,被俘投降不知多少。拖到最后孙将军开恩,找了漕船接回京的,竟然只有九百三十七个兄弟得以能回京。几千里坐船回来,丢在路上的,病死的,伤疾发作的,又有两百零七号。到了京师,饿死的,伤好不了被赶出去,冻死在京师的,又是几十号,记不得了。”
说到这里,老十七声音缓了缓,恢复了冷静:“我数过,这些老兄弟还有六百零十三个兄弟。三哥下了令,今日在营里的有五百零三人。”
末了,老十七顿了顿,开口道:“多亏了三哥接济,不然营里要有两三百号兄弟没办法在京里活下去。”
能进京营当兵的,不是家里孤寡无所依靠,就是军户子弟的余丁,亦或者各种走投无路,这才投身军旅。在大明,当兵吃断头饭就是一门最次的路子,没有哪个良家子会考虑。不管这些右哨伤卒出身是哪一样都有一个共同的标准,那就是回了京有了家人也没办法依靠。更何况还是伤兵要医药,要米肉补身。
故而,靠着这份救人水火的大恩,乔博胜在右哨里的威望真是一时无两,说绑了营官就绑了营官,便是有士卒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也并无犹疑。
听老十七这般说,原本平静的乔博胜冷笑一声,道:“这些银子,也是我姓乔的拿命换的!我乔三儿在厮杀场上不知被多少兄弟救了几回,这些卖命的银子今天用来给兄弟们救急,那自然是心甘情愿。但兄弟们就没有想过,咱们当兵吃粮,为国杀贼,就理当有那一份粮饷吗?”
“粮饷……”老十七听着乔博胜的话,舔了舔唇,知道了他的意思,顿时跟着轻蔑地道:“朝廷的粮饷?自打咱们离了湖广回京起,已经断了三个月了!哪怕是在湖广,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地方大老爷们,又何曾瞧过咱们一眼?哪次不是要卖命了,才能吃一顿饱饭?”
“可咱们是朝廷大兵,就该有一份粮饷!”乔博胜的话语渐渐激扬了起来:“他们欠了咱们的,绝不能忘!”
“我乔三还记得我初入营领我练杀敌技艺的师傅齐九爷。九爷教我拿长枪,教我顶盾牌,教我爷们儿要挺直腰杆,杀敌要无畏,心中坦荡,万世不朽!可九爷呢?我乔三犯了事,十军棍打下来,躺着都哆嗦。是九爷拿着棺材本给我姓乔的买了药!在襄阳上了阵,中军的龟孙子都跑光了,是九爷替我这不成器的崽子挡了贼头一枪,我没事活了下来,九爷却伤了,捅在腰上,在床上挺了半个月。我乔三儿跑遍了军营,求不动只给文武将官治伤的医士,就因为特娘的那个阉人吓得哆嗦了,没一个医士能出来!”
乔博胜回忆着,仿佛眼前一幕幕在眼前回忆着,真情流露,目光朦胧,想到最惨淡的一幕,更是声音沙哑,低沉而仿佛隐含着即将爆发的雷霆。
“等到我乔三儿拿着刀从县城里带着大夫赶回营里的时候,九爷挺不住,走了。”
第四十四章:右哨出营
“咱们当兵的命贱,死了一个,大老爷笔上添一笔就是了。喔,走失了十三个,打没了三十九人,伤了两百,降了一千!”乔博胜的声音越发激荡,吼声让整个武军营右哨都聚集了过来:“可在咱们当兵的人心里,那一个,一个……可都是咱们的兄弟,咱们的邻里,咱们的父老乡亲啊!全他娘的让主将当官的大老爷们可劲的糟蹋。何曾怜惜,何曾记得欠了我们的?”
老十七缓缓闭上眼睛,仿佛那一幕幕就在昨日一样,只听老十七浑身战栗着,颤声道:“而我们所求的……不外乎是当兵吃粮,卖命求活罢了……”
听此,乔三儿猛地怒吼了起来:“可那些当官的,给过咱们这个机会吗?朝廷给咱们的钱粮都到了哪里去?莫不是真要如元年蓟门驻军那般,焚抢火药,震动朝廷,才能让这些当官的人知道,咱们当兵的心,也是肉长的吗?”
乔三儿猛地喘着粗气,环视左右,对视着一个又一个,尽皆凝望过来的目光。
他从最初的麻木,震惊,恐惧看到了最后关头里,所有人冒出来的渴望,一种希望被灭绝了无数回以后,从人心底里颤颤巍巍冒出的希冀:“这群当官的不把俺们当人,俺们也决不能自贱!三哥,要怎么做才能求一个公道,要回俺们的钱粮,三哥发话!俺姓庞的皱一个眉头,就是没卵子的阉货!”
“三哥,发令吧,咱们听你的!”
“三爷,下令吧!”
……
“好,好,好!我乔三儿的兄弟总算还没丢光了爷们那口硬气!”乔三儿慷慨大笑,看着众人道:“既然,兄弟们信我,我姓乔的就是拼了性命,也要让这天下,给咱们兄弟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