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第9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汪孚林不说,他就不能让同学去打听?
屋子里,李师爷打发走三个学生,这才开口说道:“汪贤弟,别的我不太了然,歙县在朝廷里头的人物,我倒可以给你数一数。如今歙县的朝官中,正在广西打仗的殷正茂殷大帅风头最盛,其次是是汪尚宁的一个外甥,如今距离小九卿之一步之遥,再其次是点过翰林的几个年轻俊杰。汪尚宁已老,儿子也都不成器,所以寄希望于孙子,那个外甥承过他很大的人情,若能够继续扶摇直上,统合歙县乡党势力,他那几个孙子日后也就有了倚靠。南明先生和殷大帅是同年,据说又颇有交情,和汪尚宁的那个外甥却不太和睦。”
听到这里,汪孚林心里终于大略有了个数。与此同时,对李师爷这身为举人却笑谈风云人物的深厚底蕴,他也立刻表示佩服。可对于这样的推崇,李师爷便有些不好意思了,喝了口水后又干咳了两声:“想当初从宁国府跑到徽州府之前,我的授业老师对我详细讲述了一番这些有名人物,我这也就是现学现卖。总之你要是真要和汪老太爷对上了,一个人冲锋陷阵太危险,你得回去和南明先生求援才行。”
“多谢李兄提醒,你放心,我不会那么自负的!”
不管李师爷那消息是否从老师处批发转零售,可对于自己来说都异常珍贵,所以汪孚林自然谢了又谢。接下来等到三个被太阳晒蔫了的学生回到屋子里,汪孚林却已经收拾东西走路了。他连日以来在此名为蹭课,实为干自己的活,如今这一走,分明是证实了李师爷之前的推断。
汪孚林确实打算回松明山一趟的。不过,在回归松明山之前,他当然没有忘记对叶县尊汇报一下自己去见赵思成的经过,以及李师爷透露的那些内情。他没说自己怎样吓唬那个可怜的户房前司吏,只把赵思成的供述一五一十,没有更易一字地说了出来。果然,叶县尊出离地震惊和愤怒了,一张嘴吐出一连串违禁字眼后,竟是顾不得丢脸,又举手拿扶手泄愤,可最终却很可怜地在手掌和扶手的较劲之中败下阵来。
“无耻,卑鄙,混账老东西!”他恶狠狠地再次骂了几声,终于颓然往太师椅上一坐,垂头丧气地说道,“如果早知道一县之主如此不好当,我当初就算求爷爷告奶奶,也要求留京!其他五县那些乡宦坑我也就算了,汪尚宁那老东西明明是歙县人,竟然也坑我,真以为我是软柿子好欺负不成!”
见汪孚林坐在那儿,脸色仿佛有些晦暗,显然是想起了一次次被人算计的往事,叶钧耀忍不住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因为自己威信的提高,政绩的树立,他本来就对汪孚林很有好感,现如今这好感更是比从前暴涨三成。于是,他立刻义正词严地说:“孚林,你回松明山的时候,替我捎句话给南明先生。久闻南明先生文坛耆宿,德高望重,却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上头来,是可忍孰不可忍,只要他一句话,我这个县令一定鼎力支持!”
果然,菜鸟叶县尊被人一次次欺负惨了之后,那怒火很可怕!
汪孚林赶紧谢过叶大县尊的仗义,随即就起身告辞。出书房的时候,他就只见迎面走来一个身穿丁香色衣裙的俏丽少女,正是之前自陈叫小北的那个丫头。笑吟吟地对自己万福行礼之后,她就与他擦身而过,可从前闻到过的那股馨香却已经不见了。只不过,既然认准了十有**就是这小妮子当初在屏风后推了自己一把,他虽不至于继续记仇下去,可总归对人提高了几分警惕。果然,没走几步,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小官人和黄家坞的程公子是好友吧?”
汪孚林不禁站住了,随即回头看了过去,见她正笑吟吟侧头看着自己,他不禁生出了一种很不妥的感觉,嘴上却轻描淡写地反问道:“那又如何?”
“听说程公子就要完婚了,小官人如果不想到时候手忙脚乱,还请早点备好贺礼才是。”
直到从官廨后门出来,汪孚林还在忍不住琢磨小北的话——不可否认,如果她是故意的,那么她成功了!虽说程乃轩那家伙是标标准准的损友,可却货真价实是个值得信赖的“好人”,所以对于他吐露出极致的恐婚之意后,却遭遇到立刻完婚的窘境,他不得不表示同情。奈何他对程老爷这个明白人实在是没辙,再说人至今都还没回来,他这会儿自己都焦头烂额了,因此回家之后,一面预备次日一早回松明山,一面又让人往程家送了个帖子。
奈何,程老爷和程乃轩父子还是一丁点消息都没有,依旧没回来。
傍晚时分,叶青龙打探回来的那些事关汪尚宁的家长里短,和李师爷的相比虽说没那么精辟,可也有不少值得注意的地方——比如,汪老太爷家的妻妾序列,妯娌内斗,子侄争端……反正关于这些大人物的八卦,坊间从来就不缺。两相印证,汪孚林觉得收获很不小。然而,就在他少不得大大赞赏了一番叶青龙的效率时,叶青龙却神神秘秘从怀里掏出一把钱来,约摸就是十几文的样子。
“小官人,这是我从县后街回来的时候,撞见户房吴司吏,他拦着我硬要请喝茶,后来又硬塞给我这么点钱,托我和小官人约一趟,说是想请小官人一块喝个茶。”
户房吴司吏?不就是那个经历了三级跳,从一介白衣书办成为户房掌案,刘会的那个顶头上司?
汪孚林看到叶青龙光棍地看也不看那十几文钱,对比从前这小伙计对那二两银子先肉痛后慨然的态度,他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这小伙计跟着他之后,先后已经赚了整整三百两银子,比他这个负翁有钱多了,也难怪看不上吴司吏那十几文钱的贿赂。不过如此一来,他也不用担心这小伙计能被人收买。
现如今在底气十足的叶青龙面前,糖衣炮弹的力度如果不够强,绝对会糖衣吃掉,炮弹还回去!
PS:继续求月票!本月新书月票榜上妖孽太多了,而且大家更新都太疯狂啦(》_
第一一八章 真正的老奸巨猾(第一更)
时隔多日再回乡,一进村口,阡陌相连,鸡犬相闻,熟悉的村民彼此说笑打着招呼,面对这平静的乡村景象,汪孚林忍不住有点思乡了。这次又是大热天一路赶回来,眼下到了自己村里,他就下了滑竿,让康大二人歇口气。一路上时常能遇到几个村人,他已经记得很熟了,笑眯眯打招呼的时候毫不发怵。而他在城里的名声也已经传回到了这里,村人看他的眼神,亲近之外还多了几分敬畏。
亲近是因为他是自家村里人,敬畏是因为汪小官人近来凶名大涨!在传言中,汪小官人已经被人传成了在十几个大汉的包围之中,硬生生把罪名昭著邵员外给拿下的猛人,这丰功伟绩着实让村人为之惊叹!
汪孚林也知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可看着众人那古怪的表情,他又不好意思问村里人究竟听到什么了。当他来到汪家兄弟那园林之外,一通报后,果不其然又见汪道贯亲自相迎,他很快就领略了一番流言的威力。一路上,汪道贯滔滔不绝地把各种流言版本全都笑眯眯解说了一遍,直到看见汪孚林鬓边已经出现了豆大的汗珠,他才笑眯眯地说道:“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就能少点人打你主意。”
叔父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汪孚林很想这么提醒一句,可话到嘴边,他还是吞了回去。就这么一个游野泳还要往脸上贴金的闲人,提醒正经也是白搭!于是,他干脆咳嗽了一声。岔开话题把自己从赵思成那儿打探到。汪尚宁在背后兴风作浪的可能性解说了一下。下一刻。他就只见汪道贯冷笑了一声。
“那老家伙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家两个弟弟和一堆子侄是什么德行,竟想和大哥争?他那个外甥要想成为徽帮领军人物,差得远了。”
大概是觉得天气太热,汪道贯如同那些粗汉似的,直接拿袖子往脸上一擦,这才若有所思地说:“看来他是一面想要打击大哥威望,使大哥没办法入朝碍他外甥的事;一面打定主意要办成均平夏税丝绢的事。给自家脸上贴金,把歙县第一乡宦的名头给坐实了。只不过,就为了一己之私,一而再再而三把县太爷逼到那个份上,他还真是不怕回头遭报应。破家县令,灭门令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汪孚林没有在汪道贯面前评价汪尚宁,事实上他也就见过那老头儿一次,听李师爷评点过两句,从叶青龙的转述中听到了汪尚宁的那些八卦。至于政绩什么的,毕竟又不是在本地任官。一般小民百姓说不出多少来,大多都是那些千篇一律的溢美之词,根本及不上汪道昆在那些歙人口中津津乐道的抗倭功绩。尽管很讨厌这可能算计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老头,可他还是没随便接汪道贯的话茬,而是开口问道:“叔父,不知南明先生的起复之事如何了?”
“已经差不多成了,只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安生地方,是要去扛担子的。”汪道贯见汪孚林看着自己,他只得把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道,“别看我,就因为我自个都不知道,所以才只能这么答你。回头你问大哥吧,也许还能问出点什么。”
你都问不出来,还指望我去问?
还是在之前那间草屋,当汪孚林再次见到汪道昆时,就只见汪道贯滔滔不绝一通说,须臾就把这些关节都给交代清楚了。而汪道昆自然不像年轻十余岁的胞弟那样易怒,眯缝眼睛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才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说:“没想到,汪尚宁这么想不开。”
用这么简简单单几个字,评价了汪尚宁的这一系列举动之后,他方才端详着汪孚林,笑了笑说:“叶县尊美意,你回去之后代我道谢一声。如果我没猜错,汪尚宁如果真的在背后推动了之前那些事情,他不会善罢甘休,太太平平等到今年夏税收完,再继续推进均平夏税丝绢之事。最大的可能是,他会激起乡里的反弹,让今年夏税没办法收齐。到时候,为了不吃挂落,叶县尊一定会选择屈服。”
汪孚林知道自己此前只不过是见招拆招,要说未雨绸缪,对这个时代了解太少的他能耐还不够,这才想要诚心诚意请教一下老奸巨猾的汪道昆。所以,一听到汪道昆面授机宜时,竟是捅破了这最脆弱的软肋,他登时面色大变。
汪道贯干脆代替汪孚林问道:“大哥,那这事怎么办?”
“夏税乃国之正项,绝对容不得某些人因为一己之私,而让歙县蒙羞。我之前听南直隶的几个僚友写信对我说,今年南直隶苏常松一带以及浙江杭州府等地,有个别府县遭了水旱之灾。这些地方都是朝廷赋税重中之重的所在,而且还要负担白粮起运的重任。如若今年歙县夏税真的收不齐出岔子,连累整个徽州府,说不定会被飞派白粮。”
飞派白粮?这是什么意思?
尽管汪孚林已经不是一开始的初哥了,身在县城耳濡目染,再加上啃完整整二十二卷嘉靖版徽州府志,最近还在慢慢啃弘治版徽州府志,对如今这个时代已经有了一些了解,可汪道昆这后半截话他仍然是有听没有懂。而当他去看汪道贯时,就只见这位汪二老爷和他一样满脸茫然,显然也完全不明白汪道昆的言下之意。
汪道昆见弟弟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