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第8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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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徽州的缘故?此时听到汪孚林这么说,她只觉得眼睛一阵酸涩,竟是起身一把从后头抱住了汪孚林,伏在那并不算十分坚实宽阔的肩背上,眼泪一滴滴掉落了下来。
“我不后悔……李师爷尚且能等殷小姐那么多年,可我们那么容易就在一起了……只要你能够好好的,以后我们一家人有的是时间相处!”
“是啊,你说得对。”
汪孚林笑了笑,轻轻把手按在了小北那环着自己腰身的双手上:“如果没惹上张四维,也没碰上过元辅,只要我考中了进士,这时候也能辞官回乡做富家翁,等到日后再出来做官。可既然冤仇结大发了,元辅又对我不错,那么就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这一次是张四维最好的机会,我不相信他已经发觉我靠上了皇上这尊日后最大的靠山,已经听说元辅的病不大好,已经发觉皇上对元辅和冯保心怀忌惮,还能够忍得住。办好李师爷这桩婚事,就该打硬仗了!”
这一夜,夫妻俩恰是激情四射,半宿未眠。等到大清早起来时,汪孚林去都察院时况且腰腿酸软,坐在马上哪里都不得劲,小北坐车出门去殷家时,又何尝不是在马车里睡了个昏天黑地?然而,严妈妈得在家里看家,兼且教导新来的几个仆妇丫头,外加以真实容貌卖身进来的“刘英”,跟着她出来的芳容和芳树虽说得用,可到底比不得严妈妈和她留在广东嫁人的碧竹武艺熟稔,所以她到了殷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泡了浓茶来。
送聘,发妆,转眼便是婚礼的正日子。一大早新娘开始梳妆打扮,小北也没闲着,帮着殷二太太应付一拨拨到女方家里来道喜的客人,甚至只能抽空少许安慰了一下紧张到了极点的新娘子。等到了下午新郎过来迎亲的时辰时,忙了太多天的她甚至没力气去看那前头是怎么个热闹的情景,干脆就在茶房里坐着歇口气。可就在她很大度地放了芳容芳树,包括茶房里几个仆妇丫头的假,让她们去凑热闹的时候,她突然只听得外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跟着,门帘竟是被人掀开,紧跟着一个人直接钻了进来!
那人三十出头,一身青绢直裰,黑色布鞋,发间青玉簪,光着头没有戴幞头又或者帽子,乍一眼看去,仿佛不知道是哪家来蹭喜宴的穷亲戚,可小北和人一打照面,却发现来者初见自己微微有些讶异,但随即就显得冷静而从容,行礼的动作非常得体,分明是经过严格训练的。
“不知道茶房里竟然还有女眷,恕我冒犯了,夫人见谅。”
听到这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阴柔,又瞥见此人白面微须,但那几根着实有些不自然,小北不由心中一动,等对方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就开口说道:“无妨,想来你也是不想和外间那么多官人们照面吧?殷二老爷作为兄长,得把新娘子送上轿之后才能得闲,你不妨在这里坐坐,不要紧的。”
“哦?夫人怎么知道我是找殷二老爷的?”阴柔青年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随即就恍然大悟,笑着问道,“可是汪家少夫人?”
听到对方直接开口道破了自己的身份,小北就笑道:“正是我,可是姜公公?”
“呵呵,是我。我还想着打扮得低调些过来,见了殷小姐出嫁,会一会殷二老爷就走。”姜淮摸了摸下巴,呵呵笑道,“之前听送信的掌家说,殷家临时借住的这宅子很大,是当年殷尚书的旧宅,多亏汪爷和程爷帮衬,师父才能风风光光嫁女。只可惜前头人太多,我不想被人撞破师父的儿女和宫中太监堂而皇之地往来,只能找地方避一避等一等,谁知道这么巧就遇见少夫人。若不是我临时起意才到这来,还以为是您在守株待兔。”
小北顿时被姜淮这轻松的口气给逗乐了。想起之前对方派来的那个掌家,以及殷二老爷说的那个故事,她的嘴角翘得更高了些。
“不是守株待兔,而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姜太公钓鱼?此事出自晋朝苻朗的《苻子?方外》。”
见姜淮眼睛亮晶晶的,竟然开始饶有兴致地说起了出典,小北顿时愣住了。和汪孚林呆的时间长了,老听他一本正经地说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比如封神演义,小北已经习惯了随口乱说,却不曾想遇到个谈典故的宦官,此时不由得笑道:“姜公公真是博览群书。我倒没读过你说的,只听外子说过几卷封神演义而已。”
“我可远远不及汪爷。汪爷写的那些故事宫里流传很广,我也拜读过几卷法兰西演义,非常佩服,内书堂里流传就更多了。”姜淮说起内书堂时,脸上明显带着几分追忆,竟是笑眯眯地对小北说,“希望少夫人回头能请汪爷把您刚刚说的这故事也写出来,这封神演义肯定比那些西洋演义更加引人入胜。”
小北只觉哭笑不得——回头汪孚林一定会抱怨,媳妇你坑夫啊,没事又给我增加工作量——她定了定神,这才拐回正题道:“姜公公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御马监监督太监了,实在很令人惊叹。”
“可和汪爷一比,不是就老了?”姜淮乍一看显得有些高冷,但一说话,便流露出几分当年在内书堂时的大胆天分来。见小北笑吟吟的,不以为忤,他想到传言中汪孚林这位妻子的出身,倒有些佩服汪孚林娶妻的眼力。毕竟,他尊敬的殷士儋妻子,那位束玉夫人,就是这样一个很豁达很随和的女人,和那些矫揉造作的贵妇截然不同。于是,他见小北抬手示意他在对面坐下,仿佛这里不是茶房,而是会客室,他就毫不在意地坐了。
当然,他没忘记特意解释了一句:“我吩咐了我一个干儿子在外头守着,少夫人不用担心回头被人撞进来说闲话。”
小北正想问的事情被人直接挑明了,心下还没来得及一松,对方接下来说的话,就让她一下子抛开了之前闲话家常的轻松写意。
“御马监掌兵,想来少夫人也应该听说过,不过我这个监督太监自然比不得掌印太监和提督太监,只因为当初提拔我的是冯公公,再加上年轻,在宫里也就有几分薄面。”说到这里,姜淮看了一眼小北,见其分明心领神会,竟是微微颔首,他心想什么样的妖孽娶什么样的媳妇,这种事竟然也听得明白,不用完全点破,顿了一顿就继续说道,“听说之前汪爷因为辽东的事深合皇上心意,慈圣老娘娘却把皇上叫过去说了一顿。”
没等小北消化完这么一个消息,他就又开口说道:“皇上之前有些小风寒,指名召了太医院御医朱宗吉,没想到一问才知道,朱太医竟然病了,连元辅这次病倒,都不是一贯给张家把脉的他去看的。”(未完待续。)
第九二零章 荣升祖父
幸好!幸好!
小北在心里连说了两个幸好,暗想汪孚林素来对朋友那是最没话说的,知道张居正这场病可能会带来各种问题,首当其冲的就是几乎成为张家人最常用大夫的太医院御医朱宗吉,因此早早暗暗知会朱宗吉赶紧“病倒”。若非如此,朱宗吉这些天肯定要出入张家把脉诊断开方子,会有多少人去向其打探张居正的病情如何?到那时候,别看朱宗吉还是武清伯李家常用的大夫,仍然摆脱不了那漩涡。
她非常得体地露出了几分忧色,皱眉说道:“朱太医竟然病了?这些天只顾着李大人和殷小姐的婚礼,我和相公都没顾得上其他事情,相公就连大纱帽胡同都没来得及去两趟,每次更是来去匆匆,等今天过后,我得请他去看看朱太医才行。”
饶是姜淮八岁入宫,在宫中浸淫了快三十年,也没看出小北脸上有什么破绽。知道没法指望这察言观色的本领了,他干脆直截了当地说道:“听说师父嫁女,我派人前来送礼,原本没指望能喝这杯喜酒,却没想到殷二老爷还认我这个师弟,这才厚颜亲自来了,却刚刚好如此有缘分,撞上了少夫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虽说师父当年对冯公公推荐了我,但冯公公下头人太多,最初也没顾得上我,这个御马监监督太监,是张容斋张公公推荐我当的。”
敢情姜淮是张宏的人吗?
小北刚想到这里,姜淮却又词锋一转道:“但冯公公原本属意我去当乾清宫管事牌子,却被张容斋公公拦了下来。后来听说是张容斋公公建议,皇上自己从二十四衙门挑人,我装傻充愣,也就没选上我。”
不愧是被殷士儋看中,特意向冯保推荐的人,这人趋利避害的心思简直绝了!
想到这里,小北便真心实意地赞道:“姜公公真是慧眼如炬的聪明人。”
任凭是谁,被人称赞总会高兴,姜淮也不例外。而且称赞自己的不是宫中那些同僚下属,而是外边的官宦夫人,他就更加开怀了,但更多的是一种和聪明人打交道的欣然。既然已经试探出有其夫必有其妻,那么他就不再拐弯抹角,而是真心实意地说道:“师父回乡致仕之后,殷家没人出仕,我也不敢随便接触外头的朝官,如今得知师父力推姑爷,甚至为其谋了文选司员外郎之职,我本来想看看能否和他相交,没想到竟然能遇到少夫人。”
知道姜淮此刻不需要拐弯抹角,拖泥带水,小北就爽快地说道:“李大人和我家相公是老朋友。他一向知道,我家相公和人相交不看出身,想来姜公公应当听说了,他和司礼监随堂张公公是怎么认识往来的。多一个朋友,多一个帮手,彼此遇事时更能够相互扶助提携。”
“那是自然。”姜淮顿时笑了,“汪爷选了同一阁这种司礼监一大帮人的产业宴客,虽说不至于人尽皆知,但有头有脸的都知道了。我和内书堂掌司陈矩也有点交情,当然也就听说了此事,否则,也不敢直接对少夫人提。”
他一点都没问小北是不是能够替汪孚林做主,而是非常自然地说道:“我这儿正好还有个消息可以告诉少夫人,内阁次辅张阁老,这些天揭帖上得很勤。只不过,这是照例要先送司礼监,再送皇上的,不消说,冯公公全都预先过目。只不过,百密总有一疏,少夫人说对不对?”
“确实如此。”小北立刻点了点头,可她正打算稍稍深入一下这个问题时,却只听外间传来了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
“姜公公,有人朝这边来了!”
姜淮立刻一弹衣角站起身来,又急又快地小北说道:“我在北城靖恭坊炒豆儿胡同有座私宅,我弟弟就住在那。他不像那些老公公的弟弟侄儿一样拿腔拿调,是个挺老实的人。今后若有事,少夫人可使人送信过去,这本书当成暗语,写着暗号对应的纸也在里头。书不重要,里头的东西重要。”随手将一卷唐摭言给塞了过去,他就继续说道,“至于我要送什么消息过来,自然会有各种法子送到汪爷手上,至于特别的记认,暗号纸上我已经写明了。”
“我一会自己让人去通报殷二老爷,少夫人就不用费心了。”
说完这话,姜淮就迅速闪出门去,小北随即弹起身到门边一看,却只见这位进过内书堂,如今在御马监排名第三的太监竟是动作敏捷翻墙而去,先头那个报信的人也无影无踪,直到人消失,她才看到不远处芳容和芳树结伴回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仆妇。她立刻放下门帘回到位子上,扫了一眼手中的书,心中就断定今次过来,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