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第4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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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张部院签发的抚顺马市入市许可,但不知道真假,你能鉴定否?”
“!”
罗世杰刚刚说了这许多,倒也不全都是为了让这些来自南边的外乡人知难而退,只是想让他们知道在抚顺马市中赚钱不是想象中那样容易,谁知道汪孚林竟是随口来了这么一句!他还以为对方是骗子,可谁知道汪孚林随手就从袖子中拿出来一个小小的皮革圆筒。
“罗兄可以先看看。”
罗世杰沉着脸接过,等拿出东西在手中展开来一看,他登时愣住了。虽说罗家那一份出问题的时候他还小,没有见到过真品,但在抚顺马市上,还是见识过两次被人视作为珍宝的这东西。就连女真人那种已经破破烂烂。真假难辨的敕书。他也从交易的女真人手里看到过。此刻那许可上鲜红的巡抚关防,明明白白的内容,乍一看去全都真得不能再真了,可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要知道,多少辽东商人为了这种东西殚精竭虑,日夜苦思,却求之不得?
“你们……哪来的?”
汪孚林见罗世杰问出这句话的同时,竟然第一时间把东西卷好塞回去递了回来。不禁暗叹果然没看错人。他笑着接了在手,淡淡地说道:“罗兄,我也不瞒你说,这东西虽说是直接从张部院手中得来,但我确实不知道真假,所以这一路上心里始终七上八下,还请你先鉴定一下。”
直接从辽东巡抚张学颜手中得来的?
这一次,罗世杰真正心里猛地一突,意识到这几个打南边来的人身份恐怕不止那么简单。虽说刚刚就看了那么一小会,但他还是谨慎地说:“我虽说见此物次数不多。但可以说,至少有七成可能是真的。”
“那就好。”汪孚林轻轻舒了一口气。这才颔首笑道,“罗兄能否陪我停两步说话?”
眼看汪孚林叫了罗世杰,两人纵马驰出去几十步说话,沈懋学正在那沉吟,也没注意到耳畔两声重重的咳嗽。而沈有容发现叔父根本就不理会自己,顿时更加郁闷了起来,瞧见小北带着碧竹吊在后头,他想了想,最终还是策马等了片刻,随即停在了碧竹的马侧,压低了声音问道:“碧竹姐姐知不知道我叔父和汪公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小北正忙着琢磨李如松到了沈阳后突然要和他们这一行人分道扬镳,那抚顺关是不是已经预备好了下马威,又或者还有什么名堂,竟是也没注意到沈有容和碧竹在说话。她这个主母既然不吭声,碧竹瞅了她一眼后,也只能歉意地说道:“沈公子,对不住,这事我实在不知情。要不,你还是等公子回来之后,当面问他吧。”
沈有容登时更加耷拉了脑袋。足足一刻钟,他方才看到一行人追上了前方故意停下来等他们的汪孚林和罗世杰。汪孚林倒还好,就是笑眯眯的,而罗世杰那振奋和狂喜根本就掩饰不住,不说沈有容看着嘀咕,就连罗家的两个健仆最初还有些担心少爷被人挟持,这会儿被罗世杰招手叫过去言语了几句之后,也全都忧色尽退,取而代之的是又惊又喜的表情。
带着别人都知道我却不知道的郁闷,接下来疾驰赶路这一路上,沈有容闷声不响落在最后,就连放慢马速啃干粮充饥的时候,他仍然一个人。直到发现身边光线有些变化,侧头一瞧发现是汪孚林,他这才不大高兴地轻哼一声,低着头仿佛一门心思和手中那干呼呼的饼作战。就在这时候,他没等到汪孚林开口说话,却只听有人嚷嚷道:“前方有兵马,大概有七八十号人!”
此时此刻,别说汪孚林顾不上安抚别扭的沈有容了,就连其他人发现那七八十号人正是冲着他们这一行人而来,也全都立时进入了戒备状态。
当那挟着滚滚烟尘二来的一行人就在眼前十余步远处停下的时候,来过抚顺关好几次的罗世杰立时认出了那个领头的人,正是整座抚顺关城中的第二号人物,被上上下下尊称副守备,实际上却是官居把总,祖上到现在世袭千户的李晔。
虽说和辽东总兵李成梁丝毫血缘关系也没有,这位却因为出身铁岭李氏,始终以同姓同族自居,在抚顺关属于最会捞钱的一类人往总兵府送礼一向非常豪迈,颇得李成梁信赖。前任抚顺关守备裴承祖去年死于王杲之手,抚顺关的将领也死了不少。如今的守备赵德铭是临时提拔派驻抚顺关的,之前连把总都不是,据称李晔这个一直在抚顺关的把总才是真正的实权人物。
此时此刻,这位李千户排众而出,勒马停下后往众人身上扫了一眼,目光一下子落在了小北怀里那只小虎崽身上。紧跟着,他便笑容可掬地说道:“我正好带着儿郎们看看附近屯田,刚刚几拨人都是面熟的,各位却面生得很,听说是去岁三甲传胪汪公子到抚顺关城来,敢问汪公子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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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零章 夺妻之恨
不是来找茬的?
这兴师动众一大群人跑了过来,简直让人自动联想到了和传说中的下马威,但最终为首的李晔如此笑容满面说是来找人,怎不叫罗世杰为之愕然。更让他惊愕交加的是,李晔口中说的那个汪公子,是去年万历二年那一科的三甲传胪,也就是说那是一位进士?他忍不住按了按自己怀中的那个圆筒,心想早上人家来约定同行的时候他还犹豫了一下,可刚刚这位汪公子拿出辽东巡抚张学颜签发的许可,私底下又表示可以转给辽阳罗氏,果然是不简单的人物。
辽东武将多,在朝堂上的文官却屈指可数,辽阳罗氏从前还出过举人,供过监生,担任过教谕、县令、通判这样的官职,这一二十年却没什么人在朝为官,以至于罗世杰对于每三年一科的会试殿试都出了些什么人物,并不太了然。
并不仅仅是他,作为属于单独地域,却几乎完全是军管的辽东,无论是什么世家大族,和军中的关系紧密,和朝中的关系却都不免会有些脱节。哪怕是诸如李如松这样的辽东顶尖将门子弟,大体了解对朝中的各种讯息,但在速度上也会慢不少,更因为在朝中很少有代言人,难以领会某些细微之处的牵扯。毕竟,朝堂上可能有浙党、晋党、赣党之类的庞大地域乡党,其余省份的同乡也往往会抱团取暖,但辽东出身的进士却很难有几个京官在朝的局面。
所以往年怎都不可能出现什么辽党,但如今却不一样,这些辽东的文官因为同样主管军事。回朝之后就是一个庞大的利益群体。自然会维护辽东的军将。但这却和本地世家大族无关。
汪孚林也同样很意外,但人家是指名来见他的,他势必不能缩在后头,当下少不得拍马上前:“我就是。敢问这位大人是?”
“哎呀,汪公子,幸会幸会。鄙人驻守抚顺关城,世袭千户李晔,如今就是给守备大人打打下手。当个把总。”
李晔那张脸立时笑得更殷勤了,又在马上拱拱手道:“听说汪公子是跟着李大公子一块到沈阳的,而后就要到抚顺关来,我算算这一百二十里路,今天怎么也该到了,果然让我等到了汪公子。李大公子是真正的将门虎子,想来是忘记了,抚顺马市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因为那边女真人一来往往不是十个八个,也不是百八十个。而是时不时就会来上几百人,危险得很。所以女真人来互市要敕书,咱们的人就要许可。”
说到这里,他就越发诚恳地说道:“汪公子乃是读书人,这些事情不知道,那也不奇怪。平常读书人都不大愿意来这辽东,汪公子能走这一趟,我也不能让您白走。我这就带人护送汪公子进关城,过两天的抚顺马市,我亲自陪着各位过去。”
尽管李晔这番话说得仿佛面面俱到,殷勤热络到了极点,但汪孚林还是听出了值得注意的地方。这要是李如松嘱咐的人来迎接,李晔出于李如松的吩咐不说出来,那么一定会找个更好的理由,不会在那猜测李如松忘记提抚顺马市的规矩,所以说,这家伙肯定是从其他渠道得到的信息。这从对方直冲着自己,完全忽视沈家叔侄也能看出来。
要知道,当初在辽东总兵府的时候,李成梁和李如松父子对沈懋学的文武全才,对沈有容的初生牛犊不怕虎,那也都是相当赏识的。
虽说不明白对方干嘛大献殷勤,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在这异地他乡,汪孚林当下就笑着谢了一声,等到又寒暄客套了几句,李晔的兵马把他们这一行人紧紧包裹住了,与其说是随行护送,还不如说是押送,他在心里自然而然就更有了计较。
而落在后头的罗世杰很想打探打探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可却只见那个昨晚见过的那三十出头的青年儒生落后几步,和自己策马并行,却是抢在他前头打听李晔。借着这机会,两边少不得小声交换了一下信息。沈懋学确认了那位李千户在抚顺关城中确实是第二号人物的地位,而且手底下很有一批人,就算守备也得给其几分面子,而罗世杰则是进一步确认了汪孚林真是去年三甲传胪,货真价实的进士。
小北虽觉得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李千户有些可疑,但她思来想去,还是不动声色掉在后头。她今天的穿着很不起眼,此刻假装东张西望,眼睛不停地审视四周围的兵马,突然注意到那些看似服色一模一样的军卒中,有个三十左右鬼鬼祟祟的人正悄然往她这边瞧来,却在和她目光对上之后立刻移开了。她最初认为是看自己的,故意当成没理会。可当再次悄悄借着身边碧竹阻隔,往那边打量过去时,她就发现对方确实是在看自己这边。
但人家注意到的不是自己,而竟是在看忙着照料双人同骑的舒尔哈齐和王思明的范斗!
一想到范斗乃是沈阳本地人,之前和他们一块进了沈阳守备府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如今却在这莫名其妙相迎的兵马中发现一个暗中观察他的,小北不得不提高警惕。发现那人窥伺了片刻,就隐没在兵马之中没有再露出身形,再怎么找也找不到了,她暗自一忖度,便策马上前一步,用马鞭的鞭柄在范斗的背上敲了敲。
“你在抚顺关城有熟人,又或者说仇人?别回头,直接答我的话就行。”
范斗之前被李成梁侧室王氏推荐过来之后,第一个见的便是小北,一直都觉得人和颜悦色,待人大方,恰是一种干净爽利的作风,此刻听到这问题,他登时愣了一愣。正踌躇的时候,他只觉得背上又被人戳了几下,显然小北在催促自己。尽管那些事情说出来着实丢人,可想到汪孚林对他着实不错,想到在沈阳城门外和范澈的对视,他便决定不再隐瞒。
“抚顺关城那边小的说不上有什么仇人,但在沈阳有仇人,虽不是杀父之仇,却是夺妻之恨,想来我恨他入骨,他也防我如寇仇。之前在进沈阳城门的时候,我正好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我。”
小北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大事情之前怎么不早说?你不知道你自己重回旧地,可能会刺激到你那仇人?其他的事情是你的私事,说不说随便你,可夺妻之恨这种事却不一样,你懂不懂?”
范斗此时也有些后悔在城门口时的那番遭遇实在是太鲁莽了,面对小北的连续两个质问,他只能硬着头皮道:“若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