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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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状元楼下,汪孚林在向人详细解释,这义店突出的就是一个义字,所以,宗旨并不是在和其他米行粮店抢生意,而是为了不让谷贱伤农,而是不会让春耕粮荒的时候粮价飞涨,而更重要的是,给银钱不凑手的乡民完税时提供方便。
同一时刻,状元楼上,徽州知府段朝宗确信汪孚林竟然真的在别人毫不知情的时候就把摊子铺开了,原本评价的迂腐二字,已经悄然变成了果决。那些被将了一军的乡宦士绅们,听到南溪南吴老员外,西溪南吴老爷,黄家坞程老爷……林林总总一共五六人慨然捐助,大多数人都在设想,是不是随便掏出百八十两银子,暂时把此事糊弄过去。至于汪尚宁,继上回飞派白粮之后,第二次在徽州府地面上被人当猴耍,更是让他整个人气得直发抖。
可偏偏在这时候,楼下还传来了汪孚林清亮的声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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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汪老太爷晕了……
“我知道,之前歙县独派丝绢夏税不公的说法,传得沸沸扬扬,但府衙记录和大明会典等等文献各有冲突,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是那么快就能够解决的。我汪孚林明明白白在这里问大家一句,这笔夏税丝绢的负担虽重,钱虽多,可摊到每个人头上,才多少钱?可为什么某些名为读书人,实为讼棍的家伙却那么上蹿下跳起劲?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打起嘴皮子官司之后,能够打着这个名号,向四乡八里筹集经费上下活动,能够得到乡里敬重的名声和本钱?我的宗旨是,多办立竿见影的实事,少说糊弄人的废话!”
当听清楚了这番话时,尽管汪孚林这话只是把程文烈那些讼棍扫了进去,但汪尚宁只觉得这仿佛是重重一个巴掌打在了自己脸上,一时气怒攻心,竟是就这么晕了过去。
“汪老太爷晕了!”
汪尚宁这么一歪,一旁的汪幼旻顿时手忙脚乱过去扶人,偏偏还有人大惊小怪这么嚷嚷了一声,三楼所有人顿时都注意到了这一幕。除了平日里以汪老太爷马首是瞻的几个人,其余人都在相互交换眼色,还有人只瞅了倒霉的汪尚宁两眼,就继续分神往楼下的汪孚林瞥看。尽管并非每一个人都看好汪孚林主导的那个劳什子义店,但就凭今天汪孚林声东击西,先斩后奏的表现,他们就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一点。
随着罢官后回乡隐居很少离开松明山的汪道昆重新入朝,松明山汪氏已经重回前列,而汪老太爷却已经日暮西山。时日无多。
状元楼东家洪仁武眼看汪幼旻叫了随行家人上来。火烧火燎抬了汪尚宁下去。继而把人扶上了滑竿,临走前还对被人围在当中的汪孚林投以怨怒的一睹,他只觉得今天实在是种种变化应接不暇。情知汪小秀才一时半会脱身不得,他便上楼问了一声程乃轩,得到程大公子即刻开席的指示,他立刻下去安排,不会儿,两张圆席面便支了起来。各种美酒佳肴纷纷送上,可除了程老爷这般常年在外很少回乡的人,没几个还有兴致大吃大喝。
于是,程大公子就成了香饽饽,每个人都在打探,汪小秀才计划之后的财力支撑。对于这个,程乃轩立刻拿出了他从小忽悠祖母和母亲的本事,说得天花乱坠,滔滔不绝,甚至还神秘兮兮地透露了一件事。就在昨天。汪孚林还往歙县一家挺知名的钱铺里,用松明山汪氏的名头。存了三千两银子。看到那一张张若有所思的脸,他简直是得意极了。
谁会知道那根本就不是汪道昆的钱,而是戚家军那些将兵的钱?月息三分,在徽州地界不算很高的高利贷,胜在老字号,安全稳妥!
至于真正的本钱,可怜见的他把私房钱全都给押上了,至于汪孚林自己,明明之前口口声声说没钱,却不知道还从哪儿挪了一千两过来!
汪小秀才好容易把乡民给劝离了,请大家该完税的完税,该回乡的回乡,上楼了之后便对众人团团一揖,道了一句还请见谅,实在是腹中饥饿,一坐下来就开始大快朵颐。尽管那些都是凉了大半的菜,可一饿就虚汗低血糖的汪孚林仍然吃嘛嘛香,秋风扫落叶一般光了好几个盘子之后,腹中总算没有那种空虚的感觉,他才拿出手帕擦了擦嘴,随即便发现自徽州知府段朝宗以下,每个人都在盯着他瞧。
如果是从前,汪孚林对于被人当成吃货,那还是挺不好意思的,可现在见识了李师爷和叶小胖,又被叶明月主仆当成了吃货,他早就无所谓了。他仪态自如地将手帕塞回了袖子里,这才笑容可掬地说:“实在是对不住,一饿就发慌……咦,汪老太爷什么时候走的?”
如果汪尚宁还在,非得被你这旁若无人的态度气死不可!
段朝宗想归这么想,但脸上表情却依旧淡然而威严。问了汪孚林外头的进展,得知乡民们有的卖完粮食就回乡,有的则还没来得及去歙县征输库完税,这会儿赶去见粮长完税,他心中大定。有汪孚林出面弄出这样一个四不像的东西来,甭管是否会后继乏力,他都无所谓,只要能解决眼下的危机就行。否则,那些米行粮店都已经放出宣言拒收,他还得找人出面去安抚,要花费的功夫就大多了。
歙县这一场名流大会,高调开场,中间大转折,而后圆满收局——除了早走的汪尚宁,大多数人都愿意在股本里插上一脚,反正能在这里的人,谁家都不缺那百八十两银子,更何况,并非他们不肯多出,可汪小秀才笑吟吟表示,其实压根就不缺银子,只是为了撑起义店的名头,让那些休宁粮商为主的家伙看看歙县人的团结,所以才需要来这么一场同仇敌忾的大聚会!于是,除了晕过去被紧急送回家的汪尚宁以及寥寥数人,大多数人都表示满意。
反正他们又没亏什么,至于汪小秀才骂的……那不是讼棍吗?谁会吃饱了撑着对号入座?汪老太爷年纪一大把,却也太沉不住气了……
这么多客人,汪孚林当然得亲自送,好在人大多一道走,省得他一次次下楼的麻烦。最后走的几个人当中,就有出身南溪南吴氏,吴中明的那位族伯。虽说吴老员外慷慨解囊出了五百两,大部分是因为南溪南的乡民挑起了这一场事端,小部分是看在程老爷和汪道昆的面子,可汪孚林还是少不得对其表示了深刻的协议。要不是有这位点了头,又答应保密,甚至推荐了两个可供游说的人选,他总算拉了几个人过来,今天这场好戏也不至于演得没纰漏。
等他蹭蹭蹭回到了三楼,就只见程老爷提溜了程乃轩在跟前。仿佛正在训话。他没打算干扰人家父子谈心。犹豫片刻本打算下楼。谁知道就在转身的当口,偏偏被程老爷发现了。
“孚林,你也过来吧!”
这还是程老爷第一次如此称呼他,从前都是客客气气叫一声汪小相公。于是,汪孚林一愣之后,醒悟到程老爷如今是真正把自己当成了自家晚辈,他赶紧上了前去。想到当初第一次见到这位传奇儒商时,正是程乃轩屁股开花。他忍不住瞥了一眼这个损友,暗笑一声,这才一本正经地说:“伯父有什么吩咐?如果事关程兄,还请伯父放心,他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会好好照看他。”
程老爷想说的话全都给汪孚林说完了,他不禁一滞,随即就轻咳了一声道:“前几日我再去许家,偶尔听说了一件事。乃轩当初照约定去和许家小姐打照面的时候,正值衣香社聚会。那些都是徽州府名门闺秀。说不定是有人恶作剧。为此我又特意见过一次许家小姐,她为人娴静。绝不是那种人。”
汪孚林一下子想到了被自己抓过现行的鬼面女小北,顿时浮想联翩自行脑补了起来,可无论如何,他就是想不明白那小丫头和程乃轩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么坏人好事,说不定是衣香社其他人呢?可是,那帮小丫头片子真有集体戴鬼面具的习惯,他还真不太清楚。此时此刻,他见程乃轩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显然还认为老爹在骗他,便忍不住在其肩头拍了拍。
“两淮盐业有些变动,我这次回来日子太长了,不日就要回去。乃轩的婚事,大概也要回头他祖母和母亲给他操办了。”
说到这里,程老爷一个严厉的眼神把程乃轩的所有反对全都给堵了回去,这才对汪孚林说:“总而言之,我这儿子是被他祖母和母亲宠坏了,希望孚林你这个诤友能够多看着他一点,如今天这样的实事,能够让他多经历几回,哪怕受挫,也比在家胡混强!好了,我先走了!”
见程老爷毫不拖泥带水,就这么径直往楼下去,汪孚林先是一愣,随即就使劲一推程乃轩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追上去啊!你爹都要走了,你去和他说这几天你回家住……看我干什么,你不是老鼠,他也不是猫,不会吃了你,打是亲骂是爱你懂不懂?”
程乃轩差点没被最后一句给噎得翻白眼。你要觉得打是亲骂是爱,你去挨一顿那竹板子试试,可疼了!他只觉得屁股一哆嗦,但终究还是照着汪孚林的话追了下去。当他小心翼翼跟着父亲下楼,到门口时低声嘀咕了一句今晚回去住时,他就只见前头那一贯高大坚实的背影微微一僵,随即就头也不回地答了三个字——知道了。
那一刻,他第一次感觉,说是严父,其实也是在乎自己的。
即使状元楼东家洪仁武并不是多嘴多舌的人,但今天这一幕也不知道多少人看到了,再加上状元楼从上到下十几个跑堂伙计,不到半日,这样一幕就传到了府城县城各家耳中。斗山街许家大宅里,这一次正是衣香社的八卦闺秀们大聚会,听到这个消息时,惊咦声四起,一时叽叽喳喳议论声一片。
有人大叫汪小相公又赢了,有人讨论汪老太爷的那些家长里短,有人议论砸米行的那些乡民太野蛮,也有人在探讨汪孚林那个义店到底是个什么模式……然而,对这些养尊处优的千金们来说,农人两个字实在是太遥远,她们更感兴趣的是,松明山汪氏和竦川汪氏是不是真的对上了!
“汪小相公也真够厉害的,居然为了那些种地的农民,就去管这些闲事!”
听到这种最通常的论调,叶明月笑而不语。而今天被本待留在官廨,却被叶小胖死命给劝了过来跟姐姐的小北就没那么淡定了。她想到当年的颠沛流离,不禁低声嘟囔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那首诗没读过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看到许薇突然往自己这边来,叶明月赶紧给小北使了个眼色,这才让小丫头闭上了嘴。九小姐挨着叶明月坐定,这才拉了拉叶明月的袖子问道:“明月姐姐,不是说叶县尊病了吗?你今天怎么还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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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零章 真正的狐狸尾巴(求月票推荐)
叶明月见旁边也有两个闺秀竖起耳朵听,她就轻描淡写地说:“你们也知道的,我爹就是那脾气。”
和这些衣香社的闺秀们相处,叶明月从来都是藏拙,表现出对县衙事务一窍不通,同时和别人一样八卦外头发生的大小事情,时不时还把资质愚钝的弟弟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