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第2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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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小武一直没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对那个小女孩伸出了手,说,乖,喊叔叔。
小女孩就怯生生地喊了他一声,叔叔。
后来,北小武说,那个小女孩出现的一瞬间,就击碎了他所有的决心——他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小九,那个被母亲追逐所谓爱情而狠心遗弃的小女孩,此生,风雨飘摇。
这一切,仿佛历史重演。
那天,北小武把小女孩抱起说,乖,叔叔让妈妈带你回家。
那天,小九离开了。
北小武说,谢谢你肯给我这场海市蜃楼般的爱情。
他说,我一点都不后悔遇见你。能在最好的时间,遇到我最心爱的姑娘,虽然,这一生,只能与她错肩,但是我知道,她是多么地爱我,爱过我,已足够。
他说,小九,好好地过日子!才不辜负我们年轻时候这么爱过啊。
只是,他的面前,没有小九,所有的只是空气——作为一个男人,他所能做的,只有放手,而不是说这么长串煽情的词,即使那是出自肺腑。
所以,他只有在这一刻,将它们交付给空气。
八宝愤愤的。北小武很平静,他说,在我面前,她只是一个纯粹地肯为爱情赴死的女人。可在这个孩子面前,她又是一个牵挂满心的母亲。
八宝说,别侮辱爱情,你们那是奸情!
北小武没说话。
那一夜,柯小柔家的小女儿诞生了,他给我们发来短信,分享为初生的新生命而起的喜悦之情。
说起来,去年十二月那次怀孕是误报,空欢喜一场;却在今年三月草长莺飞的日子,他们真的有了爱情的结晶,如今,瓜熟蒂落。
他说,我闺女!小蛋壳!
这世界,无论性取向如何,但对于爱,却都一样,为人父的喜悦,也都一样。
那天夜里,我们在北小武的房子里喝酒庆祝圣诞庆祝爱情庆祝小蛋壳来到这世界上。
八宝看着小蛋壳的照片,问我,姜生,你说,人这辈子知道自己来这世界,是要吃苦受罪的,还会来吗?
我想了想,说,会啊。
她说,为什么,自虐吗?
我说,因为有个人,会在这世界上,等你,陪你哭,陪你笑,陪你受罪!
她摇摇头,说,骗人!
北小武突然举杯,说,干杯!敬母亲没有爱情!
那一夜,他喝了很多酒,却怎么也不醉,他说,姜生,怎么办?
我看着他,笑笑,却并没有告诉他,小九离开时,要我告诉他的话——
她说,姜生,替我告诉北小武,我很后悔用这样的我,让他遇到。
她说,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一定好好抱住那个被母亲狠心抛弃而哭泣不已的小女孩,我要告诉她,你必须好好的,保护好自己,保重自己,因为,将来,会有一个叫北小武的男孩,他会很爱你。你得配得起!
281 小蛋壳
那一夜,直到黎明。
北小武终于喝醉了。
千杯不醉的人,喝一千零一杯的时候,总会醉。
就像在这红尘,你总觉得爱了那么多,却遇不到真正对的人,其实下一个的时候,就是他。
就像那些曾经让你痛苦至极的事情,总有一天,你会笑着说出来。
就像你以为再也原谅不了的人,却突然想起他。
北小武突然醉醺醺地说,姜生,你说,人能不能重活一遍啊。姜生,我想他——
电话中,很清冷的一个秋天里。要有多么冷酷的心,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北叔:小武……爸不行了……想看你最后一眼啊……孩子……
北小武:我妈当初也想看你最后一眼吧!她也求你了。
北叔:我当时不能去见她啊,会被判死刑的。
北小武:可你今天还不是得死。
北叔:……
一年多后,遍体鳞伤的圣诞节,北小武哭着说,姜生,我好想他。
八宝将脑袋伸了过来,也靠在我肩上,说,姜生,我也好想他。
然后,她就哈哈大笑,吐着酒气说,你知道吗?那一年,在酒吧里遇到了他,他说了一句操,我就在心里默默铺开了床……
她说,北过,爱我吧!
她说,我是个好女人!
她说,北过,让我给你也生一堆小蛋壳吧!
283 消失
暗黑的窗,闪过一丝光。
老人看了一眼那份体检报告,眼里闪过一丝锋锐的光,说,如此说来,大少爷这是……好了?
龚言愣了愣,说,我也奇怪。
老人说,快去找去年做体检报告的医生!快!
龚言说,不瞒老爷子,我早已去找了。但是他早已经移民了。
老人眉毛挑了挑,说,移民!
他长长一声叹,说,算了。
然后,他看着龚言,说,我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
龚言说,老爷子,您是大善人啊。
他说,我老了。
龚言说,老爷子,您长命两百岁。
他笑笑,说,有些人却偏偏嫌命长啊。
龚言小心翼翼地看着老人的脸,小心地察言观色着。
老人说,她还在小岛上?
龚言忙点头,说,大少爷一直以为他那方无产权住所您不知道!所以,就将她安置在那里,许是怕……
老人笑,怕什么?难道我能吃了她不成?!
龚言说,老爷子怎么会!只是,大少奶奶送了大少爷一顶绿帽子,我们做小的的都看不下去了。虽然大少爷将她安置在水岛上,又秘密买通了当红的苏曼,给了她一大笔钱,好大一笔!让她认下那些照片上的女人是她,从此远走高飞他国。但是,明眼人,还是明白。另外,我听说,大少奶奶怕是不能生育……
老人的脸阴沉着,说,你们做小的的看不下去了,会怎样?
龚言看着老人,说,老爷子,我们不如趁大少奶奶自己在岛上,趁早一了百了!
老人震怒,说,胡闹!
龚言却心里跟明镜似的,从老人说那句“我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开始,就已经提示他,言啊,你该去做点儿亏心事了!
这么多年,他是主,他是仆,主人的心自己再搞不清楚,还做什么管家。
老人说,我累了!
然后,他就走了。
暗黑的光下,龚言拨通了那个电话,那是一个谁都不会料到的人,他说,让她消失吧!立刻!
284 为雪白头
程宅。
他已经离开这里,一年多了。
他退休了,彻底放手了,在他做完他认为该做的最后一件事后。
圣诞节这一天,那棵古老的水杉下,他再次站在那儿,苍颜白发。
这里埋葬着他心爱的女人。
他说,夫人!我又来絮絮叨叨地打扰你的清梦了。
他说,其实,今天啊,我来,就是想把很久之前没对你说完的话,说完——如今,我也老了,想为自己的心,去做一件事。
他说,他未能成全我们的,我已替他成全了他们。我们未能完成的爱情,就让他们替我们完成吧。
离去的路上,他碰到了老陈,微微吃惊的模样,说,三少爷可好?
老陈叹了口气,说,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老伙计,你说,他怎么能好!
钱伯没作声,其实,于凉生,他内心有愧,因为,所谓的成全,就是牺牲了凉生——
一年半前,那份体检报告出来的时候,显示凉生的肺部出现了问题,不可逆的肺纤维化!
那时,他正在想,如何成全程天佑和姜生。
这份体检报告却让他眼前一亮,他根本不会去追究凉生为什么会招上这种毛病,是不是因为陆文隽曾经下的药,他所关心的,只是他的成全有了法子,于是,他对医生说,你弄错名字了。
医生说,怎么会!
他看着他,默默地在纸上写下一串巨大的数字,说,我说错了!就是错了!
医生看着那串数字,最终点点头,说,果然错了!
钱伯看着老陈,拍拍他的肩膀说,让三少爷多保重身体。
老陈不明白钱伯怎么会突然关心起凉生,但仍然点点头。
钱伯缓步离开,这个世界的残忍,年轻人大约还未彻底领会,便开始说着痛,这儿痛那儿痛的。
真正的残忍,怎么能让你感觉到痛呢!真正的残忍,是你一生都不知道真相!幸福地活在假象中,却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天真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