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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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哆哆嗦嗦地开始拨打凉生的电话,却不在服务区。
未央很冷静地看着我,孤孤单单地坐在一张桌子前,开始慢慢地享受这无边的盛宴。
她先是细细地嚼,最后开始大口大口地吃,变得毫无吃相,满嘴都是。她望着我,笑道,很好吃啊,来,姜生,你也吃。
她像是一个用力游离在自己情绪外的孩子,不肯去碰残忍的现实。
她一生之中,从无这般狼狈,也从无这般不体面。她是锦衣玉食下养大的孩子,因为宁信的付出,她不知人间愁苦。
佳肴美酒,她从不放在眼中,而此刻,却仿佛只有食物,才能将她巨大的悲伤给填埋掉。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虽然什么也没做,却像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毁掉了她的人生。
她一边吃一边笑,那些饭渍、菜渍纷纷落在她洁白的婚纱上,她开始没有注意,然后又开始小心地擦,一边擦一边紧张地说,怎么办?他要是来了,会发现不好看的。
此时的我,面对着此时的未央,心就如同放到了碎肉机中一样。想哭,却觉得那是鳄鱼的眼泪;不哭,却又忍不住难受。
我脸上奇怪的表情落在未央眼里,让她一边吃一边发笑,说,哈哈,姜生,你的样子太奇怪了,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笑着笑着,她终于哭了,眼泪落在了婚纱上。
她看着我,一字十行泪,说,姜生,为什么,爱一个人要这么难啊?
她说,我错了,我求他了,我道歉了,我隐瞒了他真相,我只是想得到他,我只是想陪着他,我只是想这辈子都不离开他。我错了吗?
她说,我求他娶我,甚至只陪我演完这场婚礼也好,别让我一个人难堪……可是……姜生……姜生啊,他却连这点都不肯!
她说,你们都说,他是温润如玉的君子,然而这君子狠起心来,却可以这么狠。
她说,我以为,我穿着婚纱,在这里等他,他就会来,我以为他会心软,我以为他会想起我曾经的好,我以为我的付出,足以抵掉我这次的错……可他却不肯看我一眼,一眼都不肯……
她哭着哭着又笑了,那泪眼迷离的笑容里充满了麻木和厌世的情绪,她说,姜生,你说,他到底有多恨我?
他有多爱姜生,就有多恨你!
这时,宁信满面凝重地走了进来,声音缓缓。
她心疼这个女孩的倔强,心疼她的受伤,却也恨她的倔强。
其实,早在昨天夜里,当凉生冲到“宁信,别来无恙”会所,拉出未央,问起北小武所说的话是否真实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会如此绝决以对的。
她的理由很简单——他是程家的根,是程方正的血脉,混杂了周慕这个男人的血,你说,他会有多柔情?!
她不是没有警告过未央,关于凉生这个人如果释放了负能量,会有多么可怕;她不是没有告诉过未央,凉生不是她想象的那样,他曾有过的所有妥协和隐忍,只不过是因为他不想自己的妹妹陷入一场无望的不伦之恋,所以,沉默和不争成为了他对待这个世界的最好方式。
在宁信看来,凉生的柔软和冷静,只是他的一个处事态度,而不是他的性格,一旦触及他的底线,他决然不会有程天佑的柔肠百转。
程天佑冷的是言语,凉生冷的是心。
可是,未央却不肯听她的任何劝告。
于是在“宁信,别来无恙”会所里,她先是闹情绪——是的,我就是隐瞒了你,怎么了?!
凉生叹了一口气,说,那么,明天的婚礼,取消吧。
一瞬间,未央便慌乱了心,她拉住他的衣袖,哀求道,我错了,对不起,我是爱你的啊。
凉生没有看她,目光淡淡,似乎是心疼,却说,我不是跟你来商量,只是通知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毫无挽回的余地。
他回到车上,亲信老陈已经被他铁青的脸给惊住了,老陈越来越害怕这个年轻的男人,他远不是寄人篱下的程家表少爷那么简单。
凉生对呆愣着的老陈秘密吩咐了一件事,说,用什么方式我不管,我要你今晚就去验,我和姜生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
老陈知道,凉生是想验dna。
这夜,面对这个惊天的消息,凉生强忍着自己的冲动,劝说自己要冷静。
正如宁信所说,他隐匿着自己所有的欢喜悲伤,就是不想自己太过期望,然后落空。这点,就是他和程天佑最大的不同。
除了害怕程家会阻挠,凉生本人也是她不看好未央与其在一起的最大原因——她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幸福,但是,幸福绝对不是一个人的赠予,而是两个人相互的取暖。
而凉生,显然不是可以与未央相互取暖的人。他会冷掉她的心,她的青春,她的幸福,她的一生。更何况,她为了这场婚礼,对他做了最大的欺瞒。
按照宁信对凉生这个人的了解,她知道,他会有多恨未央,会有多么不能原谅她。
所以,昨夜,她劝说未央放弃。
所以,当她走入未央这一个人孤单的婚宴,面对她如泣如诉的蒙眬泪眼时,还是那么认真、那么残酷地告诉她——他有多么爱姜生,就有多么恨你!
这仿佛一记霹雳,炸在了未央的眼前。
她像被人用耳光狠狠地扇醒了,从逃避、麻木之中醒来,她不再笑,更不再哭,而是呆呆地看着我,喃喃着,仿佛在念着一个陌生人的名字,仿佛那是一个被她狠命忘记,却又要拼命想起的名字——姜生?姜生!姜生……
渐渐地,她仿佛从昨夜醒来,迎着我走过来,哈哈大笑,说,姜生!
她说,姜生,现在你该满意了吧?!我失败了!我彻底失败了!败给了你!我留不住一个我想爱的男人,你,满意了吧?!你该对着我笑啊!你该嘲笑我,甩你耳光时多么硬气;你该嘲笑我,对你晒幸福、晒蜜月时多么可笑!来啊,嘲笑我啊!
我站在原地,任凭她推搡。虽不是我主动犯下的错误,却是和我最紧密相关的亲人伤害了她,我无力反抗。
宁信拉住几乎发疯的未央,说,放弃凉生吧!别傻了!
未央转身,狠狠地看着她,几乎是口不择言,她说,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我放弃凉生,不就是希望凉生和姜生在一起,那样,就永远没有人跟你抢程天佑了!你太自私了!
宁信看着未央,心酸而悲伤。
我看着宁信,未央的话也让我分外感伤。
突然,未央一把拉起我,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将我拉出酒店,来到停车场。她将我推进车里,关上车门,任凭追来的宁信如何拍打车门,她都不肯开。
她拨打了凉生的电话,却被转到了声讯台。她露出凄厉的冷笑,说,凉生,你不接我的电话,那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带走你最爱最舍不得的人!小鱼山的悬崖边上,我告诉过她,如果她把我逼上悬崖,那么我就抱着她一起跳下去!
说完,她就发动了汽车。
我在她身边惊慌失措。
我试图跟她说话,她却转脸对我冷笑道,你想死在路上,还是死在悬崖下面?
可未及她开出酒店,车后就蹿出一辆车,硬生生地将她的车逼停了下来。
这时,那辆车的车门打开了,走下车的却是一身疲惫、满眼血丝的凉生。
他站在离我们很近的距离。
未央突然就哭了,她像个找到了家的孩子一样,从车上跑下来,抓住凉生的手,说,原来你在这里,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的,我知道你不会这么狠心的!
凉生不说话,抽身走向车的另一旁,拉开门,一把拉住我的手,掷地有声地说,姜生,别怕,我在这里!
我看着他,眼泪突然掉了下来——这是一双我等待了多久的手啊。
我以为我默念过了“三二一”,我就会彻底放弃——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人追你千辛万苦,却得不到你;有人只需对你微微一笑,却能令你连滚带爬,纵身扑去。
凉生看着我的眼泪,眼眶也微微一红,他握住我的手,变得愈加用力,说,姜生,我们走!
我看了看身边的宁信,想起昨夜天恩说的话……原本还在迟疑的心,在这一刻,变得毫不迟疑。
我们为爱赴死,可以有很多方式,很多原因,然而往往没有成行,是因为缺少了那份决绝——而宁信,是我此刻变得毫不迟疑的导火索。
我和凉生离开的时候,不知道何时,突然出现了无数的闪光灯——如果没有程家,这是我们“享受”不到的礼遇。
凉生没有躲闪。
此刻,他根本无需躲闪。
他用他的方式宣告天下——是的,我要带她走!
在他牵到我的手的那一刻,就注定,他向全世界宣战了,而不仅仅是一个程家。
未央看着我和凉生离去,悲凉地笑笑,声音缓慢而苍白,崩溃而绝望,她一字一抖,笑比哭悲——我们的婚礼,你……带姜生走?凉生!这辈子,天涯海角,我绝不放过你!
69 我有很多办法,让他死于非命!
那是一夜的相对无言,在他的公寓里。
夜风很静,吹过窗外的树枝。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
我在卧室里,北小武给我打来电话,他说,帅啊!然后,他又说,姜生,我偷偷跟你说个事情,别看他没啥表现,其实,当他知道你们俩不是兄妹,没有血缘关系的时候,开心得从我家二楼跳下去了……
我的心微微一紧,叹了口气。
北小武说,你叹什么气!唉!不管多沉静的男人,遇到了真的让自己开心的事情,都会像个孩子一样挡不住啊!
我笑笑,对他说,小武……程家来电话了……要他过去……
北小武说,靠!管天管地还管着娶妻啊!
我说,我已经很满足了,虽然……
后面的话,我最终咽了下去,如同咽下我一直挣扎着想要告诉他的事——我似乎在岚会所那里见到了小九。
是的,在他肯带我走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一生完满了。虽然,这是对另一个女人的残忍;虽然,他并没有说,他这么做,是因为他爱我,还是因为我是他的妹妹……
第二天,我没有去公司。
我知道,外面的世界,定然已风云变色。
关于程家沧海遗珠的违背伦理道德的做法,一定被炒得沸沸扬扬。城市上层的笑谈,城市民众茶余饭后的闲话,一定都是它。
相较于我的忐忑,凉生在家中却显得格外冷静。
冷静得仿佛,他已经不再想自己的退路了。
我的手机上,安静地显示过几个未接来电。
有莫春的,西门总监的,甚至还有陈总的……我知道,是公司的探询。
最终,我给莫春发了一个短信,我说,最近家中有事,帮我请假吧。
下午,莫春给我回了一条短信,说,不用隐藏了,全世界估计都知道了。
然后,她又给我发来一条短信说,如果认定了一个人,认定了一件事,就走下去吧。人生很短,有些错过,却会很长。
我没有回复她。
几天之后,凉生接过老陈的电话后,出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