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霜-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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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先生,你们慢慢享用晚餐啦,我上去休息了。”钱先生关了电视,拿着烟草丝的袋子站起道。
两人忙道:“钱叔叔,晚安。”
许霜降望着钱先生的背影转进楼梯间,毫不掩饰地呼了一口气,凑近陈池悄声道:“油烟味把房东熏进去了。”
陈池见她骤然娇俏起来的样子,轻轻笑出来,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未完待续。)
第278章 隔壁的奇怪声音
厅里清清静静地。
许霜降坐在桌边,不错眼地盯着陈池吃面条。
陈池吃了几口,就忍不住卷起一筷子面,送到许霜降嘴边:“胖妹妹,这么可怜,你也来吃。”
许霜降笑着往后躲:“你自己好好吃。”
陈池逗她一阵,扫视着客厅。那些厚重的沙发桌椅在黄色的灯光下,不似白日里那样泛着沉闷。开裂的沙发接缝线,掉漆的凳脚,陈旧的塑料台布,此时都被灯光柔和了所有的磨损痕迹,显出了几分家居的温暖气息。劣质烟丝的干辣味混着煎鸡蛋的油香味,将人裹在其中,久了便惯了。
他凝目望着许霜降,这刻才得以细细打量。月余未见,还好她仍是之前模样,面颊莹润,眉目清雅,支着手肘托腮笑,灯光下温婉又软糯,没有消瘦愁郁的痕迹。青灰软壳蟹将自己照顾得妥妥当当,刚刚房东在时,她恬静安稳,如今只剩他们两人对坐,她眸光都活泼起来。
陈池软声问道:“霜霜,这段日子好不好?”
“好。不是每天都向你汇报的吗?”许霜降努努嘴,“快吃呀。”
“约翰走了,平时有没有宽敞一点?”
“就宽敞一点吧。”许霜降笑道,“他有些东西不好带走,给我留了半瓶油,我们刚刚煎鸡蛋的油就是的,还有一瓶果醋,前些天我每顿都洒醋。”
陈池一挑眉:“醋还有吗?我尝尝。”
“有啊有啊,我给你拿。”
陈池望着许霜降欢腾奔去的背影,握着拳头堵着唇,笑得快抽气。他永远别指望憨人有多敏锐。
不过,他喜欢这份缺心眼的坦荡。
饭后,陈池和许霜降一起下去扔垃圾。小广场上黑呼呼地,空气很爽沁,有着夏末残留的最后一丝暖意,有着初秋刚起的一层凉意。陈池站在梧桐树下,就着浅淡的路灯,分辨着垃圾桶上分类标志。
“这个。”许霜降指点道。
他微微一笑,听从她的吩咐扔进去。抬头,钱家客厅的灯光在窗帘后隐隐泛透出来。
“我来的时候,走到这,看见一个人倒完垃圾回去,生怕是你,跟了几步。后来发现那个人往其他门号去,差一点点就喊了。”
“啊?”许霜降不满道,“你还能认错我?”
陈池抿着唇笑,拢着她道:“憨大,你看看这里的光线,每一个和你差不多个子的人,我都要以为是你,才安心的。”
许霜降满意地缩起了嘴,自个想象着,陈池要是真地无声无息在路边突然冒出来叫她,她这份惊喜就要吓死人了,铁定要揪着他到光亮里从头到脚细瞅几遍。她噗嗤一笑:“幸亏不是我。”
今夜是一弯新月,天空幽蓝深邃,缀着点点星光。
许霜降靠着陈池,站在小广场中央,舒服地吸了一口气,仰头望道:“真漂亮,平时我一个人不下来看的。”
“很乖。”陈池表扬道,“那现在我陪你多看会儿。”
两人悄悄摸上楼时,夜很深了。
陈池洗完澡,轻轻地旋开门锁进屋,见许霜降坐在床上,抱着他的电脑看得津津有味。
“这么晚了,看什么呢?”
“我上次到你那边去,拍的几张街景照,被我不小心删了,我看你电脑里有没有。”
“别找了,关电脑。”陈池命令道。
许霜降一瞥陈池的湿头发:“再等等,你头发没干,会弄湿我的枕套。”
陈池哭笑不得,脱了鞋上床,把她连人带电脑一起捞过来:“你说清楚,是心疼我的头发,还是心疼你的枕套?”
“别闹,电源线要被你扯断了。”许霜降压着声音笑,“两个都心疼。”
陈池气得作势揪她的脸颊,许霜降连忙安抚道:“心疼你的头发多一些。”
陈池忍着笑意,将枕头拿过来,端详了片刻,指着那一圈歪歪扭扭的线脚点头道:“胖妹妹,你给自己留了一个这么原生态的枕套,我现在想想,你确实还是对我好的。”
许霜降佯恼地盯了他一眼,换成陈池安抚:“看照片,看照片。”他把枕头塞到许霜降背后抵着墙,两人靠在一起欣赏旧照片。
夜静悄悄地流淌过去。
陈池抬手轻柔地梳着许霜降的发丝,再摸摸自己的发根,开腔道:“霜霜,睡了。”
许霜降抬眸,正待说话。
有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响起,她忽地神色一顿,下意识转头往墙壁看去,而后很快又转回来,脸上的表情十分难以形容。
陈池先是愣住,不可置信地望着许霜降,而后目光同样迅速飞向那面墙。
隔壁的声音在继续,就像床头板吱呀吱呀地撞击着墙壁,伴随着床脚支点在地板上的尖利磨动。
陈池的耳边响着这般的声音,目光锁紧了许霜降,但见她眼神飘忽躲闪,嘴角嚅动着,欲言又止,说不出地尴尬。这一刻,他的心犹如爆裂开,他猛然握住了许霜降的手腕,力气之大让许霜降惊愕。
陈池很快控制了自己,略略松开虎口的箍制,面无表情地拉着她下床。
许霜降温顺地跟着他走到阳台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阳台门在他们身后虚掩着,屋内的灯光只是泄出了一小条。远望出去,那些屋脊隐隐绰绰地排列在迷蒙的黑夜中,整个社区都安安静静地,没有任何响动。
陈池对着遥远天际的繁星,默默无语地笔直站着。同一片夜空,一个小时前,他拥着许霜降立在小广场上双双仰望,看到的是璀璨炫目,而现在,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那些激怒和刺痛在他全身的血管里游走,被拂面的夜风缭绕包裹,不得散发,生生地隐于体内,渐渐温凉。
许霜降侧头觑向陈池,十分钟过去,他一言不发,嘴角的线条抿得生硬。她从没有见过这样深郁的陈池,他一向是明快飞扬、幽默有趣的,不说笑时则温润和善,即便他曾经哀伤沉敛,独自去黯然,也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整张脸都透着一股冷锐之意。
“池。”许霜降摇了摇陈池的手。
陈池慢慢地侧转身,凝视着她,半晌伸手把她圈进怀中:“冷不冷?”
许霜降赶紧摇头。
夜色下,两人相拥着,越过陈池的肩头,许霜降可以看见自己小屋上的瓦片,铺得犹如鱼鳞片儿般,再往上,天空中的月牙儿清亮又柔白,离它远一些,小星星们在眨眼,夜,是如此静好模样。
她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陈池此刻的想法。
许多年后,陈池问她:“霜霜,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你知不知道?”
她不知道。(未完待续。)
第279章 孤坐的人
许霜降同样不知道,半夜里,陈池起身,在她脚边靠墙而坐。
床很窄,他曲起膝盖,小心地不磕碰到她,默默地在黑暗里望着她蜷缩的侧影。他看了很久很久,最后卒然低头,双手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铝合金阳台门上那块浅蓝布帘很薄,不够长,比着尺寸堪堪遮到门上的玻璃。月光自布帘边缝漏进来少许,在陈池背后的墙上斜斜划了一道冷白的光痕。
暗夜寂寂,床角坐着的身影一动不动,月霜依稀映出了他抠进发中用力泛白的指关节。
陈池第二日和许霜降说:“霜霜,我们去找房。”
许霜降没有犹豫,当即应承了。她住得不算好,但凡事不去多看多听,早出晚归,回来做个饭睡个觉,大致也能凑合。不过,让陈池听见隔壁这种尴尬事儿,许霜降就想,外面要是有价位合适的房,那就再搬一次吧。
乔容成在时,挤是挤了点,但有人同租,偶尔相互吐槽两句居住心得,精神上似乎有队友。即使生活细节上有些不便利,比如说等房东吃完了再做饭,比如说房东总在客厅里看电视,比如说房东大白天还没换下睡衣,比如说房东将楼上楼下都抽得烟雾缭绕,这些事,有个人和自个儿承受着一模一样的不便利,也就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乔容成没搬前,他那阁楼的入口总是打开的。晚上**点,许霜降肚子饿了,下去找点吃的,她挺自然地咚咚咚奔下楼翻冰箱,有时乔容成还让她帮忙带点饮料。但他走后,许霜降下意识就缩在自己房间,黄洁上楼休息后,她绝对不会下楼。
这房屋质量应该没啥大问题,毕竟乔容成住在阁楼上时,许霜降从来没有听到天花板有啥响动,而且,黄洁和钱先生在房内的说话声是听不到的。她多次夜深人静听歌,黄洁也没有来敲门找她谈心。但是,那床板和墙壁的震动,确实能传到许霜降这屋。
许霜降听到过几次,深更半夜被惊醒。她如今不是一个啥都懂不透彻的小女孩了。明白过来后,她无处可去,既不好意思开门下楼,又不敢去阳台透气,只得闭着眼再睡。早晨起床,黄洁若是已下楼,隔壁那扇门就会虚掩了一条缝透气。许霜降经过时,总会摒住呼吸,像只受惊的兔子样,快速越过去,不想沾染那里面散发出来的气息。
而每逢这样的次日早晨,不知是否是许霜降的心理作用,她总会在餐桌边窥出,黄洁比往日都要热情话多,容光满面,这使得她益发不自在。
许霜降没有去找同学旁敲侧击打听以前租客的体会,更没有丁点儿试探乔容成。
一个人的难堪总能暗地里消解,两个人一起难堪就只能相顾无言。
那夜过后,许霜降没有和陈池主动讨论隔壁的声音,陈池也一点儿没有提过,他住在钱家三天四夜,留在屋中的时间极少。白天,他陪许霜降一起去实验室,许霜降有事去忙,他就留在电脑室写自己的论文,好几次,许霜降抽空去看他,发现他不在位置上,原来他跑到其他楼层去看公告牌了。
“你不要乱窜啊。”许霜降头疼道,“那是别的系。”
陈池坦荡得很:“没有写严禁通行,再说我只是在公共走廊里看看。”
陈池看的是学生贴的各种租售小广告,他要给许霜降找房子。
他很急。
但是,学期刚开始,学生们才安顿好,还没有多少腾挪的意愿,求合租或者转租的小广告几乎没有。陈池失望之下,在许霜降做实验的时候,自己骑着她的小自行车,找了房屋中介打听行情。
他根本不可能再让许霜降凑合着住在钱家。
下午,他回去许霜降的实验楼,接她回家。
“过来,我有间小温室,我带你参观一下。”
“我能去吗?”
许霜降笑得狡黠:“我正好要去浇水,你可以帮我提水桶。”
陈池提进去洒水桶后,要帮忙浇水,被许霜降连忙阻止:“你不懂的,我来我来,做这些事要有讲究,不能随随便便。”
他被勒令站在一角,瞧着她一身蓝大褂,拎着重重的洒水桶,在那些他没见过的植物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