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娇娇-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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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姣闻声,尴尬的回头偷瞄,正和公子重追逐而来的目光撞在一起,眼睛下意识的看向他翘起的薄唇,倏忽红了小脸,她竟神经质的又想起了昨夜那个令人着恼的吻。
“这是……”那大夫寻着公子重的目光看来,一双眼登时放起贪欲之光来。
那是一双长而狭窄,吊梢至发鬓,眼珠只有黑黑绿豆那么大的眼睛,这是她对这位君上宠臣——东关五最深的印象。
并且是最深的坏印象!
狠狠瞪他一眼,提着鞋快速跑了,那娇俏的身影,活像是滴溜溜滚在他大掌里的一颗水蜜桃子,调皮的样子惹人怜爱。
他低低一笑,心上因遭遇不速之客而弥漫上来的阴霾就那么不挥而散了。
卫苍挑起眼尾又瞧公子重一眼,这一次他连冷哼也懒得给他,深吸一口气忍了,心里却在想着,这还是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公子吗?怎活脱脱一个初识情爱的平民小子!简直丢人现眼!
大殿旁边,那偏僻的小木屋里,师氏领着四个壮硕的婆子堵在门口,冷着脸看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主仆两个,道:“没用的东西!”
“夫人,您行行好,不要带我们走啊。”舂捧着师氏的脚,头贴着她的脚背,哭道:“夫人,您再给我们出个主意吧,我们实在不想离开这里啊。”她心里清楚,这一次离开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什么主意,我可不曾给你们出过主意,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亲近。”她抓起巧人的头发使劲往后头一扯,咬着牙狠道:“你这糊涂的东西,自己得了孩子竟也不知,白白就那么没了,活该你一辈子就是这贱命!”
“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巧人自己已经悔死了。可她大字不识一个,又没怀过孩子,她怎么知道那孩子是什么时候来的啊。
“贱人果真是贱人,带走!”
师氏已不屑在她身上浪费功夫,命四个壮硕婆子架起她主仆二人就给拽出了木屋。
“主有命,念在你曾孕育过子嗣的份上,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即日起离开主殿,发往偏殿做洗衣奴。”
巧人流产不久,本就身子虚弱,经此一番打击,当场昏厥过去。
离开主殿,那便意味儿着从天上掉到地下,偏殿那里,那些眼红的刁奴怎会容得下从主殿发配过去的人,她不去,她死也不回去!
“夫人,你不能不管我,我是听了你的话才想到那些主意的啊。”舂疯了一般撞向师氏,那些婆子不想这小小女孩竟有如此大的力气,一时被她挣脱,师氏被撞个趔趄,登时怒了,扬声一喝:“给我把她的嘴堵上!拉去偏殿,乱棍打死!”
第23章 相遇何如不遇时
噼里啪啦的敲打声不绝于耳,一开始还能听见舂撕心裂肺的哭号,半响儿过后,她便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当那两个壮硕的婆子狠狠心砸下最后两棍子时,舂“嗝”的一声昂起头,白眼翻开,脑袋一耷拉,就此没了丁点声响。
师氏往舂的鼻息下一探,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当即站直身躯,对着被强硬扭来围观的偏殿女奴们道:“你们都看见了吧,这便是冲撞主母的下场,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小心着些伺候,咱们这位齐国来的主母,可不像我这般的好说话。”
“齐国来的主母?!”一个女奴尖叫一声,猛的推开挡在她身前的人,站了出来质问师氏。
“她的名字是不是叫做吕姣?是不是,我问你呢,你哑巴了。”
“妍,好生说话,这不是在我们齐国。”另外一个女奴跟上来扯了扯她的袖子。
“妧,是吕姣,一定是吕姣。我们在这里受苦,她却当起了主母,她完全把我们抛之脑后了啊。”妍跳着脚怒叫。
“大胆。主母的名字也是你们这等贱人能叫的,来人啊,给我掌嘴。”师氏严厉的喝骂。
“我看你们谁敢,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齐国陪嫁来的媵,吕氏孟姜,快快通知你们主母来接我回去,要不然,我饶不了她!”
师氏将妍上下一打量,见她相貌清秀,身段丰腴饱满,扬声道:“黑娘何在,这两个陌生的女奴我怎没见过,哪里来的?”
人群里走出一个驼背的老婆子,她正是偏殿女奴的总管事,肃首一施礼道:“是前日夜里苍老扔过来的,只说是女奴,并没说此二女的出身,这两日您未曾过来偏殿,奴不便去主殿找您,就没有及时向您禀报。”
师氏心念一转,挥退黑娘,近前一步,对着妍和妧便施了一礼,“原来是我们主母的姐妹,师氏在这里向二位娇娇赔罪了,二位娇娇这两日吃苦了吧。”
妍摸着自己被藤条鞭笞过留下疤痕的手臂,心头稍一瑟缩,原本要出口的狠话就软弱了下来,不情不愿的向师氏回礼后,挺直腰背道:“不管我二人为何会被扔来这里受苦,但现在,既然吕姣已坐稳了主母的位置,那我们二人便也该和她共享富贵了。你,快快带我们去见吕姣。”
主殿里,东关五已离去,望着此人离去的背影,他虎目冷眯,淡淡道:“此人,该死。”
苍老瞥公子重一眼,道:“臣听闻,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而烽火戏诸侯,今,主也要为主母冲冠一怒了?”
公子重知他也看见东关五看吕姣的那一记眼神了,轻咳一声,略作遮掩,不理会这老东西,而道:“此人唯利是图,他定是受人贿赂了。我疑鲁国已派人秘密来了降城做说客,但不知来者何人,苍老去告之府上食客,让他们之中善于此道者前去探查。”
“喏。”卫苍虽敢于训诫公子重,但同时他也是忠心耿介之人,唯主命是从。
主院东北角上有马棚,里面养了十多匹骏马,而在马棚对面便是暴露在太阳下的六架独辕马车,此时闲置着,马匹都被卸了下来,养在马棚里,有马奴专门喂草刷洗。
“夫人,这两架便是您陪嫁的车了,一架安车,一架辎车。”乌指着两架车厢窄小,独辕,上头撑开一柄伞盖的马车道。
辎车,四周设有帷幔,是相对安车来说车厢较大的车,能载物也能载人;安车,车厢相对较为窄小,能坐,贵妇人多乘坐此种。
吕姣不看这两种车外表装饰的华美,而是直接蹲下身来查看车轮和车轴衔接的结构,车子跑的快慢,一方面是要看马匹的奔跑速度,而另外一方面,则要看车轴与车轮衔接地方的摩擦情况,尤其是木质车轮。
她发现,这个时代的人们已经懂得用动物脂肪来做润滑油,并且为了防止车轮在快速的奔跑过程中从车轴上滑脱,轴端套上了青铜质的轴头,轴头顶端有孔,用来插辖,辖就是一根小铜棍,她尝试用手推轮,轮动,车子发出吱嘎声,但从车子动起来的轻便来看,车轴在车毂里的摩擦力较小,木质车轮能有这样的转动速度已经很凸显工匠的手艺了。
车毂(gu),就是车轮中间,用于插轴的圆孔。
静女看着蹲在车轮边上的吕姣,碰碰这里,碰碰那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夫人,您看的这样入神,在看什么,难不成您还懂造车?”
吕姣含笑不语,站起身来,看向车辕,车辕就是车厢前部架在牲口背部的那根直木,和车轴垂直,此时因为马匹被卸了下来,辕头触地,车身向下倾斜,辕头顶端横插一根同车轴平行的横木,这叫做衡,衡下悬着被叫做轭(e)的曲木,是用来架在牛马脖颈上的东西。
总体来看,承重最多的便是车轴,其次便是车辕,独木车辕,在奔跑的过程中容易使车身向后倾斜,坐在上面的人绝对不舒服。
但这些都可以忍受,唯一不好的一点是车厢太窄,根本放不下太多东西,如果给她足够的时间,再加一个工匠,她会把这车改造成双辕车,如此车厢便能做的宽敞一些,或者直接做成大马车,她学的是机械工程专业,对于这样简单的改造,她是绝对能完成的。
“在陪嫁来的人里面,有工匠吗?”
静女看向乌,乌的记忆力极好,对于陪嫁来的所有人和物她都知道。
“有一个,是鲁国人,名驷(si)。”
“让他来见我。”
彼时,天清云淡,不时有晓风拂过吕姣的脸,吹下她鬓角的一缕青丝,她勾指掖向耳畔,不经意的一个抬眼便看见了匆匆而来的两个“故人”。
自从公孙暇行刺那夜之后,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妍和妧,实际上她一直记得这两人,并心存少许的歉然,她不是个很聪明的人,她最大的聪明也只足够保护自己,所以那一夜,她袖手旁观了。
就像,在大街上看见有人乱刀行凶,她这个人也只足够自己逃跑,而没有能力去救那些被歹徒不幸抓住的人。
也许,这就是冷漠吧,反正她是没有那么多热血的,更何况,对于妍这个人,她对她的态度有所保留。
“姣!”妍超越师氏急急奔跑而来,尖着嗓子就开始质问,“姣,既然已脱离危险,何故不来接我们,难道我们不是你陪嫁的亲人吗?”
妧小碎步跑来,远远的便已是眼泪汪汪,委屈的叫了一声,“姐姐。”
师氏走的也不慢,紧跟着问上一句:“夫人,您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陪嫁的媵妾去做奴隶而不制止呢。夫人,您连自己陪嫁的亲人也保护不了,您还指望她们忠诚于您吗?”她施礼过后,便是一通指责,面容那叫一个正气凛然。
可她不是傻子,相反的,她的感觉还很敏锐,这个师氏对她是有敌意的,至于内因是什么,此时她并不想深入追究,这里面也包括妍,她看向身前的马车,抬手轻抚上面的花纹,莫不经心的道:“夫主的命令谁敢违抗呢。师氏,难道你敢违抗你的主?妍、妧,你们敢违抗我们共同的……夫主吗?”
当说到那最后两个字,她心中有酸涩一闪而逝。
“主的命令我自然不敢违抗。”师氏叹息一声,“奴只是想教您一些做人的道理,夫人若不领情,那只当奴没有说过刚才那话。”
吕姣斜睨她一眼,弯唇淡笑,“主也夸奖过师氏你的才德呢,既然你那么有教人的渴望,那么我正好心中有一问,还请师氏不吝赐教,请问,何为‘尊卑有序’?”
师氏的姿态是很恭敬的,在吕姣面前,她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给人以把柄,所以当吕姣抛出尊卑有序时,她并不显得慌张,而是进退合度的道:“夫人是尊,奴是卑,夫人有命,奴莫不从之,这便是有序。”
“很好。时下,各国招揽人才,不问尊卑,只求有才能者,虽身为国君公子之尊,也躬身来迎。那么,我再问,位卑者该怎样教诲位尊者?身为家臣又该怎样教诲主,是秉持着一颗怎样的心?是真正为了劝谏主,还是为了自己能名垂史册?我之于你,是主,你之于我是臣,师氏,大庭广众之下,质问主的不是,你是为了什么呢?你是真正在教我做人的道理,还是为了彰显你的贤德?你是想用自己的贤德来衬托我的不贤吗?置你的主于不贤不德的境地,你这样的臣,我不敢用。”
彼时,马棚奴仆俱在,主殿往来不少食客门徒,吕姣的声音不小,闻者无不驻足。
师氏顿时紫涨了脸皮,哑口无言。
公子重踱步而来,笑道:“姣说的不错,这样的人,既不能让主的贤名远扬,反而让主的名声更坏,谁敢用呢。”
那些恃才傲物,有把主家做晋身成名跳板想法的食客,有些红了脸,幡然醒悟,有些则悄悄退了出去,大抵是回去收拾行囊,偷偷溜走吧。
“夫主!”妍早已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