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腥风-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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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唷!我……我我……”他痛苦地大叫。
“你被吊在密林内。”灰影用刺耳的怪腔调说,像是鬼哭不带人声,“你们用计诱擒的张三,到底藏匿在何处?从实招来,口供换你的命。”
“天老爷!”他像在向天发誓,“我……我怎么知……道?据内……内宫的人说,人……人在星宿宫被……被妖人救走了……不,该说是尸体被带走了。”
“怎么是尸体?”
“内宫两……两位执刑星主,已……已拍碎了张三的天灵盖和……和指断心……心脉,所以人已经死了,才被入侵的妖人带走的。”
“哼!你说谎,人在堂外的花坛下被你们搜出来了,你敢说被带走了?”
“我发誓,内宫的人是这样说的,我……”
“你说谎,你得死!”
“饶命!我……句句是……实……”
“饶你不得。”灰影的手伸出了,戟指点向警哨的眉心。
微风飒然,吊绳突然自折,警哨沉重的身躯向下栽,砰然堕地痛得大叫。
灰影一怔,身形疾转,剑已在手。
“什么人?”灰影沉叱,仍用不带人声的怪腔。
林下黑暗,看不到任何移动的物体,四周虫声唧唧,不时传来三两声可怕的枭啼。
“咦!到底是人是鬼?”灰影讶然自语。
右方不远处,传出枝叶摇动声。
灰影一闪即逝,速度惊人,向右穿梭急扑,以为有人在该处触了枝叶。
片刻,灰影重现。
“咦!人呢?”灰影骇然惊呼。
地下的警哨不见了,只留下一段断绳。
灰影不死心,大索四周。许久,才失望地走了。
警哨再次苏醒,发觉被腰带蒙住了双目,双手仍被背捆,被倚树半躺在树干上。
“贵宫主美艳冶荡,她有几个丈夫?”耳边响起另一个怪嗓音,“她有两个漂亮女人,是贵宫的什么人?”
“怎能有……有几个丈夫?”警哨居然有心情反驳,“一个,叫……叫离魂逸客。”
“哦!原来是这位大骗棍,黑道巨孽迷魂仙客吕成栋的师兄,离魂逸客孔百禄。迷魂暗香是江湖一绝,迷魂药物中精品的精品。难怪你们天垣宫能保持神秘,大概这十年来,你们计算人从来不曾失败过,不顺从的人都被杀死了灭口。假使我事先不曾提防,栽定了。”
“你……你是……”
“九华香期,佛门慈悲,所以我不杀人,也不希望你被杀。以后,看你的造化了。”
“你是……”
“这里是路旁,天亮必定有人经过。”
“放……我一马,我只是一……一个供……供奔走的小人物……”
没有人回答,用怪嗓音说话的人已经走了。
巳牌初,张文季出现在南大街的一家店堂内,这是一家贩卖日用百货的大店,有三间门面,是县城最大的一家百货店,贩卖的日常用品应有尽有。
昨晚寄宿的香客早就动身上山了,但街上仍然行人众多,店堂顾客出出进进,生意兴隆。
他的左手提了一只大布袋,重甸甸的。
店堂的货架上百货杂陈,琳琅满目。
“客官想买些什么?请吩咐。”长柜内的店伙含笑招呼顾客,一团和气。
这一面的店堂,是接待大买卖顾客的地方,所以有长柜,有便于顾客落座的长凳,与隔邻专门照顾小买卖顾客的店堂不同。
“给我两袭青衫,几件短衫长裤,一个中型背箩,一些山行物品。”他声如洪钟,大顾客难免嗓门大,“鞋袜、火石火刀,食盐大蒜,全要。给金锭,贵店敢不敢收?”
“给金锭?”店伙一怔,“小的请账房夫子来鉴定。小店通常很少收金锭……”
“元宝。”他从袋中取出一锭十两庄元宝放在柜上,“我没带银子,也没带制钱。”
那时,纸印的银钞早就成了废物,禁用金银的禁令早就自行失效了,民间以银子和制钱作通货,金子却不甚流通。
左首来了一个大汉,并肩往柜上一靠。
“哦!你老兄竟然携带了一袋金元宝,实在危险。”大汉摇头苦笑,“你不是香客。”
“我当然是来朝山进香的香客。”他正经八百向大汉说,“带了背箩,盛了全副家当,却碰上了天杀的骗棍强盗,所有的身外物全丢啦!只好另行购置了。”
“全丢啦,金子却没丢。”
“四十锭元宝,四百两。”他将布袋往柜上一放,大嗓门穷嚷嚷,“哼!你以为我是省油灯?抢了我值十几两银子的行囊,我在他们的宫中库房搬四百两黄金,以后,我还要去搬。他娘的混蛋!将本求利,这是我应得的赔偿,天老爷也不敢和我讲理。”
“你老兄……”
“你,你们,也不例外。”他的手指几乎点在大汉的鼻尖上了,“招惹了我,就得偿我的损失。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还有一群混蛋欠我一笔债,早晚我会连本带利讨个一清二楚。”
“你……你……”大汉吃惊地向后退。
“那个骄傲自负的小美人,今后休让我碰上,我已经订了她做压寨夫人,除非她躲上天,潜入地,不然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阁下……”大汉又惊又怒。
“替我传话。”他气势汹汹,咄咄逼人,“叫你们的执事大爷识相些,乖乖替他的大闺女办嫁妆。”
“小辈该死!”大汉忍无可忍,愤怒冲昏了头,不顾利害欺进出手,一记黑虎偷心走中宫强攻。
拳出一半,便被铁掌错开了,耳光声清脆,四记正反阴阳耳光,把大汉打得昏天黑地,倒退出丈外。
“滚!”他巨爪一伸,抓住大汉的衣襟信手便扔,将大汉丢出店门外。
换了一身新行头,他回到预定的宿处。
“再示弱,今后休想安逸了。”他将新背箩仍然藏在树上,愤然坐在树下自言自语,“最安全避免麻烦的行动,是来一个摆平一个。老虎不发威,一定会被人看成病猫的,打发这些财迷心窍的人,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永远没有力量发横财。”
他倚在树下假寐,四周寂静,松风徐来,暑气全消,与城中烦嚣的情景迥然不同。
踏草声入耳,他依然假寐如故。
“南无幽冥教主本尊赦罪地藏王菩萨!”念佛号声入耳,声如洪钟,直震耳膜,有如醍醐贯顶,也像是坐在洪钟内,有人在用撞锤撞钟,震得整个人似要崩溃,威力极为惊人。
“南无阿弥陀佛!”另一人接着念另一种佛号,威力同样惊人。
如果换了一般的凡夫俗子,第一声佛号便足以将人震得发疯。
两声佛号有如两记威力万钧的重击,不仅是振聋起聩而已,而是志在伤人,也志在示威。
一听便知是九华山的僧人,而且是有道高僧。天下四大山的僧侣,所念的佛号都不一样。
他张开双目,虎目中神光似电,狠瞪着两个并肩站在两丈外,也用凌厉目光瞪着他的老和尚。
老和尚真可算绝配,一高一矮,高的胖,矮的瘦,高的红光满脸,矮的脸色泛苍像是长期营养不良。
两僧都穿了僧常服,青灰色的布料洗濯过度已经起毛,项下挂了一串菩提子念珠,光头上可看到泛白的发根,戒疤闪亮,确是正式受戒的僧人。
三双眼睛狠盯,展开凌厉的眼气与气势搏斗。
久久,气势相当,谁也压不倒谁,相持不下。
“施主必须远离九华。”身材高胖的老和尚,终于忍不住发话了,“以免引起更难收拾的灾祸。”
他哼了一声,一蹦而起。
“佛门普度众生,天下任何人都可来得。”他沉声说,“和尚,你要赶我快走?”
“地藏菩萨佛诞将届,老衲不希望发生任何扰乱佛门清净地的变故,香客数万众,任何事故皆可能引起可怕的惊扰。不管施主为何而来,希望施主于佛诞后再说,而且必须远离九华山。老衲说得够明白吗?”
“已经够明白了。”他冷冷一笑,“和尚,是谁唆使你们出面驱逐在下的?”
“施主不须盘根诘底,老衲请施主离开。”
“这里是九华吗?”
“这……”
“这里距九华山脚足有将近三十里,距你九华双神僧的只园寺,五十里只多不少。该死的!和尚,你们赶人未免赶得太远了,赶快滚上山回只园寺做法事开道场,还来得及。”
九华双神僧在江湖声望颇隆,年轻时曾是黑道之雄,中年皈依佛门仟悔罪恶的一生,但无法修至六根清净境界,经常在外云游化缘。
管些闲事为人倒不失公正,只是有点刚愎自以为是。假使所管的事有一方不接受调解,他们就故态复萌,用武力强行解决。
刚才示威性的两声佛号,便已证明两僧对他早怀成见,早已接受唆使者的一面之词,不问情由先用武力威吓,不但不像有道高憎,简直就是尚武的豪霸强梁。
“施主既然知道老衲是谁,居然如此狂妄。”高胖的老和尚是云水僧释法可,脾气最为暴躁,声色俱厉,“孽障无状,老衲只好超度你了。”
“师兄且慢!”矮瘦的无虚僧释法基工于心计,伸手虚拦阴阴一笑,“这位张施主既然有备而来,当然没将九华双神僧放在眼下,不但此来志在必得,也必有所恃,何不先问明他的来意,看是否能有化解的良方?”
“师弟问他好了。”云水僧强按怒火,当然心中也不无顾忌。
“南无阿弥陀佛!”无虚僧装腔作势合掌问讯,“施主光临九华,真是为财为色而来的?”
“放屁!”他粗野地叱骂,“张某家财万贯,甚至不止万贯。如果我要女人,在金陵十六楼我一天晚上可以叫上百个千娇百媚的粉头开无遮大会,犯得着跑到九华山来寻财觅色?任何一个香客,身上决难找出十两二十两银子,你把张某看成什么人?可恶!”
当他决定以强梁面目现身时,凭他的人才、气概、武功,都具有豪霸的充分条件,这时的他,威风凛凛,气势慑人,与那些财大声粗的大豪大霸一样神气万分。
无虚僧无名火发,气得半死。
“老衲容不得你这孽障撒野。”无虚僧迈步接近,脸色铁青,右掌一提,一字一吐,咬牙切齿,“这时打发你,以免你的血玷污九华佛门圣地,老衲要出手了。”
“你那两下旋风掌与云水僧的风雷掌,还不算掌功中的绝学,省些劲吧!”他也一拉马步,“你还有机会保全令名,赶快向后转。”
“老衲却是不信。”
“那就动手呀!”
一声沉喝,无虚僧一掌拍出,风雷乍起,罡风回绕,像是陡然刮起一阵旋风,掌劲不走直线,而是绕右外侧汹涌而至。旋风掌名符其实,劲道之雄浑,直有如狂涛排空,涌起千层浪。
他哼了一声,长驱直入,衣袂飘扬中,身形破浪疾进,掌劲一涌及体,他的身形仅快速地扭转,让掌劲旋出偏门,右掌闪电似的贴上了无虚僧的左肩。
一声闷响,无虚僧倒飞出丈外,仰面便倒。
“你的风雷掌!”他大叫,向云水僧冲进,发掌,主动抢攻。
云水僧大吃一惊,挫马步大吼一声,双掌连环拍出,掌一发便响起一声有如霹雳的气爆,连拍三掌便是三声霹雳,阻止他接近。
他的身形一顿,双掌左拨右引,澈骨裂肌的雄浑风雷掌力,近身便化为狂风向两侧逸走。
“礼尚往来!”他沉叱,一掌吐出。
没有风雷声,没有劲流的呼啸,这一掌像是虚攻,但看他出掌的手,行家定可看出澎湃的潜劲,从这有力的手猛然迸发的异象。
云水僧双掌齐封,以推山填海硬接,其实已来不及闪避,非硬接不可了。
一声气爆,罡风乍起,劲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