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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镇魂调-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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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庭晖和李副将一听,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高庭晖问:“少卿的意思是,杀人者另有其人?”

李副将道:“这怎么可能!当时就只有我们两拨人,不是我们还会是谁……”说着说着自己有犹疑起来。

菡玉道:“李将军杀没杀人,难道自己都不清楚,还需要靠推断?”

高庭晖问:“究竟怎么回事?”

李副将狐疑道:“大将军,这么一说,末将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菡玉道:“请将军把当时情形详述一遍。”

李副将道:“那会儿天刚黑,末将带人在附近巡视,走到西北边那片树林子旁,碰到一件怪事——这大冬天的,林子里所有的蛇虫鸟兽居然都跑出来了。末将也知道巡值时不该畋猎,不过这送上门的好事……兄弟们一时嘴馋,就顺手打了几只野鸡野兔獐子,准备拿回来分给大伙儿。谁知回程途中碰到了仆……大宁郡王的部下,硬说我们是玩忽职守打猎嬉戏。打猎有错我也认了,但这些人非要我把猎物交给他们,摆明了就是要独吞霸占。那领头的不过是个队正,我好歹也是个郎将,他竟然欺侮到我头上来!两边争执不下,就、就动起了手。那帮人打不过我们,调头往林子里跑,我们跟着追进去,就看到他们都死在里头了!末将每日都要定时在附近巡查,尸首若被大宁郡王发现,肯定要怀疑到末将头上,匆忙之下只好先运回自己营地再作打算……”

高庭晖讶道:“有如此怪事!这样你也不怀疑,就把私斗杀人的罪名给揽了过来?”

李副将道:“可那周围什么人都没有,也不见虎豹野兽,末将只好认为是先前已经将他们打伤,跑了没多久便伤重而死……”

高庭晖道:“伤重而死,二十多个人会都一样伤重而死?”

李副将低下头:“是末将疏率……”

高庭晖道:“难道是史思明、安太清派兵偷袭?”

菡玉道:“要在这么短时间内将二十多人全部歼灭,对方人数得多出好几倍才行。李将军进那林子时,可有听到什么异常响动?”

李副将道:“没有,肯定没有那么多人在附近,更没听见厮杀声。”

一旁校尉插嘴道:“无缘无故怎么会突然二十多人一齐毙命?莫非是鬼怪作祟?”

李副将嗤道:“你心里才鬼怪作祟!当兵打仗的还信这个!”

菡玉道:“大将军,不如去验一验尸首,看是何死因。”

李副将最后要运的那辆车还在营前,众人一起过去掀了篷布,点起火把细细查看。只见那些士兵身上都有刀伤,想是与李副将打斗所致,但大多都不致命,除此之外便找不到其他伤口。

高庭晖纳闷道:“奇哉怪也,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何找不到致命伤处?”

这时旁边一名推车的士兵道:“大将军,我、我当时好像听到了一点声音……”

高庭晖未及发问,菡玉便抢道:“什么声音,快说!”

高庭晖诧异地看她一眼,只见她脸色青白,握着火把的手都在瑟瑟发抖。士兵道:“我好像听见有老虎叫了……”

李副将道:“胡说八道,那片林子才多大,想找头狼都难,哪来的老虎?”

士兵怯声道:“那也有可能是狼叫……”

李副将道:“狼和老虎都分不清,你听没听过野兽叫唤啊?”

士兵急了:“我真的听见了!声音很低,有点像老虎,又有点像狼,还有点像人!我、我还看见有个什么红红的东西从树林里飘过去,一闪就不见了!”

李副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像老虎像狼又像人,还红红的一闪不见了,你不会想说是穿红衣服的女鬼吧!”刚说着,菡玉手中的火把突然“啪”一声掉在地上,把他也吓了一跳。突然之间所有人都不说话,四周只听到夜风吹得树枝沙沙作响,火光明灭不定,照着一车莫名死亡的士兵尸体,便生就了一股诡秘不明的气氛。李副将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

“李将军,”菡玉的声音都已不稳,“那片林子在哪里,能否带我去看看?”

李副将道:“就在西北方二三里外,少卿现在要去?”

菡玉点点头,从怀中摸出玉笛,吹了一遍“镇魂调”,对众人道:“各位听清楚这支曲子了么?一会儿如有奇异之事,就请吟唱此曲。”

高庭晖失笑道:“吉少卿,你这是在干什么呀?教大家唱曲子,有什么用?”

李副将也不以为意:“就算真有鬼怪,唱曲儿也没法驱鬼吧?”

菡玉不知如何向他们解释好:“如果一切平安无事,各位只管嘲笑下官;但如果真碰到什么意外,还请务必牢记刚才那支曲子。李将军,请。”

李副将刚走两步,中军大营方向忽然传来阵阵擂鼓声,竟是紧急召集军中五品以上将领的号令。高庭晖讶道:“太尉下午刚刚与众将议事毕,为何夜间又突然鸣鼓急召?”

李副将道:“抱歉了少卿,太尉急召,末将须往应命,只能明日再带少卿前去查探了。”

高庭晖道:“少卿应也要前往的罢?”

菡玉心中担忧焦急,但李光弼深夜鸣鼓,必是万分紧急的军务,只得也跟随高庭晖和李副将一同前往中军帐候命。

抵达主营时李光弼已在鼓下空地等候,众将领正陆续赶来。菡玉走到他身边小声问:“师兄,出了什么事?”

李光弼答道:“斥侯来报,安太清深夜忽然出城,怕是来袭我军。”

菡玉颇觉意外:“怀州城就快守不住了,他怎么会这时候主动出击,还是夜里?”

李光弼道:“我也吃不准他是何用意,但有备无患。”

菡玉本想跟他说仆固怀恩士兵离奇死亡之事,但看着情形,只好暂且按下。两人刚说了几句话,全军各营的将领全都到了。李光弼向众将说明了当前情形,一时众说纷纭,有说安太清要背水一战拼个鱼死网破的,有说他趁夜弃城逃跑的,甚至还有说他收到战书吓破了胆出城投降的。

正在这时,斥侯又有消息传来,探明安太清只带了两百余骑出城,后面零散跟了七八百人,行迹仓皇,不成队伍。众将一听,不免有虚惊一场之感。李光弼因命仆固怀恩分兵两千先拒安太清,其余人整装待命。自己则登上高台,瞭望敌情。

大军主营距怀州城仅五里,不一会儿安太清就到了阵前,被仆固怀恩所阻。少顷,仆固怀恩派人回奏,安太清居然真的是来投降的,只是不知为何行程仓促,连降表也没有准备,更没有事先遣使通传。

待见到安太清本人,众人才知道他此番投降有多仓促。他不仅盔甲全无,披头散发,连外衣都穿反了,大概是就寝后突然起来急急忙忙出的城。一看到李光弼,竟如见了救星一般,涕泪横流,伏地大哭,连呼:“太尉救命!”

二二·月崩

李副将押着最后一批车送到北城门外,把车上所运尸首全部倒入城外所挖的数丈巨坑中,立即回头退到城门口,望着士兵们开始掘土掩埋,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娘啊,我以后再也不想看见死人了。”

一万七千人,他打过的仗不计其数,一次死伤数万的也不是没有,掳掠乡民财物以致殴伤人命的事更是见得多了,可从没见过这么多老百姓的尸体啊。

“狗娘养的安太清!”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活活饿死这么多人,自己和手下倒个个膘肥体壮,难怪乡亲们要他的命!”

“守城自然以将士温饱为先,也不能全怪安将军。”一旁有人插话,李副将转头一看,是自己的上司高庭晖。高庭晖原是史思明部下,和安太清也有些交情,。电子书李副将便低下头抱拳道:“大将军。”

高庭晖刚从城外巡视回来,望着那一个一个新掘的土坑,叹道:“安将军错就错在悔悟得太晚了,如果早些投降太尉,哪至于出这等惨事呢?”

李副将应道:“他自然比不得大将军,白白搭了两万多人的姓名。”

高庭晖道:“这就更不能怪安将军了——神异之事,岂是人力所能当?”

那日安太清连夜来降,原是城中百姓暴乱抢夺军需粮仓。暴动的只有一千多人,而怀州守军有万余,民众哪里是对手。这一千多名壮丁都被当场斩杀,更株连亲属坊邻,滥杀了好几千人,一时血流成河,民怨沸腾。当天夜里又有人奋而反抗,与守军起了冲突。按说城中已不剩多少青壮年,成不得什么大事,奇怪的是形势竟比日间急转直下,守军成队无故丧命,暴乱民众直冲到安太清的太守府来。安太清狼狈从被衾中爬起,在两百骑的护送下逃出了城,向李光弼求援。

第二天李光弼整军入城,城中只见满地尸首,除了跟着安太清逃出来的不到千人,万余守军悉数丧命。百姓也大半身亡,幸存者仅三千,都是些老弱妇孺。那晚城中一片混乱,有人说不时听到虎豹吼声,不敢开门探望;也有人说看到鬼影憧憧,吓得闭门不出。安太清只说是鬼怪作祟,但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大将军,难道你也相信是鬼神所为?”

高庭晖道:“不然几千手无寸铁的百姓又怎么能杀掉一万多将士?”

李副将道:“安将军说是民众暴乱,说不定是他手下反他,自相残杀所致。”

“这也不无可能,不过,”他冲城墙角楼上一抬下巴,“安将军也许会编排理由推脱,吉少卿当不至于散播谣言蛊惑人心吧。”

李副将往角楼上看去,只见菡玉独自站在城墙边,双手举笛,姿态仿佛已经凝固。“吉少卿又在吹笛子了,这几天他总是一早就在城头上吹,从早到晚,一直是同一首曲子,也不换换——不过这曲子还真耐听,我听了好几天也不烦,这会儿都会哼了。”他双手相击为节,轻轻哼了一遍那曲调。

高庭晖叹道:“你能记得,也不枉吉少卿一番良苦用心了。”

李副将笑道:“大将军,你不会真信他说的,有朝一日要靠首曲子救命吧?”

高庭晖只若有所思:“未为可知。”

李副将微微一哂,转头见李光弼从另一边过来,连忙站正,小声提醒高庭晖:“太尉来了。”高庭晖也转过身,两人一起迎上去拜见。

李光弼刚在城内巡视完毕,问高庭晖:“城北这边如何?还没弄好么?”

高庭晖答道:“城中尸首已经全部清理完毕,正在掩埋。只是有几处分配得不均,末将又调整了一下,还须些时候。”

李光弼点点头:“务必保证每坑不超过一百人。”

李副将插嘴道:“太尉,末将斗胆问一句,干嘛要分那么多处埋,还四面八方都有、分得那么开?照我说,就给挖个十几丈的大坑,统统埋在一起,不更省事!”

李光弼没回答,高庭晖道:“这是吉少卿的建议,自有他的道理。人死入土为安,本应一人一穴,现在人力有限,不得不让死者与陌生人合葬。多分几处,总比数万人合于一穴好。”

李光弼道:“高大将军所言甚是——二位可有看到吉少卿?”

高庭晖指指城头:“少卿在城墙上。太尉,你与少卿相熟,也劝劝他吧。”

李副将附和道:“是啊是啊,吉少卿都连着吹了好几天的笛子啦。吹笛子虽然不像冲锋打仗,但也不能这么不停地吹呀。”

李光弼抬头看了一眼城楼,暗暗叹气,又叮嘱高庭晖赶紧把事办完,自己独自往城楼上去了。腊月的天气已是滴水成冰,城头上风大,吹得菡玉一身单衣愈显单薄零落。李光弼上去叫了她一声,她没有动,只是笛音停了。过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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