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风流-第2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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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日。
这真是“胡思乱量”的锅。
觉得昭华这回挺无辜。
不过,她也不同情侄女。
谁让昭华以前节操掉得太多……长乐宫的账她可还记着呢。
节操掉得太多也会有报应的。
这不,报应来了吧。
***
次日,凌晨下了雨,直到李毓祯从紫宸殿议政出来,雨丝还在飘。
今日初七,还在春节年假中,要到明日初八才开衙上朝,但今年放年假时李毓祯下令一些特殊衙署——比如昨日视察的军器研究院和帝国技研院以及今日上朝议春耕事的司农寺诸相关部门,都是从初六就开了衙,包括总揽全局的政事堂。当然,初六提前上衙的,这两天年假会在之后补休回来。敏感的官员们都感觉到,太子这似乎是在,争时夺日啊。想想太上皇的大限,大家都恍然明白了,太子这是要赶在太上皇还在的时候,多做些事啊。
李毓祯从紫宸殿朝殿出来,走到后殿,便见父亲披着一领绣龙氅,背着手立在廊上看雨,便疾步过去行礼,叫了声阿父。
皇帝看着雨,心情挺高兴的说道:“好雨知时节呀。”
李毓祯便接了下句:“当春乃发生。”
皇帝朗朗一笑,“京都有句农谚,叫。春雨贵如油。帝国广大北方,春季都是雨水稀少,越冬作物从返青到初熟期,就需要雨水充足;还有农作物开始播种,玉米、棉花这些播种成苗,也都需要有充足的雨水。此时,若有雨水降临,那就特别宝贵了。所以,春雨贵如油啊。”
李毓祯看着雨丝,微眯了下眼,说道:“好雨,要当春乃发生。”转脸对父亲道,“安福大姑母正月十七生辰,我想着,送她一幅春雨图。当春乃发生嘛。”
皇帝笑了笑,说道:“好。”背着手慢走道,“你且去处理政务。为父去清静阁看点书,作点画。”
“作点画”三个字说得很有韵味。
李毓祯道:“多谢阿父。”
她目送,便入了处政的东暖阁。
方拿起一本奏章看着,关夏进来禀道:“十一长公主着人送来一封信。”
李毓祯抬了下眉。
信很薄,取出来的玫瑰香小笺上只有两行字:“胡思乱量,绝交双倍。”
这八个字被人看了也会一头雾水。
李毓祯却是看一眼就明白了。
心里冷哼一声。
胡思乱量三十九笔,绝交七十八日就是“翻番”,这是让她“反省”过错。
李毓祯提起朱笔就将胡思乱量给划掉。
是不是胡思乱量,萧悦之咱们走着瞧。
如果是,那证明她对沈清猗想错了,少了一个威胁性极强的情敌,就算萧琰和她绝交两个半月那也是小事。
如果她的猜疑对了,沈清猗果然是对萧琰有心,且看萧琰以后如何无颜,如何愧对自己,今日绝交七十八,来日她就得翻番补偿回来。
李毓祯抬手将笺纸揉成团丢给关夏,声音冷冷,“烧了。”
关夏只觉寒飕飕的,站在炭鼎边扔进纸团时也没觉得自己暖和了。
李毓祯拿起奏章看着,她看的速度很快,批阅的速度也快。不一会,一摞奏章就少了半沓。内侍阁长陈宝柱进来禀道:“三司长卿到了。”
三司是一个通称。
大唐有两个三司:一个是法三司,大理寺、刑部、御史台,这是执法三司;另一个三司,是靖安司、监察司、廉政公署司,因为都有监察官员的职责,只是监察范围和侧重点不同,故称监三司。
李毓祯召见的是监三法司的三位长卿。
三位紫服大臣入内伏拜道:“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李毓祯盘腿坐在黄檀榻上,身前是批奏章的榻几,身上还是上朝时那身玄底绣七团金龙的太子袍,头上戴的是墨玉蟠龙冠,一身玄金二色,愈发显得威重,即使面相不过二十许,也不会让人生出年轻不经事之感。三位三品大臣只听她淡然的声音说道“起来罢”,还听到朱笔在奏章上批阅的声音,却没觉得年轻的储君这种态度有任何的轻藐之意——在面对太子时,他们往往会忘记她的年龄。
“查的结果如何?”
李毓祯搁下朱笔,目光看向正襟危坐的三位大臣。
跽坐在左边的监察司长官袖出奏章禀道:“已经查明,尚书左仆射张夷直涉及不法事件十一项,中书左卿郑执中涉及不法事件十二项。……俱已录奏章中,请殿下钧览。”
陈宝柱接过奏章呈到榻几上。
李毓祯一边翻阅着,一边问廉政公署司长官:“贿赂罪证查得如何?”
廉政都专员肃然禀道:“尚书左仆射张夷直涉及广州远光船务等国内贿赂案五项,总涉案金额折合黄金约三百七十万两;涉及藩属国入贡团贿赂案四项,外国商团贿赂案二项……。中书左卿郑执中涉及秦州衡和棉纺等国内贿赂案三项,总涉案金额折合黄金约二百四十万两;涉及藩属国入贡团贿赂案四项,外国商团贿赂案两项……。俱已录奏章中,请殿下钧览。”
陈宝柱接过奏章呈上。
李毓祯一边看,一边问:“海外查得如何?”
“海外”指的是不属于大唐疆域的藩属国和外国,东海都护府都是属于“海内”。
她问的是靖安司长官孟可义。
因为监察司和廉政公署司的范围都是在海内,海外则是由靖安司负责。
孟可义呈上奏章禀道:“尚书左仆射张夷直涉及海外贿赂案四项;于安南都护府私占并开采铁矿一座,在扶桑国私占并开采硫磺矿一座……;在新罗、扶桑、室利佛逝、朱罗、蒲甘等国私铸大唐金银钱币,总涉案约合五百万两金。中书左卿郑执中涉及海外贿赂案三项;于琼州岛私占并开采铁矿一座……;在扶桑、室利佛逝、朱罗、渤泥、古里等国私铸大唐金银钱币,总涉案约合六百万两金。”
大唐并不禁私人开采矿冶,包括金银等矿,但禁止私人开采国内铁矿和海外的硫磺矿,而藩属国的硫磺矿都是由大唐和该国共同开采,任何私人开采都是违法的。
私铸货币也是严禁项。私人可以将金银铜委托朝廷铸钱监铸币,只需要交一成的铸币税。但很多世家为了逃这笔税,选择到海外自己私铸钱。因为大唐的经济强势,虽然海外各国都有自己的铸币,但唐币在各国都是通用货币,并因铸造精美、质量好、分量足,更被民间接受,反而压倒本国货币,成为本国流通比例最大的货币,尤其在东洋、南洋诸国,几乎完全是唐币流通的世界了。所以世家选择在这些国家开采金银铜矿,就地私铸货币,完全能在该国及周边国家消化流通,不仅省了铸币税,而且就近消费购货回国,省了运钱费用。可以说,所有甲姓世家在海外都有自己的私铸钱庄,逃脱铸币税得利。
而朝廷对此也没有严厉查禁,通常是明禁暗纵的态度,因为这符合从昭宗时代起就定下的“以货币占有世界”的经济战略。但是在新罗、扶桑这些藩属国,大唐作为宗主国设有铸币局,为了垄断在藩属国的铸币税,对私铸就是严查严禁。当然,只要有高额的利益存在,海外私铸就是禁不了的,何况藩属国的执法力度也没有大唐那么强。靖安司往往在海外搜查到罪证,通告藩属国出兵查禁,但很可能不久,私铸又在另一处出现了。
往常,朝廷没有向世家主发作。都是查下不纠上。
但是,李毓祯发作了。
她的目的不是查绝,而是涉案有罪。
这三本奏章里面的涉案罪项加起来,足以让任何一位宰相去职。
外面细雨如丝,她说道:
“下雨了,让他们两人走路。”
雨天路滑,人走易跌。跌了下去,那就是滚了。
下雨了,让他走路。
在大唐,这是上至朝廷下至小民都懂的隐语,就是让人滚蛋。
第二五o章 征聘()
三位三司长官退身出来,思及这位储君的手段,心中都生凛然。
之前太子在册封礼上苏醒后,很多人都料定,张夷直和郑执中的政事堂位置必是坐到头了,就算德望、声望更隆的魏重润,尚书令的位置也是坐不下去的。要知道,这三位可是积极反对立秦国公主为太子,太子能不清算?就算太子心大不记恨,但她能高兴用三个反对自己的人继续为相掌政膈应自己?——明显不能啊。
这不是太子宽不宽容、仁不仁德的问题,而是君相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如果心中有了间隙,哪里能够信任?君疑相忧,这就成了秉政的大忌。
这三位相公也都很明智,在太子监国的次日,就上了辞相的章表。
除了魏重润是以身体不佳、不能担负宰相重荷为由提出辞相外,张夷直和郑执中二人都是检讨自己在储君册封大事上处事不当,不宜再为相而提出辞相。
如果李毓祯接受了三人的辞呈,大家都觉得这是应该的。
然而出人意外的是,太子没有接受三人的辞呈,反而挽留和勉励,在朝殿上说三位相公在册立太子之事上是为公,她无怪罪之意,也不以此事为隙;任何相公只要有为相之德和秉政之能,忠诚事君,秉公无私,她都会给予信任。又令两位御医常驻魏重润府中,为他进行医治和调理。
太子的美誉便传了出来,都说太子胸襟宽广,任人唯贤,不计前嫌。
但是,三司长官都知道,回头太子就将他们找了去,让他们全面调查张、郑二相。
太子这哪是不让他们走人?分明是不让他们辞相,而是因罪罢相!——魏重润不提,估计太子还有保全和留用的意思,而张、郑二人,太子不仅是要去相,而且是要他们从朝廷滚蛋,以及有可能的,借此打击吴郡张氏和荥阳郑氏两大世家。毕竟,辞职只是一个人的事,而诸项海内外涉罪大案,牵扯进去的就是整个家族。
虽然很多涉嫌罪项都没有确凿的证据,毕竟以两位世家主的身份和家族势力,这些事情都不需要他们直接出手,一旦被朝廷查获,自是有人认罪顶锅,而张氏和郑氏都会被摘得干干净净:一切都是下面人蒙蔽的;但是,身涉如此多的罪项,即使只是“涉嫌有罪”,也足以让这二位世家宰相狼狈滚蛋了。
太子这心机手段,不能不让人心凛。
***
正月初八一开衙,京中各衙的官吏还没从年假中收心过来,就听到一个雷震般的消息。
张相公和郑相公被监察司和廉政公署司联名上奏,参劾罪状达二十七八条之多。
涉嫌贿赂、违法私占、逃税等金额高达黄金几千万两……我的个乖乖!很多官员都嘶口冷气,他们辛苦几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钱。
消息很快传到民间,长安坊间都爆腾起来,这得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啊!然后便有人翻出之前的事讽刺说,难怪两位相公反对公利医疗提案,敢情他们有钱,不需得公利医疗。……这种声音一传开,平民百姓都愤怒起来,你们有钱是你们的事,那也得让我们有活呀。大家敬畏世家,不敢公开指骂,但私下里都会传一传,呸一呸,张夷直、郑执中在朝野的名声已经降到冰点了。
太子令二人归避,待监察、廉政二司会同御史台查证,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