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手繁华-第3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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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景臣嘱咐内侍:“请中官禀告皇上,我们随时都可以去勤政殿。”
内侍应了一声。
刘景臣看着内侍的背影,目光渐渐深沉起来。
……
勤政殿里。
常安康快步进了门:“皇上,曹嘉来了。”
皇帝道:“将他抬进来。”
常安康脸上一闪,表情有些踌躇:“恐怕要等一等,曹嘉大人一定要自己走进来。”
走进来?
皇帝皱起眉头:“他的腿不是已经锯掉了吗?”
“是,”内侍抿了抿嘴唇,“可是曹嘉大人还能用手慢慢地挪。”
这是何苦。
皇帝顿时生出几分的迷惑,他明明已经格外开恩,曹嘉为什么还要受这份苦楚。想到这里,皇帝向殿外看去。
殿外的禁卫和宫人也不禁将目光落在那半个人身上。
没有腿的曹嘉,将长袍束在腰间,如竹竿般的两只手伸出来撑在地上,用力地将身体撑起来向前挪去,看起来格外的滑稽。
曹嘉挪上了汉白玉石阶。
大齐建国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形。要知道能够被皇上传召的人,至少要相貌端正,体态匀称,那些驼背、跛脚的官员都很少能够在吏部选拔时得到一个好职司,更别提没有腿的人。
曹嘉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曹嘉望着不远处的勤政殿,从皇城司大牢到养济院,然后再进宫,他就这样被人抬来抬去,这几步路他却要自己走,这样他才能提醒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白玉台阶如同寒冰一样,比他想象的更加寒冷、坚硬。
他从前不理解哥哥,觉得哥哥进了大理寺之后就变得冷漠起来,不顾家中之事,而且愈发死板地不通人情。曹家出了事之后,他甚至对哥哥有几分的怨恨,为什么哥哥非要坚持他的道理,以至于给曹家带来了灭顶之灾。
哥哥临死之前,他曾问哥哥,后悔吗?
哥哥却摇头。
哥哥说的话他到现在都记得。
“大理寺是所有重大案件最后的复核之地。”
终于现在他明白了这个道理,最后的复核之地,也就是说,一切将在这里终止,那一条条性命会在大理寺迎来他们最后的归路。
曹嘉离大殿越来越近,他感觉到压在他肩膀上的责任愈发沉重。
曹嘉终于“走”进了大殿。
皇帝看向在地上行礼的曹嘉,不由地有几分动容,半晌才抬起手:“曹卿,平身。”
曹嘉直起身子。
内侍低头将手谕端给曹嘉查看。
皇帝微微前倾:“曹卿能否辨别,这手谕到底是真还是假。”
曹嘉将手谕拿了起来,对着阳光仔仔细细地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曹嘉身上。
不知怎么的,此时此刻仿佛所有人都忘记了曹嘉是皇城司的死囚,他少了一半的身子,仿佛也高大如常。
曹嘉终于将手谕放回了托盘:“罪臣哥哥一直提倡使用书证和物证,所以也格外重视证物采集,想要分辨这书证的真假,可以从纸张、用墨、印鉴和书写人的笔迹、习惯入手进行判断。”
曹嘉说着抬起头来:“所以,罪臣可以查看出这手谕的真假。”
皇帝目光一盛,立即看向旁边的太后,太后脸上却仿佛出现了一丝欣慰的神情。
琅华知道曹嘉不是说说而已,既然他这样斩钉截铁地回答,就定然已经胸有成竹。
曹嘉看向太后:“只要太后娘娘将这些年写过的字帖,用过的纸张、笔墨给罪臣,罪臣就能找到证据。”
听得这话,皇帝立即站起身来:“你是说……”
“皇上,太后娘娘,这封手谕是假的,”曹嘉说着指向那些字,“字虽然写得十分清楚,但是结构呆板,运笔着力不均,习惯混乱,并非一气呵成,而是临摹太后平日里书写的单字,凑出了这张手谕。”
“只要是假的,必然有迹可循,太后的字轻易不会外流,只要能找到他们用来模仿的单字,就能证明罪臣的判断,况且,这字用的笔墨恐怕与太后娘娘平日里用的也不尽相同。”
“上面的印章就更加好查验,虽然大小、刻字和太后所用一模一样,但是仿印就是仿印,没有多年使用磨砺的痕迹,没有朱砂印泥的沉积,必然还是会有细微的差别。”
谁也没想到曹嘉能够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的疑点。
皇帝道:“曹卿能够断定?”
“罪臣能够断定,不止是罪臣……”曹嘉说着抬起头,“大理寺有几位掌检,这些日子也和罪臣学习勘检之法,皇上可以将这份手谕拿给他们查看,看他们会给出什么样的结果,这样造假的手谕,罪臣实在已经在裴大人手中见过了许多……”
皇帝一脸疑惑地看向裴杞堂。
裴杞堂这才道:“微臣曾给曹大人看过一些文书。”
皇帝眼睛微眯:“你是说?”
裴杞堂道:“就是那些宁王与东平长公主相互来往的书信,虽然宁王当年的笔墨早已经被销毁,但是东平长公主尚在,用东平长公主的笔迹对比,就能获得实证。”
当年朝廷给庆王定罪所依仗的证据,便有这一件。
如果这些东西都是假的……
那么压在庆王身上的罪名,就会被人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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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章 绝食等死
皇帝现在想起来,当年曹雍质疑的正是庆王谋反的证据。
曹雍因此被沈昌吉怀疑是庆王党。
时至今日,曹嘉又站在勤政殿说出这件事。
相信曹嘉的话,就等于相信当年庆王案也有端倪,不相信曹嘉的话,就要给太后定罪。
“皇帝,”太后站起身来,“该给天下人一个公道了,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大牢里已经有如此之多的冤屈……已经足够了。”
太后说着看向皇帝,目光中有几分的哀伤:“哀家愧对先帝的嘱托,没有帮你照看好门庭,才会让赵氏一族如此为所欲为,哀家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三个已经离哀家而去,也许他们之死也是哀家之过。”
太后眼睛轻阖,再睁开的时候,目光中带着几分的失望和灰心:“也许哀家应该随先皇一起去了。”
皇帝听得这话顿时脸色大变。
太后伸出手摘下了头上的顶簪,那是一只玉如意寿星发簪。当年太后大寿,大理国使者将在当地发现的一块形似寿星的翠玉,作为祥瑞献给太后,皇上请了九华寺主持诵经加持,从此之后太后娘娘便一直将这支发簪戴在身边。
太后忽然松开手,那翠玉寿星簪顿时落在地上。
清脆的声音传来,寿星簪断为两截。
“太后娘娘。”程女官脸色苍白,立即跪下来。
摔断寿簪不止是不吉利,也表露了太后的心思。
“人人求长寿,长寿又有何用。”太后仰起脸,一行清泪瞬间淌过脸颊。
“母后,”皇帝心中油然生出不好的预感,“您这是……”
太后半晌才垂下头:“皇帝,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我母子的缘分,也该到了尽头。”
说完向前走去,走到宁王身边,太后停下脚步,仔细地看着宁王:“宁王早已成年不该留在宫中,也是哀家不顾祖制,犯下如此大错。”
“宁王府接二连三出事,宁王妃贪墨等案,宁王都脱不开干系,皇上处置宁王妃等人,应将宁王一起问罪。”
听到问罪两个字,宁王茫然的脸上出现了惊讶的神情,慌乱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张开嘴想要说话,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太后接着道:“宁王痴傻,仍旧居王爵之位,却无法做到王爷的本分,不能辖制下属,更不能为皇上排忧解难,理应收回王爵。”
“母亲,”宁王通透的眼睛一皱,“您这是怎么了?”
宁王伸出手去扯太后的衣袖,太后却并不为之所动,而是淡淡地道:“皇上,母后能为你做的,也只是这些了。”
太后说完甩开宁王的手,径直走出了大殿,程女官等人立即跟了上去。
大殿里一瞬间安静,宁王先跪下来:“皇兄,母亲……母亲她到底怎么了?”
太后临走时说的几句话,透着一股的寒意。
“皇上,”内侍进来禀告,“太后娘娘要搬进庆禧宫。”
庆禧宫曾是先皇停灵柩的地方,太后要搬进去做什么?
内侍吞咽一口道:“太后娘娘还交代,不准送食水进庆禧宫,太后娘娘这是要……这是……”
太后准备要绝食。
皇帝浑身立即变得冰凉,太后决定要去陪先皇,所以才会摔断了寿簪,交代了那些话。
从来没有哪个帝王,逼死自己的亲生母亲,他不能去做第一个,更不能让亲生母亲在先皇去世多年之后,绝食而亡。
太后为什么要这样?
“皇上,”裴杞堂上前一步,“太后娘娘只是一时伤心,皇上好声劝说,太后娘娘就会回心转意。”
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太后是个固执的人,一旦拿定主意,就没有了转圜余地。
“眼下还有一件事,”裴杞堂道,“庆王谋反案疑点重重,当年的文书皆为伪造,应该推翻此案重审,若庆王果然被冤枉,就该还庆王一个清白。”
皇帝静静地听着裴杞堂的话。
如果不重审庆王案,只怕太后不会离开庆禧宫。
皇帝顿时觉得头疼欲裂。
常安康上前试探着询问,“若不然皇上先歇一歇,刘相等人还在外面候着。”
皇帝目光一闪,这样的时候应该叫刘相、谢相进宫商议对策。
……
皇帝召见刘景臣等人,琅华径直从宫中出来坐马车回到顾家。
顾世衡已经在门口接应,见到琅华立即道:“宫里现在怎么样?”
琅华和顾世衡一起去了顾老太太房里,祖孙三人坐下来,琅华才道:“朝廷恐怕很快就会召父亲回去办案。”
顾世衡眉头微蹙:“是赵氏的案子?”
琅华摇头:“朝廷会将庆王案推翻重审,所有一切都会从头查起。”
顾世衡面容渐渐舒展,露出一个欢喜的神情:“皇上真的会答应重审庆王案?真的能够为庆王洗脱罪名?”
琅华道:“皇上必须这样做,否则太后娘娘就会绝食而死。”
顾老太太倒吸一口凉气:“太后娘娘竟然会如此。”
琅华想起太后娘娘临走时,脸上那绝望的神情。太后今天是真的很失望,对皇上和朝廷,还有宁王。
让她最伤心的是宁王,这个她一直护在身后,小心翼翼呵护的孩子,却如此的算计她。虽然宁王没有在人前被拆穿,太后却已经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宁王是在装傻,所以才会建议皇上夺了宁王的王爵。这样利落地处置,不愧在宫中掌权多年,宁可冤枉宁王,也不会再纵容。
“等着这么多年,没想到还会有这一天,”顾世衡不禁感叹,“王爷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顾老太太慢慢地捻着手里的佛珠:“即便翻案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可惜了庆王爷。”
裴杞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