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宋-第5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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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孤单的脚步声回荡在幽深的长廊中,也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当走出天牢的时候,陈宗礼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都已经是傍晚时分,一抹斜阳洒在他的身上,甚至将白发白须全都染成红色,带着一股暖意。而陈宗礼在这暖洋洋的晚风当中眯了眯眼,轻轻叹息一声。
眼前这条路,还要走下去,只是谁曾想到,当时曾经义无反顾、同舟共济的人,现在都一个个偏离了方向,甚至背道而驰。
“白日去难驻,故人非旧容。今宵一别后,此生不相逢。”陈宗礼缓缓的念叨着,脚步却是没有丝毫的停顿。礼部还有很多事要做,尤其是这一次经过三司会审之后,所有和叛乱之事没有直接关系的叛贼家属,或是发配或是充入教坊司,都需要陈宗礼来头疼。
而礼部左右侍郎现在还完全没有到能够接手大权的地步。大明在礼部这方面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陈宗礼甚至想要告老还乡都没有那么容易。
这条路就算是更漫长和孤单,自己也要咬着牙走下去,直到有人能够站起来接替自己。陈宗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坚守在这个位置上,或许是因为当初叶应武专门在临安将他和马光祖救出来的恩情,又或许是因为在自己的心中,这大明当真会向日月一样,将光芒洒向四海。
在他们手中,一个弱小的王朝被葬送,但是另外一个强大辉煌的王朝正在崛起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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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洛阳城东,巩县。
“阿嚏!”叶应武打了一个喷嚏,不由得感慨一句,“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算计朕的,真是可恶。”
“天下想要算计你的人多了去了,却无人成功。”惠娘站在他的身边,抿唇说道,尽量让别人看不出来动作,“所以十有**是夫君你受了风寒,要不回马车里面歇歇?”
叶应武冷笑一声:“大夏天的受风寒,你也真不想好。”
两个人并肩站在原野上,周围萋萋的荒草在暖风当中摇摆,而稀稀落落的树木从远处一直到眼前这座山丘周围,因为一直没有人打理,所以一个个虽说枝繁叶茂,却也歪七扭八,一点儿都不美观。
只有细细看去才能够发现,这些树木原本实际上应该是整齐的从两侧排开,而在树木的中间,是一条笔直的通道。一座座石像散落在树木之中,或是没于荒草之中,或是只留下半边身躯甚至看不出来雕刻的是什么。
萧条,破败,如果不是专门请来当地老人带路,谁都不想到,眼前这被荒草遮掩的地方,曾经是无数神官来往的神道,而旁边那个已经经历了太多风雨而残破不堪的半边房子,曾经是香火鼎盛的享庙。至于其余的围墙和大小庙宇,早就消散了踪影,或许在不远处荒草中细细踩踏寻找,还能够找到些许残砖碎瓦。
树木掩映下的神道,直通前面的山丘,这个时候才会发现一个山丘在原野上伫立,显得有些突兀,又有着人工堆砌的痕迹,是一座陵墓无疑。
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看向惠娘。
“不要看妾身,”惠娘哼道,“快去马车上搀扶舒儿姊姊下来罢,在荒野上寻觅多时,可不容易。现在找到了无论怎么说都要凭吊一番吧。”
“至少还能找得到。”叶应武眯了眯眼,转身向着马车走去。
而惠娘默默的看着眼前陵墓,只是在风中喃喃叹息一声。
禁卫军士卒远远的散开,而后面一辆马车的车帘缓缓掀开,一名婢女先行跳下来,刚想要伸出手臂,见到叶应武大步走过来,急忙毕恭毕敬的行礼。叶应武点了点头让她退开。
赵云舒手里牵着自家妹妹,两个人都是清一色的素白衣裙,只是点缀着些许素淡兰花纹绣,秀发也是用白玉簪子简单的固定了一下,有如空谷当中寂静盛开的两朵幽兰。
见到叶应武站在马车下伸出手臂,赵云舒微微错愕,不过还是轻轻扶住他走下马车,而叶应武转身又将赵云微抱了下来。
“难得夫君这么殷勤。”赵云舒淡淡的说道。
“讨美人欢心罢了。”叶应武微微侧头,回答的一本正经。
赵云舒一时语塞,甚至怀疑这个家伙就是故意,当下里也不说话直接拽着赵云微向前走去。萋萋的荒草已经没过腰间,而济宁市女在两侧追随着捧着蚊香香炉和扇子。
“这便是永昌陵?”赵云舒走到一座石雕的旁边,伸手缓缓的抚摸粗糙的石头表面。三百年风吹雨打,已经让这石雕上满满都是坑洼,不过还能够隐约看得出来雕刻的是侍女形象。
叶应武点了点头:“墓碑应该就在前面,去找找能够找到的。”
永昌陵是大宋开国君主、宋太祖赵匡胤的陵墓,虽然已经下葬三百年,但是在建炎南渡之前朝廷还是一直有人照顾扫墓的,并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专人拨款维护,所以实际上真正荒废也就是百年时间。
对于女真人和蒙古人来说,没有把这些陵墓挖掘就已经算手下留情了,更不要说派人维护。要知道在历史上,南宋君主的陵墓都或多或少的被蒙古人破坏,甚至宋理宗的头盖骨还被挖出来做成了酒杯,一直被视为汉人的奇耻大辱。
虽然不知道赵云舒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偏偏要来这永昌陵,不过叶应武也没有多加拒绝,本来他也是打算找一处宋帝的陵墓装模作样的凭吊一番,好让那些前朝的遗老遗少们安心。只是没有想到这些遗老遗少们还没有等到自己安抚,就已经先不知天高地厚的动手,那反而省了叶应武和礼部不少功夫。
“自建炎衣冠南渡以来,一百四十年。”赵云舒伸手在石像上轻轻抚摸着,喃喃感慨,“一百四十年,赵家子孙终于又有资格站在这里,为先祖的陵墓添上一抔黄土。”
叶应武站在一侧默然不语。
一百四十年,不只是赵家子孙重返中原,当年衣冠南渡的华夏炎黄子孙,也终于挺直腰杆重新走到这里,从敌人手中夺回了被践踏百年的土地,用敌人的鲜血告慰祖先的在天之灵。
向前走不了多远,就能够看到被荒草掩映的祭台和石碑,只不过这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石头都散落在荒草树木之中,早就不复当年的肃穆姿态。落日的余晖洒在永昌陵上,也洒在这些荒草树木和石头上,将一切都渲染成令人心颤的血红色。
永昌陵是宋太祖赵匡胤的陵墓,也是宋帝诸多陵墓当中最为传奇的一个,相传下葬的时候有白兔鲤鱼跳出,又有石人自地底而生面向棺椁方向低头肃穆,所以当地人称为“玉兔敲锣鱼打鼓,山上石人奠君主”。再到蒙古南下的时候,当地有朱姓盗墓贼,想要盗窃永昌陵,结果打开赵匡胤的棺椁之后,尸体突然间坐起,向他脸上喷射黑色毒液,用水清洗不掉,导致这盗墓贼落下一个“朱漆脸”的名号,很快官府就根据他这个特征将他抓捕归案。
正是因为这些形形色色的传闻,给几次历经战火、多灾多难的永昌陵涂抹上神秘甚至恐怖的色彩,再加上赵匡胤本来就在民间广有流传的“烛光斧影”死因,更是使得这座永昌陵在作为大宋帝陵之首的同时,也引来各式各样的议论。
几名婢女已经将大包小包的祭品摆开,而两名士卒也抬过来一个不小的香炉。赵云舒拽着赵云微,默默的伫立在夕阳中,夕阳光芒将她们两个的衣衫都渲染成昏黄红色,并且在地上拉出长长的身影。
“跪下。”赵云舒轻声说道,微儿听话的和姊姊一起跪倒在蒲团上。
看着前面两名赵家遗孤在永昌陵前重重的磕头叩首,送上香火血食,跟在叶应武身后的惠娘轻声说道:“夫君不过去么?”
叶应武摇了摇头:“让她们尽尽心意就可以了。某现在是大明君主,一国帝王,跪天跪地跪父母,一言一行都奉天行事,自然没有再祭拜前朝君主的道理,更何况······”
顿了一下,叶应武缓缓转过身:“更何况这天下,是某坑了前宋,才弄到手的。又有何颜面去见赵匡胤?”
惠娘轻笑一声,自己倒是站直对着永昌陵的方向毕恭毕敬的手臂伸直、拱手弯腰行了一个大礼。对于赵匡胤这样的开国君主、大宋三百年天下的奠基者,惠娘还是很尊重的。
叶应武一边向外走着,一边抬头看了一眼被夕阳染成血红色的天空,低声吩咐大步走过来的小阳子:“派人告诉巩县知县,派出得力人手整修一下这几处宋代帝陵,只要大明有一日还在,当不得断了香火。另外长安那边汉唐帝陵亦是如此。”
小阳子急忙应了一声。而叶应武总感觉想起来什么,迟疑片刻之后重新转过身,面向永昌陵的方向。
沉默良久之后,这位大明的开国君主喃喃说道:“大宋艺祖、赵匡胤、赵大,无论如何称呼,朕只是想要告诉躺在这里的你。大宋赵家丢掉的土地,朕已经拼尽全力一寸一寸的收回。”
顿了一下,叶应武接着说道:“虽然现在这天下已经不是你们赵家的天下,但是至少还是汉人的天下!”(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六章 大河万里流
大河滚滚向东流去,浊浪滔滔。
天武军的军营就在大河边上,江镐虽然领兵时间不长,但是却经历了前宋以及后来大明和蒙古之间一场一场扭转天下大势的大战,绝对算得上是经验丰富。所以整个天武军的军营布置下来也很有讲究。
大河对面的蒙古军一直处于防守态势,并且更主要是面对山东方向防守,所以天武军的军营不在于怎么应对从北方而来的敌人进攻,而在于如何能够在战争爆发的时候第一时间出动。
按照大明改制后的军制,天武军的四个师依托地形两前两后坐落在大河岸边,而在东西两处军营之间,便是洛水和汜水流入大河的地方,两水相交融,正好把东西两处军营分隔开来。江镐之所以这么做,自然也是为了平日里依托洛水演练渡河战术。
大明皇帝驾临军营视察,对于天武军来说,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把已经操练许久的渡河战术在官家面前重演一遍。
虽然洛水的水面足够飞雷炮肆虐河对岸,但是毕竟到时候是要强渡大河的,而大河宽阔,容不得飞雷炮发威了,所以随着江镐将旗升起,咚咚的鼓声中,新式的火炮率先冲着对岸已经设立好的几处营寨怒吼。
随着战事平息,大明的经济已经逐渐恢复,自然也抽调出来更大的精力生产这些战争需要的物资,甚至还有了大量的囤积。所以江镐在演练的时候也就没有那么节省。
毕竟炮手的能耐与否,都是用大量的炮弹磨练出来的。
一枚一枚的实心炮弹呼啸着砸在岸上,径直撞开迎面的第一道寨墙,整个寨墙剧烈的晃动了一下,捆绑寨墙木头的绳索已经在这样猛烈的撞击下崩断,径直松散开来。而在这些火炮之后,十多台投石机已经同时开始呼啸,这些投石机都是工部在考察了成都府外缴获的回回炮而重新模仿设计的,所以相比于飞雷炮和床子弩,射程更远,就算是浩浩荡荡的大河也能够将石弹抛射过去,更不要说重量更轻的炸药包。
这些曾经以摧枯拉朽之势断送了蒙古十五万大军的炸药包,这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