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宋-第4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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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震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文相公,好像你也是一个文官吧,怎么说起来谢相公一脸鄙夷的样子。
不过文天祥好像没有察觉到唐震这一个白眼,而是指着前面扯着嗓子大吼的王进:“隔着百丈都能够听见这家伙骂娘的喊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着江镐学坏了。”
无奈的耸耸肩,唐震指着前面许州城说道:“之前咱们一路横扫唐州、邓州,顺风顺水,蒙古鞑子连点儿像样的抵抗都没有,结果这小子都没有赶上,现在终于紧赶慢赶带着那五千儿郎回来了,可是第一次上阵就遇到这难啃的许州城,要说他不郁闷才怪呢。”
“蒙古鞑子倒也是出人意料,”文天祥点了点头,“之前咱们求着打一仗,他们都不答应,只知道落荒而逃,现在却是跑到这许州城下和咱们硬碰硬,也不知道是哪根儿筋搭错了。”
“还不是那一个徐州闹得,要不是淮军战败,蒙古鞑子可没有这个胆子。”唐震轻声感慨。
文天祥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毕竟唐震感慨的也是事实,徐州一战,淮军东路主力全军覆没,李庭芝战死徐州,首级送呈开平忽必烈,此事传出,虽然对于神策、神卫、天武各路宋军没有太大影响,甚至进攻愈发猛烈,但是原本已经出兵的夏贵,却是急匆匆的带着东路淮军退了下来,使得蒙古在各路宋军的压迫下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把陈州一带的兵员全部抽调到许州,挡住文天祥北上的步伐。
否则凭借着许州城中两三千人,根本挡不住飞雷炮的轰击。
也因为怯薛军的浩荡南下、首战告捷,让蒙古各处守军看到了希望所在,所以守城时候愈发拼命。
归根结底,这和李庭芝轻兵冒进有着不可推卸的关系。
“不要抱怨别人如何,”文天祥淡淡说道,看着前面陷入一片滚滚烟尘中的许州城,“务必在日落之前攻克许州,另外天武军也已经突破了蔡州,正在向这边兼程挺近,估计明天就能够到达。”
“云梯,上!”王进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队又一队宋军士卒吼叫着扛着云梯向前,更多的弓弩手则是紧紧追在他们身后,不断地对准城头扣动扳机,而飞雷炮也顾不上城中还有没有百姓,拼命地倾泻炸药包。
因为城外泥泞难行,所以大型的云梯车没有办法使用,所以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扛着简易云梯登城。不过好在之前准备的撞木人多的话倒是还能够抬起来,伴随着云梯冲过去。
“木板!”一名都头怒声吼道,十多块木板重重的砸在了泥水中,而后面的士卒纷纷踏着木板向前,无数的箭矢在他们头顶上呼啸来往。
唐震和文天祥的注意都被这再一次发起的攻坚吸引了,唐震忍不住感慨道:“好在许州南城门没有瓮城。”
“砰!”城头上檑木滚石拼命地投掷,因为许州城城墙高大,单单凭借着简易的云梯想要登城实在是困难,所以双方僵持在城墙下,不断有爬上云梯的神策军将士被石头砸落,也不断有探出头的蒙古士卒被宋军弓弩手用密集的箭矢射成刺猬。
不过好在第一次攻城时候的投石机,现在已经多数被飞雷炮轰平,剩下的投石机也不敢随便投掷石块,使得宋军能够从容的冲到城下。
“炸门,快!”王进一手按着刀柄,太阳穴一鼓一鼓的跳动。
南门没有瓮城,虽然城门厚实一些,但是如果能够用炸药包炸开,那就可以直接冲进去了。而蒙古鞑子显然也不笨,对于宋军这种之前已经在其他城池上用过的手段很是熟悉,基本大多数弓弩手都集中在了城门左右,倒下一批就立刻补上来一批。
因为蒙古鞑子的集中防守,城门左近是战死宋军士卒最多的地方,上百具尸体从城门口一直延伸到这边突击阵线。
“指挥使,咱们只是炸门就损失了十多个炸药包了!”一名都头脸上带着血迹,心痛的说道,“蒙古鞑子显然看准了这一点儿,毕竟弟兄们还不怕战死,可是这炸药包本来就剩的不多了,一掉到泥里也就没法用了,再这样弄下去连飞雷炮都要成废铁!”
“那也得给老子顶上去,今天拿不下城,老子剁了你小子!”王进怒声说道,见到那个都头还有犹豫,顿时火气上来,“别以为老子当了四厢都指挥使就没有胆量冲锋陷阵,你小子不上,老子亲自上!”
话音未落,王进竟然随手抢过来炸药包,自己向前冲去。而他的亲卫士卒一见统帅说走就走,哪里还拽得住他,只能拼了命跟上。(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五章 淮口潮生催晓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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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淮南使君消息!”马廷佑快步走过来。
文天祥和唐震正紧张的看着前面战火如荼,顿时一怔,能够让马廷佑亲自送过来,说明淮南必然出了什么大事。
“攻克许州之后,原地据守?”文天祥翘掉火漆、拆开信封,看到第一句话,心头就是狠狠一颤,也顾不得前面王进打的怎么样了,而唐震和马廷佑都是心头一惊,急忙凑过来。
“盾牌手掩护!”王进怒吼一声,十多名亲卫已经拼命抢在他前面,一面面盾牌举起。而周围冲击的神策军士卒看到自家指挥使竟然亲自带队冲上来,眼睛一下子赤红。
让将军亲自冲锋,这分明就是奇耻大辱,说明大家都没用!
当下里神策军上下已经呐喊声一片,前排中军、左厢、右厢全部跟在前厢后面向着城门冲去,一面面赤色的旗帜迎风舞动,人流如潮。竟然没有人在意唐震和文天祥脸上的错愕和震惊。
脚下一个踉跄,王进险些被泥水中散落的尸体兵刃,绊了一脚,见到城头上呼啸着洒下来的箭矢,他索性狠狠一咬牙,将炸药包死死裹在怀里,然后就直接在泥水中一滚,几支箭矢擦着王进而过,没入泥泞中。
这一圈正好滚到了刚才铺设的木板上,王进顾不得浑身泥泞,一看怀里炸药包只是湿了一角,顿时松了一口气,飞快爬起来,向着近在咫尺的城门冲去。滚石檑木在他身前身后“砰砰砰”的砸落,而宋军飞雷炮也像是发疯了一般不断轰击城门,一时间碎石飞舞,火光连天!
“当!”一声响动,王进正正撞在了城门上,虽然有些头晕,不过他还是猛地将炸药包放下,几名亲卫随后而来,将火折子递给他。
“跑,快跑!”王进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道,几个人狼狈不堪的从城门洞中冲出来,一头栽进泥泞中。因为刚才那一顿飞雷炮正好压制了城头上的蒙古士卒,所以一时间没有人对着王进他们射箭。
大地猛地颤抖一下,伴随着回荡的爆炸声。王进从泥水中艰难抬起头,几名宋军士卒已经手忙脚乱的上前搀扶。而刚才那个猝不及防被王进抢了炸药包的都头,此时已经怒吼着手持长枪,指挥士卒抬起撞木,狠狠的撞向已经被炸药包炸断下半部分的城门。
城门应声而开,那名都头脸上满是狰狞的神情,发自心底的呐喊咆哮已经和周围漫天杀声融为一体。长枪直直的刺入门后蒙古士卒的胸膛,而几辆塞门刀车也是忙不迭的冲上来,那名都头一看躲避不及,索性脚步不变,整个人就这样扑在了刀车上!
一条血肉的通路。
“杀!”所有神策军士卒都是赤红着眼睛踏着袍泽尸体冲入城中,一面面赤色的旗帜迎风向前,就像是不断向前翻涌的赤色浪潮。
文天祥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而唐震则是一把抽出来佩刀,带着自己的亲卫也冲了上去。马廷佑一震,急忙想要拉住他,而文天祥却是拽住了马廷佑,缓缓摇头,轻声说道:“让他去吧,不管是不是在许州止步,攻克许州都是必然的,这是神策军的战斗,让他们去放手一战。”
“神策军,杀!”许州城中,杀声震天。
而一面王字将旗在城头高傲的飘扬,取代了之前那面破烂的蒙古旗帜。
“使君为什么让咱们在许州止步?”马廷佑和文天祥一起向城中走去,疑惑的问道。
文天祥一边从容不迫的吩咐身后官吏打扫战场、救助伤兵,一边看着前方的许州城,轻声说道:“蒙古鞑子的怯薛军已经南下两淮,淮军败退、淮北沦陷,蒙古鞑子很有可能调转马头,包抄咱们后路,另外使君怀疑贾似道和蒙古鞑子背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马廷佑恨恨的一跺脚:“可惜!可恨!”
不只是马廷佑,其他人也能看的很清楚,如果不是李庭芝轻师冒进,使得蒙古一战告捷,恐怕叶应武也不用担心文天祥他们被抄后路的可能,而且怯薛军也没有办法此时腾出手来牵制镇海军。
“这样也好,”文天祥却是明显松了一口气,“咱们这一次北上,暴露的缺漏都不少,尤其是咱们已开始准备的官吏明显不足,结果到最后也不得不把江相公、叶相公他们请出来,方才使得唐州、邓州一带能够尽快的安稳下来。另外现在正逢春雨连绵,路上粮草转运都是个大问题,再往前是河洛不假,但是到了河洛,很有可能导致粮草不够。”
想起来什么,文天祥接着说道:“更不要说蒙古鞑子的怯薛军虽然人数少,而且在光州也被天武军设下埋伏,败了一战,但是毕竟也是蒙古鞑子最为精锐的骑兵,你我不是没有见识过蒙古本部骑兵的能耐,这怯薛军不可小窥,小心为上终究是好的,咱们这一次已经可以说收获颇丰了。”
看着满地的尸体和鲜血,马廷佑沉默片刻之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使君让北伐止步也不是没有道理,许州一战,足可预见之后蒙古鞑子的抵抗将会愈加激烈,河洛各城都是多年经营,不可能像唐州、邓州那样一战而下,如果神策、神卫各军被拖死在了中原,只剩下镇海军使君当真是难以东山再起。”
文天祥蹲下来伸出手和亲卫一起把旁边战死的一名神策军将士的尸体翻过来,看着那满是泥泞的脸上死不瞑目、依旧瞪着天空的眼眸,文天祥浩然叹息一声,轻轻地将他的眼眸合上,这才站起来,周围也不知道有多少神策军将士战死在这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面朝城门,死不旋踵。
“都是好男儿!”文天祥轻声说道,站在城门外,看着茫茫原野。
阴沉沉的天空中隐约传来阵阵春日闷雷,仿佛预示着又有一场雨将会降临在这宛如地狱的世间。
大宋咸淳三年二月末,宋神策军收复许州,恢复旧名“颍昌府”,同时宋神卫军收复汝州,宋天武军收复郾城,兵锋已然越过当年宋金对峙时候南宋控制线。
同日,主持北伐之宋京西南路安抚使文天祥、沿江制置副使陆秀夫各自宣布此次北伐告一段落,宋军各部收拢将士,严守防线,没有命令不得轻易向前。
此次北伐,宋军分别自襄阳、兴州出击,收复均州、兴化军、唐州、邓州、光州、蔡州、汝州、颍昌府等大宋故土,已然推进到河洛和汴梁之侧,此一战蒙古各处丧师过万,河南之土地几乎一战丧尽。
蒙古损失惨重之下,其主力亦多汇聚于两淮,故暂时仅可全力固守汴梁、河洛,无力反攻。
史称“咸淳北伐”,又循惯例以人名另名之,称“文天祥北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