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传-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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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姝哦了一声,眼见天色边夕阳西斜,天色渐暗,便放下帘子,道:“走吧。”
所谓昏礼,便是黄昏之时举行。此时时辰已到,”一行人便依礼乘坐墨车,仪仗起,车队开始前行。
方刚刚起步,忽然就在此时,传来一阵马蹄之声,芈姝正执扇挡在面前,听得此声,忽然心中似有所动,拿开扇子道:“傅姆,掀帘。”
玳瑁忙道:“王后,执扇,奴婢去掀帘。”
她掀起帘子,却见长街那一头,芈月骑马奔来,却是奔到近处,便被兵士挡在了仪仗外。
此时正是樗里疾代秦王迎妇,他所乘墨车正在芈姝车驾之前,已经先看到了芈月骑马而来,便下令让她入内。
此时芈姝也已经派人到前面来说明,引了芈月登上马车。
第90章 大婚仪〔2〕()
芈月一进来,便问:“阿姊,我现在赶得及吗?”
芈姝喜不自胜,一叠连声地道:“赶得及,绝对赶得及。玳瑁,叫她们去再取一套吉服来。”
玳瑁却料不到芈月去而复返,内心已经惊涛骇浪,只是当时际时,却不敢言,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令跟随在马车边的婢女,迅速跑到跟随的媵女马车中,取备用的吉服来。
吉服很快取来,芈姝服色为纯衣纁袡,芈月等媵女为袗玄溃牵员焕{黼。
马车极大,芈月在车中更衣毕,又由女侍为其梳妆着笄,很快便打扮好了。
芈姝看着她,欣慰地道:“妹妹,你能跟我一起进宫,我这心里就有主了。”
芈月看着芈姝,轻叹一声:“阿姊,秦国是虎狼之邦,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进宫呢。”
芈姝紧紧握着芈月的手,叹息道:“我们姐妹再也不会分开了。”
芈月忽然想到一事,顿时脸色严肃道:“阿姊,我此番随你进宫,您能否允我三件事。”
芈姝忙道:“妹妹,别说三件,十件也行。”
芈月伸出三根手指,道:“就三件事。第一,我与弟弟相依为命,请阿姊准我带着他,就当是多个小侍童,阿姊可允?”
芈姝道:“小事一桩。”
芈月曲起一根手指,又道:“第二,我只协助阿姊,不服侍大王,不作大王的妃子。”
芈姝怔了一怔,诧异道:“妹妹何其愚笨,人争名位如兽争食物,没有名份就没有地位,没有地位就没有相应的衣食奴仆,就没有在这世上立足的根本。你若不服侍大王,难道一辈子就当个老宫女不成?你放心,你我姊妹既然同心,你便是服侍大王,亦是我所乐见。”
芈月凄然一笑,摇摇头道:“我不在乎,我只随我的心。”
芈姝忽然似明白了什么,不置信地道:“难道,你是为了子歇”芈月不语,芈姝看着她,心中又是怜惜又是钦佩,叹道:“好吧,你既有此志,我便随你。若是你以后想清楚了,我也会安排的,总之,不会亏了你。”
芈月长吁一口气,道:“多谢阿姊。”
芈姝又问:“那第三件事呢?”
芈月沉默片刻,道:“若有一天我做了什么,还是那句话,求阿姊帮我照顾小冉。”
芈姝吃了一惊,道:“你能做什么错事,你既知是错,为何要做?便是做了错事,又如何竟到了要我帮助你照顾小冉的程度?你到底想做什么?”
玳瑁也是一惊,目光炯炯盯着芈月。
芈月却道:“阿姊别管,阿姊从头到尾不知情,对阿姊也好。”
芈姝听得出她话中的深意,越想越是不对,急道:“妹妹到现在还说这样的话,你我已经是同坐一条船,知不知情,有区别吗?”
芈月沉默。
芈姝急得推了她一把:“你倒是说啊?”
芈月抬头,带着决绝的神情:“阿姊,在武关外伏击你的人,就是害死黄歇的人。义渠王不肯告诉我幕后的黑手是谁,可我也能猜出来,必是在咸阳,甚至必是在秦宫之中。”
芈姝一惊:“你说甚么?”
芈月又沉默了。
芈姝低头一想,恍然大悟:“莫不是莫不是妹妹回来,与我同入宫中,竟是为了追查此人而来?”
芈月没有说话。
芈姝怔了半晌,长吁了一口气,无奈道:“好吧,我既知道,你只管放手去做。那个人,是你的仇人,更是我的敌人。你若能够替我对付于她,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与你一并担当。”
玳瑁欲言又止,此时状况亦不是她能够开口的,只暗暗将有些话记在心底,留待日后有机会再说。
马车一路前行,很快,便到了王宫门前。
但见宫前三鼎,已经烹熟,一盛乳猪、一盛两肺脊、两祭肺及鱼十四尾,一盛腊兔一对。
秦王驷身着玄衣纁裳,头戴冕旒,站在咸阳宫大殿台阶外。他左侧是穿着黑色礼服的女御们,诸臣皆穿玄端,侍立在后。
此时芈姝马车已到,鼓乐声起。芈姝下了马车,手执羽扇遮面,在玳瑁的搀扶下沿宫道而来。她的身后,芈月以及屈氏、景氏、孟昭氏、季昭氏紧紧跟随,身后再是身着服制的宫女们。
芈姝走到秦王驷跟前。
赞者道:“揖。”
秦王驷向芈姝一揖,芈姝还礼。
秦王驷身后的女御和玳瑁交换位置,秦王驷引道带着芈姝在鼓乐声中一步步走上台阶,一直走到大殿前,秦王驷停住脚步再揖,然后自西阶进殿,女御和玳瑁扶着芈姝亦随后进殿。
秦王驷与芈姝入殿,
赞者道:“揖。”
秦王驷与芈姝相互一揖。
赞者道:“却扇。”
乐声中,秦王驷执住芈姝的手,芈姝含羞将遮在脸上的羽扇一寸寸移下,将扇子将给秦王驷。秦王驷将扇子递给女御,携芈姝,走到殿中,此时西边朝南之位已经置席,
秦王驷身后的女御走到芈姝身边服侍她浇水盥洗,芈姝身后的芈月等媵女走到秦王驷身边服侍他浇水盥洗。
侍者将鼎、大尊抬入,又置醯酱两豆、肉酱四豆、黍稷四敦。
此时便由赞者先撤除酒尊上的盖巾,抬鼎人盥洗后出门,撤去鼎盖,抬鼎入内,放置在阼阶之南,执匕人和执俎人随鼎而入,把匕、俎放置于鼎旁,执俎人面朝北把牲体盛置于俎上,执俎立待。执匕人从后至前,依次退出。
赞者又依次在席前设酱,先是执俎人入内,把俎设置于酱之东。又将鼎中之鱼取出,依序设置在俎之东。将鼎中的腊兔置于俎之北。赞者便把黍敦设置在酱之东,稷敦更在黍敦之东。肉汁陈放在酱之南。又在靠东处为新妇设酱,肉酱在酱之南,黍敦置于腊兔北边,稷敦置于黍敦之西。肉汁陈放在酱的北边。
这一边,女御亦在为芈姝设席。赞者打开秦王几案前的敦盖,仰置于敦南地上,芈姝几案前的敦之盖,则仰置于敦北。
此时赞者方报告馔食已安排完毕,秦王驷再对芈姝作揖,两人入席。
先不自用,先祭告天地诸神及列祖列宗,祭毕,这方是正式的昏宴。
二人一起祭举肺,食举肺。取食三次进食便告结束。赞者及女御举爵斟酒请两人漱口安食。每个动作俱是先让秦王驷,次让王后孟芈,两人拜而受之,饮过祭酒,赞者进肝以佐酒。新人执肝振祭,尝肝后放置于菹豆中。
干杯之后再拜,赞者接过酒爵,再二次服侍新人漱口饮酒,只是这次却进肴佐酒。
直到第三次漱口饮酒,这方是合卺之酒。所谓的卺,便是一只分成两半的葫芦,以丝线相连,由女御与女媵分别捧着送到新人面前。
赞者道:“合卺而酳。”
秦王驷和芈姝一齐举卺而饮。
赞者又切了两块乳猪肉,再度奉上新人,道:“共牢而食。”
秦王驷和芈姝举筷互敬,只象征性地咬了一口放下。
赞者再道:“举乐。”乐声再起。
因秦王驷这边侍宴皆是芈月为首,到此时仪式已毕,芈月方得以休息,立于秦王几案之西,那女御也服侍芈姝毕,立于几案之东,两人正站在一起,此时见鼓乐声起,两边的臣子已分别入席,连歌舞一并上来。
瞧着最是忙乱的最怕出错的时候已经过去,芈月不禁松了口气,亦觉身边的女御也松了口气,两人相视而笑。
芈月见她年岁约比自己大了十来岁,却正是一个女子最成熟最美好的年纪,但见她笑容明媚,实有诗中所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之态。
那女御对着芈月同情地微笑,又以目示自己,表示自己亦是深有同感,只这一顾一盼间,便奇迹般地拉进了两人的距离,竟是个八面玲珑之人。
但见鼓乐声起,一群秦人武士玄衣朱裳,举盾执戈而上,跳起秦舞。歌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正是喜乐融融之际,忽然有一秦臣击案而叹道:“秦楚结姻,有秦舞,岂可无楚舞。大王,可请王后身边媵女歌舞,臣等亦可沾光欣赏。”
秦王驷微微一笑,便转头对芈姝道:“孟芈以为如何?”他貌似看着芈姝,眼光的余光,却是瞄向了芈月。他自然知道,这种说法甚为不妥,但不知为何,他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当日芈月在少司命祭舞中的姿态来,不由地身上一热。他不欲被人察知自己的情绪,当下深吸呼一口,又将这种情绪压了下去。
芈姝等人既入秦宫,便不以闺中小字为称呼。此时女子皆从父姓、排行、出生地、夫婿之号等各取一种而称,便唤芈姝为孟芈、芈月为季芈。
芈姝便看了一眼芈月,有些不知所措道:“妹妹以为如何?”
芈月心中大怒,那秦臣好生无礼,她们是王后的媵人,亦是楚国宗女,竟敢叫她们宴前侍舞,当成女伎之流吗?面上却是不显,笑道:“当从大王所请,的确是应该上楚舞,楚国也与秦国一样,既有武士之舞,也有女伎之蹈。既然殿上已经有了武士之舞,那就再献上楚国的山鬼之舞,请大王允准。”
秦王驷点头道:“准。”
芈月示意道:“举乐。”
一群长袖纤腰的楚国美姬步入殿中,作山鬼之舞。歌曰: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那女御看着芈月,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
秦王驷呵呵一笑,将手中酒一饮而尽,芈月依仪忙为他再倒上一杯酒。却听得秦王驷低声在耳边低声道:“寡人什么时候能见季芈为寡人舞上一曲呢?”
芈月一惊,酒壶中的酒洒了一些出来,她连忙佯作镇定,低低曲膝道:“大王慎言。”
但此时秦王驷却像根本没说过话一样,直视着面前的歌舞,击案而赞道:“妙!妙!”
芈月退后原位,长吁了一口气,那女御转头看她,亦是一笑。
好不容易,酒席已毕,芈月便率其余四名媵女,随芈姝进了秦王专为新婚所设的清凉殿中。诸媵女等服侍秦王更衣,女御等亦服侍新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