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第5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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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阵,将弟兄们全接回来!”李旭又是一箭射出,试图组织进攻的突厥将领射倒于地。周大牛几名亲卫紧紧护在他身前,长槊、陌刀并举,将敢于挡道的敌人统统砍成血葫芦。
两千余名博陵甲士鱼贯而出,跟在周大牛等人身后,缓步前行。他们替下筋疲力尽的袍泽,在前行中结成一个三角形与正方形两相组合的大阵。由于人数的限制,整个军阵显得非常疏松。但敢于冲入大阵的敌人没一个能深入超过五步。只有战死于阵中的部族武士们才能看清楚,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队形排列。整个大阵当中还有无数个小阵,几个小阵组合起来,便是一具无往不利的杀人机器。
李旭长槊由一名亲卫扛着。在他身边,还有一名亲兵身上背满了箭壶。这两人都没有机会亲手割下狼骑的脑袋,却骄傲得昂着头,宛若凯旋归来的斗鸡。李将军杀的敌人就是我们杀的。他们自豪地想,顾盼之间,双目生辉。
狼骑本来已经看到了破城的希望,突然间形势急转直下,第二次被人迎头揍了个晕头转向,气得七窍生烟。但气归气,面对博陵军配合娴熟的军阵,他们除了在外侧兜圈子外,一点办法也拿不出来。数息之间,博陵军已经向长城外推进了五十多步,将陷在狼骑中的大部分豪杰都救了出来。受了重伤的豪杰被博陵士卒拖入军阵,穿过自己人刻意留出的空隙,迅速退入长城。还能继续作战的豪杰则被行军长史方延年强行约束在了阵尾,可以与大军统一行动,却不得再扰乱自家阵脚。
骨托鲁在远处看得真切,几度吹响号角,命令麾下的大小伯克们重新组织攻击,争取以车轮战术破阵,并将李旭活活耗死在城外。不要命的突厥贵胄们领兵冲上,没等靠近军阵,便先被李旭点了一次名。好不容易靠近了,又被周大牛等人杀得毫无还手之力。一时间兵顾不上将,将顾不上兵,上万狼骑却被千把博陵士卒逼得节节败退。
先前被雷永吉逆势强攻,已经在山谷中留下了不少尸体。这回又被李旭沿着原路回顶,谷底躺倒的尸体更多。包铁的战靴在泥浆与血泊中缓缓前进,步履艰难,节奏却丝毫不乱。偶尔有不要命的狼骑阻挡过来,弟兄们便在鼓声的指挥下稍作停顿,放平手中长槊,然后继续缓步向前。
阿史那耶玄咽不下这口气,亲自带领家族死士冲阵。最早和李旭等人接触的狼骑和仆从武士在前方不断后退,光是分开这些“胆小”的家伙,就令阿史那耶玄耗费了很多力气。好不容易靠近了第一线,他命人将自己的大纛插在泥地上,举着弯刀厉声长啸。家族死士团团在大纛旁围做一个圈子,退下来的狼骑要么绕路,要么晕头晕脑地闯过来,被立刻执行了军法。
杀死了十余名自己人后,狼骑的颓势终于被挽回了一点。更多的仆从武士被弯刀逼着环绕在大纛外围,战战兢兢地看着博陵军大阵向自己靠近。
被挡住退路的狼骑与部族武士越聚越多,渐渐形成了一个密集的圆阵。越靠外层越危险,越靠里层越安全。本着这种心思,武士们肩膀挨着肩膀,阵型缩成一个巨大的蚁球。“苍狼的子孙们,你们忘记了祖先的荣耀了么?”站在蚁球核心的阿史那耶玄举起弯刀,再次大声咆哮。“苍狼子孙,苍狼子孙!”狼嚎阵阵,群魔乱舞。
远处调度全军的骨托鲁终于盼到了逆转形势的机会,赶紧把无头巨狼又放了出来。唯恐这样还挡不住李旭,他又摇动令旗,将山谷外另一支万人左右的队伍的调了过来,随时准备接替阿史那耶玄。山谷狭小,双方接触的位置有限,转眼之间,阿史那耶玄所在之处便成了一个漩涡。被骨托鲁陆续调来的狼骑无法越过,博陵军的大阵也被挡住,推进速度骤减。
“后退,拉开距离!”李旭看到情况变化,立刻下令改变战术。正在奋力向前,逼得对手不断后退的博陵军大阵猛然止步,随即后排弟兄用长槊搭住前排弟兄肩膀,前排弟兄用兵器将敌人逼开,倒着退向城门。
蚁聚于阿史那耶玄附近的狼骑们反应不过来,一时间,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博陵军与自己拉开距离。待大伙想起尾随追杀来,长城守卫者们已经退出了三十几步。
“嗷——嗷嗷——嗷嗷!”五匹试图趁乱偷袭的巨狼不敢单独靠近博陵军大阵,气得原地团团打转。“杀上去,杀上去,敌人胆怯了!”阿史那耶玄大叫,又惊又喜。听到命令的狼骑和仆从武士试探着向前冲了几步,发现博陵军没有反身交手的意思,胆子立刻又壮了起来,呐喊着加快脚步。五匹巨狼仗着人势,张牙舞爪,随时准备品尝新鲜的血液。
二十步,十五步,近了,博陵军坠尾的士卒近在咫尺。忽然,巨狼收住了脚步,向两旁高高地跃起。还没等武士们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变故,倒退着的军阵中猛然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战鼓声。缓步倒行的博陵士卒再度放平长槊,停身,骤然向前加速。
“杀,让他们长长记性!”李旭长弓前指,大笑着命令。手中羽箭接二连三,直奔五头白色巨狼而去。一头巨狼腹部中箭,被冲过来的博陵士卒当场踩扁。其他四头巨狼哀鸣一声,卷起尾巴,狗一样落荒而逃。
到底不是甘罗!旭子冷笑着搭上另一支雕翎。目光快速逡巡。他看见了阿史那耶玄痴痴呆呆的面孔。四十步,羽箭离弦,正中目标。周大牛带着几名亲兵抢了过去,驱散尸体周围的部族武士,一刀砍下阿史那耶玄的首级。
第五百五十章 盛世(16)
突然逆向反攻的博陵士卒让狼骑一下子乱了阵脚。武士们当中不乏身经百战之辈,但似博陵军这般在交战时随意变阵,随意改变行进方向的对手,却是一次也没有见到过。
眼睁睁地看着数十杆长槊迎面刺来,纵使最勇敢的武士也心里发虚。他们手中的兵器五花八门,无法做出博陵军这般整齐的配合。个别低级将领大着胆子组织人手结伴防御,一丈八尺长的步槊交替着刺过来,片刻之间便将顽抗者刺得浑身是窟窿。一些亡命之徒拼死挤进槊阵的空隙,试图与长城守护者贴身肉搏,没等他们靠近目标,后排的步槊快速递上前,将这些亡命徒的身体捅出无数血窟窿,然后干净利落地将冒着血的尸体甩出阵外。
“尼度设死了!”“图例伯克战没!”“乞儿豁土屯被人一箭射瞎!”随着山谷中冒血的尸体增加,坏消息不胫而走。有些机灵的狼骑和仆从武士见势不好,又听同伴嚷嚷说骨托鲁麾下爱将已经被阵斩,偷偷扭转身形,脚步一点点向山谷外挪动。
狭长的山谷,一时间哪里挪得出去。谷外还不断有狼骑挤进来,试图依仗自己一方人多取胜。怀着两种不同心思的士卒往一块一挤,本来就混乱不堪的队形愈发混乱。想攻的攻不上去,想逃的逃不出来,乱糟糟挤成一锅粥,光自相践踏便制造了无数伤者。
不甘心的阿史那骨托鲁知道博陵军强悍,却没料到对手强悍到如此地步。在远处看得两眼冒火,怒吼着地挥舞着令旗,督促后排的将士们转身与李旭拼命。他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是真的,狼骑纵横塞外多年,几曾遇到过这种情况。自己一方的人数明明是敌军的数十倍,姓李的身边明明只有几千人,连密集阵列都排不起,凭什么转守为攻,凭什么杀得草原勇士六军辟易。
如果骨托鲁能不考虑敌我双方的人数对比,冷静下来想一想,他很可能会找到答案。周围的狼骑的确人多势众,平地作战,甭说李旭只带了区区两千博陵士卒,即便是李旭身边的弟兄再多上数倍,也难逃被狼骑一拥而上踏成肉酱的命运。可这里不是平地,而是山区,狼骑不是骑在马上而是步下接战,他们娴熟的控制战马技巧根本派不上用场,他们挥舞着所向披靡的马刀遇到一长八尺长的步槊,没等凑不到对手近前身上便要多几个透明窟窿。而博陵士卒平素日日训练的便是长槊、陌刀步阵的分列合击之术,碰上对步下列阵一窍不通的突厥人,刚好以自己之长击敌方之短。再加上山谷狭长,攻守双方无论人数多寡,接触的面都非常有限等因素。突厥人要是能突破博陵军阵,那才真叫奇怪!
如果此刻有人能站在云端向下看,他会发现一个非常怪异的情景。狭长的山谷内,不到两千之众的博陵军,居然推得万余狼骑和部族武士不断后退。督战的突厥伯克连连杀人立威,却丝毫止不住颓势。片刻之后,连督战者本人也被溃卒所携裹,跟跟跄跄向山谷外“转进!”
突然逆转的攻守之势非但令狼骑们始料不及,连被博陵军救出来的时德睿、刘季真等人也看得两眼发直,脑门发木。先前雷永吉和他麾下的那伙死士已经超越了这些人心中对精锐的定义。而此刻出击的博陵军,更不能只用“精锐”二字来形容。
正所谓行家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时德睿等江湖豪杰也号称是知兵者,木然跟在军阵后走了几十步,便发现了其中关翘。单论士卒的块头和身高,博陵精锐远不及被他们打得节节败退的狼骑,更无法与雷永吉先前所带的河东甲士相提并论。但这伙配合之娴熟,杀法之狠辣,根本不是常人能及。时德睿不止一次看见部族武士冲入军阵,试图选第三排的某个身材相对矮小的博陵兵卒为突破点。而那名小卒却不躲闪也不格挡,只顾踏着鼓点,挺槊向前。他两侧的陌刀和长槊却如同心有灵犀般招呼过来,将不知死活的武士们逐个搅杀于军阵当中。
两千余人参照鼓点缓缓前推,速度很慢,却极少出现停滞。弟兄们手中的步槊长约一长八尺,槊锋三尺,槊杆为硬木切削而成。槊杆与槊锋相接之处,还有二尺余长的铁护套。光是这槊锋与护套的长度,已经超过了狼骑手中兵器的极限。遇到一个敢于拦路的敌人,头三排弟兄相继出槊前刺。遇到两个敢于拦路的敌人,头三排弟兄依旧相继出槊。遇到三个,四个,甚至数十名敌人,头三排的弟兄所用招数一模一样,依旧是简简单单地一记直刺。可就是这简简单单一招,却令狼骑与部族武士们防不胜防。相接触后只要不立刻逃命,转眼就会变成槊下之鬼。
比长槊更狠辣的兵器是陌刀。持刀者体型相对壮硕,夹杂在槊手之间,专门对付冲入阵中的漏网之鱼。跟着队伍后助战的江湖豪杰们粗略点了点,发现长槊与陌刀的比例大约为四个对一个。基本上是四名长槊手附近,必然有一名陌刀手相伴。而陌刀的刀刃长度超过了六尺,刀杆长度大抵与刀刃相等。陌刀手双臂将刀轮起来,军阵中立刻出现一道凌厉的闪电。兵来是一刀斜劈,将来也是一刀斜劈,端地是人挡砍人,鬼挡砍鬼,即便是佛陀转世来战,也砍他个有来无回。
这般整齐的军容天下哪里有第二家?与这种对手交战,不是找死又是在做什么?时德睿没打过投靠李建成的心思,所以除了惊诧、钦佩之外,还不会产生什么其他想法。韩建紘和几个刘季真麾下的马贼们心里却好似开了锅。他们昨天晚上刚在英雄楼里边跟李建成吃过酒,内心深处已经认定了这天下将来非河东李家莫属。可见了博陵军这凌厉的杀法,先前的认定又慢慢开始动摇,目光又开始反复在李建成和李旭二人之间游弋不定。
“嘶——”河东军老长史陈演寿手按城垛,不住地倒吸冷气。心中暗道:好在唐公慧眼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