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骄似妻-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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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那人未动,宠天戈不由得停下喝粥的动作,抬起头。
未料,站在他桌前的人竟是多日不见的傅锦凉。
宠天戈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坐直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轻轻眯起眼,“你怎么来了?”
自珠宝大赛的决赛当晚,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当日的婚礼,宠天戈没有出面,后来他一直被父亲罚跪在家中灵堂,傅锦凉的祖父和父亲几次到宠家,她也没有露面。
“虽然婚没结成,可是饭总是要吃的,我来吃饭而已。”
傅锦凉悠闲着开口,不等他的准许,已经在宠天戈的对面坐了下来,脸上依旧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他看看周围,中餐厅有散台有包间,现在已经过了中午的饭时,用餐的人并不多。显然,傅锦凉是故意前来,有话要说。
“我已经吃好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宠天戈将面前的碗筷向前推了推,擦了擦手,本来夜婴宁给他准备的粥很对脾胃,让他很有胃口,但是这会儿傅锦凉的忽然出现,却让他顿时倒尽了胃口。
“你真是直接。做人做事都这么直接,难道不怕太伤人吗?”
傅锦凉歪着头,脸上忽然流露出一丝笑意来,倒也不算咄咄逼人,只是很不解的神色。
莫名地,宠天戈突如其来地想和她聊一聊。
他掏出烟盒,不急着拿出香烟,金银交错的香烟盒子,盒面上都没有刻什么美丽花样,一色的光滑如镜,反射着宠天戈脸上像笑又不像笑的表情。
“有个成语叫做‘眼高于顶’,人们都说这是个贬义词,可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好。眼睛看到的高度,是受你所处的高度决定,我没法顾及方方面面,只能追随自己的想法。”
说罢,宠天戈掏出一根烟来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傅锦凉不动声色,也不反驳他的谬论,她轻轻抬起手,挥了挥面前的烟雾,低声道:“你别这么仇视我,我不是周芷若,你也不是张无忌,她也不是赵敏。其实说白了,我也不过是想在这处处势力的大家族里,找一个好一些的依靠。宠天戈,我知道没什么是你不知道的,想必我的出身你也听说过了。你不愿意娶我,是不是还有个原因,是因为我不是嫡出?”
深吸一口气,傅锦凉将手放在桌上,指尖微颤。
这曾是她全部的弱点,从未亲口提及过,哪怕是和最亲密的朋友,埋藏在她心底。
出身是她不能选择的事情,然而给她带来的自卑感却是融入了骨血之中,无法剥除,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
闻言,宠天戈一怔。
他的的确确从未考虑过这种事,在他眼中,傅锦凉是谁的女儿都不重要,他不想娶她,和她姓什么没有任何关系。
然而,敏感的傅锦凉却将他的愣怔,当做了是他的心事被自己说中。
苦笑一声,她收回双手,在桌下将双手交叠,紧握了几下,试图在给自己足够的勇气说下去。
“我以为凭自己的奋斗就能让傅家的上上下下对我另眼相待,为此我甚至一年只回一次家,其余的时间都在国外打拼。但是没有用,这些还不如我能嫁进比傅家更有权势的家庭重要。有的时候我都在怀疑,我是不是活在封建社会,连傅家这样的家庭也要靠嫁女儿才能保地位。”
婚礼当日,新郎缺失,不仅丢了傅家的脸面,连带着,傅锦凉在家族中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原本因为她能够嫁入宠家而对她另眼相待的祖父和父亲,如今全都正眼不愿再瞧她,而那些平辈的堂姐妹们更是嗤笑不断,说她是麻雀当不成凤凰,反被扯掉了一身毛。
这些话,傅锦凉从未向外人提起过。
宠天戈愣了愣,掐灭烟蒂,这些事他倒是没有多加考虑,如今听她这么一说,不禁也有些动容。
“这件事我很抱歉,不过我也一直以为你是不想和我结婚的。说实话,我们两个相差了好几岁,也一直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就这么结婚,你不觉得自己像是傀儡一般,连自己的终身幸福都要被人操控吗?”
这话题实在有些沉重,令宠天戈之前的好心情一扫而光。
他不懂,像是傅锦凉这样在国外长大,学业有成,事业成功的所谓的新新女性,怎么还情愿被人在婚姻大事上牵着鼻子走。
听了宠天戈的问话,傅锦凉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她伸出手,碰了碰他刚喝过的那碗粥的碗沿儿。
他有些不解,反问道:“粥?”
“这就是一碗最普通的杂粮粥,但它有幸装在这样的碗里,有幸在这样高级的酒店里出售,所以它的价格才是别的粥的几倍,十几倍。宠天戈,你什么都有,所以自然不觉得自己的姓氏有什么特别。可我不同,我能够姓傅,是因为我父亲的妻子的大度。”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哽咽。
“我一直都不是名正言顺的千金小姐,可我要做名正言顺的妻子。只有当我的丈夫比别人都高出一截,我才能抬起头来做人。你是我的镀金石,所以我一定要嫁给你,哪怕你不爱我。”
宠天戈皱紧眉头,原来,直到现在,傅锦凉都还没有打消嫁给他的念头,这个女人,真是……执着得可怕!
“你想妥协那是你的事,可我不想妥协。”
不想再听傅锦凉讲述自己苦大仇深的故事,宠天戈起身要走。
“你不妥协的话,以后不要后悔。”
傅锦凉没有站起来拦住他,只是微微昂起了下颌,眼中犹有泪花闪过。
她的威胁,令宠天戈本就皱紧的眉头皱得更紧。片刻后,他舒展开眉头,收住脚步,回过头来向着她微微一笑。
第五十八章
傅锦凉的呼吸微微一滞,今日的宠天戈的形象与平日里相差很大,脱下了西装和衬衫,这令他身上一贯的咄咄逼人的气息似乎减弱了许多。
但,当他脸上露出那熟悉的,带有一点儿嗜血笑容的时候,她就知道,他还是那个他,没有任何的变化。
“后悔?你看我现在像是后悔的样子吗?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给你听吧,爷爷去了,我很愧疚,但我也松了一口气。”
见傅锦凉似乎有些不解,宠天戈又走近她,微微俯身,一字一句地解释道:“这些年,我表面光鲜亮丽,其实呢,所有人对我都是口服心不服。他们觉得我的成功完全归结于我有一个好的出身,几乎没有人能够看到我自己。现在爷爷不在了,宠家的势力一落千丈,我倒要让这些人看看,是不是我家的老爷子一走,我的天宠集团就马上天崩地裂了。”
傅锦凉睁大双眼,连连吸气,震惊于宠天戈所说的这一番话。
“你、你……”
她实在想不到,宠天戈竟然也有囿于血统的无奈,这与她自己虽然不尽相同,可说到底,他也是被出身和家世所累。
“但我和你不同,你想尽一切办法逃出傅家,然而我不会,我要堂堂正正地做我宠家的人。”
他再次笑笑,站直身体,说完就要走。
“宠天戈!”
傅锦凉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站起,高背椅被她狠狠推开,桌腿和地面发出好大的摩擦声,远处的服务生已经有个别朝这边张望的,但一见到是她和宠天戈似乎起了争执,又马上全都别开了眼,装作瞧不见似的。
听见她喊自己,宠天戈挑挑眉,压制着心头的火气,只转过来半边脸。
“我已经和你说了这么多,难道你到现在还想嫁给我?你觉得做我宠天戈的老婆就那么风光吗?人前显贵人后遭罪的道理,你不懂吗?傅锦凉,你我都是聪明人,但这世上还是有愚蠢的人,咱们就不能一起给蠢人留一条后路吗?”
他已经说得够清楚明白,不信她会听不懂。和她相比,有着丁点儿小聪明的夜婴宁简直是良善之辈!
这样的她,根本就不是傅锦凉的对手,如果她蓄意报复,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宠天戈的话,让站在他身后的傅锦凉微微颤抖。
无力的手握起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她费了好大的气力,才让自己的声音不带哭腔。
“我还要怎么给她留后路?我已经递了辞呈,也就是说我把罗拉集团的职位已经拱手让给了她!那是我用了多少年才触手可及的高度!她凭什么!就凭那两个什么劳什子设计奖吗?!”
傅锦凉垂下眼,忍了又忍将眼泪逼回去。
她很少哭,因为独自一人在国外生活,遇到任何事情都不是靠眼泪解决的,但是此刻,面对宠天戈,她第一次有了大哭一场的冲动。
宠天戈也颇感吃惊,他和丽贝卡?罗拉经过这一次合作,也对罗拉集团稍有了解,自然知道傅锦凉是她的得力助手,在集团内也有多年的工作经验,此次由她出任中华区总负责人的呼声也很高。
“你又何必这样?回美国去做你的商界精英不好吗?”
他感到无比的头痛,他知道,傅锦凉爱的人不是他,她爱的是一份安全感,一份令她能够忘却卑微出身的荣耀。
这些东西,并不只是他能够给她,可她现在偏偏认定了他,自己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这种可怕的偏执,令宠天戈感到莫名的恐惧。他一个大男人,此刻也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不好。”
傅锦凉的回答,言简意赅,还补充了一句道:“我可以只做你法律上的妻子,你可以拥有无数个情|人。”
宠天戈只顾着想自己的心事,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说这些的时候,眼神和表情都有些不对。
而这一次傅锦凉放下自尊,主动来找他,完全是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
大概是“情|人”两个字,狠狠地刺痛了宠天戈,他重重一挑眉,怒声截断她的话,喝道:“你做梦!傅锦凉,我念在你是女人,我们两家也一贯交好,所以再难听的话我也就不说了。以后,请你自重一些,别把你的公主梦做到我的头上!否则,你就算穿上了水晶鞋,也熬不过12点!”
说完,宠天戈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中餐厅。
傅锦凉半边身体一歪,险些跌倒,勉强扶住桌沿,这才站稳了些。
活了二十多年,只要是人前,她何尝听过这么重的话,即便是祖父和父亲教训起人来,也没有这样不留情面。
今天,她是将仅存的希望全都押上了,也是最后的一次机会。
给自己,也是给宠天戈,更是给那个女人。
*****夜婴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以前她也偶有因为工作压力大而失眠的时候,每每这时,周扬就会将她抱在怀里,给她唱歌。
他自十几岁就读了军校,然后又到了部队,流行歌曲一概不会,会唱的都是一些军歌。说来也有趣,周扬一唱起这些嘹亮的军歌,夜婴宁就犯瞌睡,最后的结果自然就是一个越唱越精神,一个听几句就呼呼大睡。
她在床上“烙饼”,实在睡不着,干脆把卧室中的电视打开,下意识地调到了军事频道。
能在电视里看到周扬的可能性,当然微乎其微,和火星撞地球的几率差不多。夜婴宁也知道,远在非洲执行军务的周扬也根本不可能接受采访,可她就是想看看那抹常在他身上看见的橄榄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