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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见善-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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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节。”徐善然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什么?”

“你不能这么说。”她低低地说,声音很静,“你这样爱我,而别人,他们,也这样爱你。”

“——什么?”邵劲没有回过神来。

但徐善然已经拉着邵劲的手站了起来。他们走出禅房,屋外已经没有一个人在了。她又拉着邵劲的手往前走,一路走到山的边沿。

陡峭的石壁垂直而下,孤松在山上斜斜的生长着。

徐善然与邵劲一起往下看,他们看见了西北广袤而荒凉的土地,看见了城外日夜操练的军队,那整齐一划的动作,齐声呐喊的士气,甚至遥遥传递到了山巅。

邵劲很快明白了徐善然的意思,他的面容上几乎立刻浮现了痛苦之色。

徐善然的声音顺着风传递到邵劲耳朵里。她说:“风节,我从不怪你相信王自馨,我并不觉得你是一个傻瓜。你只是太过温柔。”她淡淡笑起来,“你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男人。你帮助王自馨并非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是不是?你从不曾注意她是否长相美貌身段撩人,是不是?你只是希望她能过得好一点,你希望这世界上的许多人能够过得好一点。这样美好的愿望不应凋零。你并没有错,你的行为不应被玷污。”

“王自馨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她转而面对邵劲,她说,“而他们,那些跟从你深信你能够带给他们更好的日子的,让他们的子女不必再挨饿受冻的士兵们——你让他们温饱,教他们读书识字,告诉他们他们的行为正是为了他们的下一代,千千万万百姓的下一代。”

她收了声。

她专注地看着邵劲,笑容如花瓣一样柔美:“他们相信你,聚拢到你身边,是我所见过的最有精气神的一支军队。而我也相信你,风节,我相信你会实现你所承诺的,不管是对他们,还是对我。”

“我不——”

“我回去京城。”徐善然的声音渐渐恢复平缓,“我会在京城中呆着,他们有我在手,一方面能够稍稍安心,一方面却不敢立刻将你逼急,事情才有转圜的余地。现在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了。如果能争取到时间,再发展壮大到了一定程度,京师中必不敢逼急了你,到时候我们才真正安全。”

邵劲的胸膛急剧地起伏着,他的声音干哑得像是在沙地里滚过了几圈,都有点支离破碎了:“我不能……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去当人质的最后都——”

“——可你会用尽所有努力与方法,试图救我与我家人的,不是吗?”徐善然看着邵劲的双眼问。

邵劲闭起了双眼。

徐善然上前,轻轻将对方抱住,她在对方耳边说:“风节,你没有错,你没有错。人生在世,总有不能割舍的东西。你不怪我割舍不了我的家族,我怎么能非要你割舍你的梦想,割舍他们对你的崇敬与期望呢?”

她握着邵劲的手,将对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她的脸上带着微笑,笑容将骄阳都比失了颜色。

她还说:“我将我的身体,我的心,我的所有所有,都放在你的手里。我知道你爱它们比我爱它们尤甚。”

风在这一刻也停滞了。

他们回到禅房之中。禅房内的矮几在刚才被邵劲踢翻了。徐善然便与邵劲坐在中间有一个小小炕桌的炕上。

徐善然举起杯子,杯中有酒。

她正容端坐,将酒杯举至齐眉。

“一拜忆君情,少小两无猜。

二拜谢君诺,合卺交杯红烛烧。

三拜愿君安,妻贤子孝儿孙绕膝弄。

四拜与君别,年年月月时时与君各自宽。”

她将被自己拿过的酒杯塞进邵劲的手中。

邵劲始终木然地任由徐善然动作。他手里捏着的酒杯还有徐善然残留的温度,他看着对方,柔美和刚毅结合得这样完美——可他宁愿,对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而非完美至此,完美到,他再清楚明白的意识到,自己绝不可能阻止徐善然的行动……他从没有阻止过她,他从不曾想要对方伤心。

可现在——

徐善然在邵劲耳边说了最后一句话:“我等你。”

而她在心里默默地念道:

此去万里,山长水远,艰难阻险。恐再见无期。

而不管你最后做何选择,不管我们最后的结局如何,风节,这一辈子,我绝不怪你。

我爱你。

第163章 彼美人兮

失败了。

一切都失败了!

王自馨从山上下来的时候紧抿着嘴唇,脸色铁青得难看。

太小看徐善然了,也看错邵劲了!

她心头不断翻涌着恨意,既恨自己的疏忽大意,又恨这一对奸夫淫妇,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她哪里会在这里浪费时间?现在纲常混乱各地烽烟,她完全可以拿着在邵劲这里接触到的机密随便投哪一家。

红日军是个彻头彻尾的泥腿子,就算去了那边也不会有太多好的享受,可先排除。而其他各地的势力或多或少都要人引荐,邵劲困守西北,也带累着她和其他地方的人没有联系,那么——她的心头忽然一动。

去京城呢?

邵劲是朝廷的官员,起步就在京城之中,而此时京廷对邵劲的施压也证明着他们对邵劲的重视。

既然如此,他们当然会对邵劲现在的情况,邵劲练兵的法子有浓厚的兴趣。

这张底牌足够她在京师呆得很好了,若再顺利一些,只怕到时候邵劲与徐善然须得反过来求她。

王自馨脸上露出了微笑,因为想到了出路,她一开始时候的恍然已经没有了,只是更添了几分急迫——现在邵劲和徐善然在一起,还没有时间处理她,她便是要借着这个机会赶快出城,一旦出了城便立刻朝京师方向远遁,这样只要跑过西北的地界,邵劲就再拿她没有办法了。

王自馨眸光闪烁,一路到了山下骑上快马,在街市中纵马横行到自己家中,只取出一份金银,其他一概细软全部不要,换上军服就往外城疾驰而去!

西北现在还并未闭锁城池。

等到了城门处,守门的士兵上前询问,王自馨勒了勒马匹,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轻轻一鞭子打在对方身侧的同时一晃手,一块令牌拿在手中,轻喝道:“看这是什么?紧急军情,快让我出去,耽搁了什么唯你是问!”

王自馨在西北帮中营造出来的“是邵劲女人”这个烟雾这些底层的士兵当然不知道,但王自馨在西北帮中很吃得开,走到哪里都被人敬着这一点,却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因此那士兵虽说上前检查,也不敢真认认真真将腰牌拿了到手里查看,见对方晃晃手似拿了出来,也就唯唯诺诺地退下,让开一条出城的路来。

王自馨手中鞭子转而一甩马身,坐下骏马立刻向外奔驰起来,一些本来排队出城的百姓因为闪避不及,还险险要被挂倒几个。

正是这时,城内又有一批骏马奔驰而出,那是一个面容陌生却高高举着令牌的男子,他一只手抓着长弓,嘴里大喊道:“落下城门,马上落下城门,总兵有令,不许放跑王自馨!”

突然的情况让城门陷入短暂的慌乱,王自馨眸中厉色一闪,快马加鞭直往外冲去!

那跟在王自馨身后,从堪堪从街道进去跑出来的人见状也不再叫喊,将手中的令牌往怀中一揣,拿弓的右手向前平举,空闲的另一只手朝背后的箭筒一抹,已经抓住一根利矢。

他眯起自己的一只眼睛,搭弓张弦,对准前方移动的身影,将弦拉直满月,而后松手!

“咻”一声箭去破空,长箭已经准准刺入王自馨背心。

王自馨随着箭矢剩余的力道在马上往前仆了一下,她先是感觉到胸口的一点冰凉,跟着就觉得剧痛涌上神经,胸口涨闷得不能呼吸!

她一低头就看见了自己胸膛上透出的箭尖。

那箭尖是银亮的,丝丝缕缕的血痕在呈菱形的箭头上汇聚,汇聚到箭尖上的一点后,随着马匹的奔跑而摇摇欲坠。

这……这怎么……怎么可能!王自馨的神智开始迷糊。

我……我才刚刚,刚刚……她不甘地、却无意识地松开了紧握着缰绳的手。

修长的双腿再也夹不住快速前行的骏马,前一刻钟还娇艳的容颜已经如同将要凋零的鲜花那样枯萎灰败。

她“咚”的一声,自马上滑落地面,但那白色的骏马却并没因为主人的倒下而停止前进的步伐,王自馨的脚腕还挂在马镫上,被拖着在地面跑了好长一段距离,那自背后射入她胸膛的长箭也折了,箭头也钝了,等后头的人赶上前拉扯骏马停下的时候,那射出这一箭的人快速翻身落地,将手指按在王自馨脖子上一会,又撑开对方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很快站起来说:“死了。尸体带回去,我要向上交差。”

消息一层层地传递上来,西北帮的一众人先后知道了王自馨死亡的消息,接着又知道了王自馨所犯的事情,俱都身体一冷,一时间安分不少。

而最终拿到这个报告的冯德胜只呷了一口杯中的茶,继续在茶楼里聚精会神地听着那茶博士的评书,待听到说书人杜撰出来的皇室秘辛,妖怪变国王之时,他“哎呀”一声,也和众人一样,觉得神奇极了!

山上的两个人在天黑之前下了山。

徐善然先回府邸整理行装,计划三日后就直往京城中去。

邵劲则去了军营,一连两天的功夫都没有冒头。

等到第三天上午,徐善然收拾好最后的东西,带着高婵与何守,踏上回京师的马车。

最后的最后,邵劲没有出现,徐善然也并未再留。

所有该说的,他们都说完了,所有该做的,她也已经做完了。

虽尤念念,不敢再留。

如同之前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现任西北王夫人出行的行踪,现在也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闭合得密密的、排着队等待出城的马车之中载着正是徐善然。

只除了在很早很早之前就来到出城之后必经的山岗上,从天黯等到了天亮,终于等来这一行迤逦队伍的邵劲。

这是一处高高的断坡,他站在这里往下看,恍惚间记起了在很早以前,在他和徐善然都还是孩子的时候,他因为心血来潮,牵着一匹马跟上载着徐善然离开的马车。结果半路之上,那个马车滑下陡坡。

他追下去,从车中迎出了这个女孩,抱着她,将她抛向天空与太阳,就像她在最初,牵着他的手,走向人群与光明。

这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情。

那是开头,可这不是结尾。

绝对,绝对,不会是结尾。

陪着邵劲来此的人不少,但这些人都没有打扰邵劲,只自己站在另一边交谈。现在眼见着这队马车越走越远,宁舞鹤呼哨一声,翻身上马对其他人说:“行了,我先走了,你们就留在这里吧。”

“要不我跟你换个?”说话的是何鸣,沐阳侯府在京的人一点不比湛国公府少,他抓心挠肺地想要亲自回去看看。

“就你?肉包子送狗么?”宁舞鹤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下来,他的话依旧难听,“放心吧,我这人天生就有以德报怨的情操,不过如果有某些看不清局势的人蒙头乱撞,须怪不得我!”

说着他飞旋转身,自带着邵劲从京中带出来又在西北补全的一百亲卫走了。

这是邵劲最后做的:他将自己身边最精锐最心腹的力量,交给宁舞鹤带着,与徐善然一起上京。

若真事有不谐,他们拼了命,也要把徐善然从京中抢出来!

宁舞鹤说完就走,山坡之上,何鸣气得冲对方的背影骂了一串脏话。

一旁的何默苦笑说:“行了,他也就嘴巴臭,做事还算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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