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善-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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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真正需要知道的,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者是谁,幕后主使者想用这件事达成什么目的,以及她知道了这件事之后,这件事能给现在的局势照成什么样的影响。
而这些——恰恰好她一一明白。
徐善然说:“是谢惠梅做的?邵太医与邵文忠同姓邵,邵太医今年——”
“七十有五。”老国公说。
“七十五岁,与邵文忠的年龄算上一下,正好是父子之差。当年邵太医既然参与入了这等龌蹉之事,后来只怕是要被灭口的。但邵太医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逃出生天,这四十多年来都不知所踪。什么事能让一个逃离京城四十多年的人再次踏入京城之中?这时候只怕是天颜圣眷也没有这个影响力了,也只有血脉之情叫人割舍不下。当年那些人在之后——或者是更早之前——就去邵太医乡下的家中斩草除根,但又是一时疏忽,邵文忠脱离险境被人救起,后来参加科举,恰巧被谢惠梅认出……”
“这才说得通之后的事情。”徐善然沉声说,“谢惠梅特意找出邵文忠,一方面将其捧得平步青云,一方面又掌握有能叫邵文忠万劫不复的把柄。这样一来,邵文忠只能紧紧跟在谢惠梅身旁,对谢惠梅俯首帖耳忠心耿耿。而那早年逃出生天的邵太医,他若是不再关注京中,自然一切无忧;他若是再关注京中,自然能见到邵文忠,亦必定投鼠忌器,自然也能将过去的祸端消弭于无形。”
“谢惠梅的想法……”
“谢惠梅的想法到这时候已经再无疑虑。”徐善然说,“当年谢惠梅布置出这种种,这些年来又一直在暗助宁王登上那大位,便是为了在一个最好的时机将宁王的身份爆出来。这样一来,宁王数十年辛苦付之一炬,而谢惠梅的威望却空前高昂。接下去他——”
这个时候,徐善然忽然想到了邵劲那仿佛随口说的‘造反’和‘挟天子以令诸侯’,她也不由想到:哪怕中间这些事情邵劲都不知道,至少对于结果,邵劲算是目光敏锐了。
念头转过,徐善然只稍稍一顿,又继续把话说话:“宁王死了,陛下那时只怕也是要宾天的。这个时候,谢惠梅当然当仁不让的拿有陛下的遗诏,他自可以选择一位符合自己心意的傀儡,统摄朝政,成为真正的摄政大臣。”
“很好。”老国公沉声说,“你看得一丝不错,实在叫人惊讶。”
“但我还有一些疑问,祖父。”徐善然说。
“怎么了?”本要继续说下去的老国公被徐善然打断,略有奇怪地问。
“假设这个时候,陛下已经病入膏肓,宁王登基是板上钉钉之事,那您会站在……”徐善然问。
老国公探究地看了徐善然一眼:“这个假设中,我们知道了宁王身世不曾?”
“还不曾。”徐善然说。
“那自然是站在宁王身旁。”老国公说。
“但掌握有这个最后秘密的谢阁老的行动不会中断……”徐善然喃喃说。
“不错。”
“祖父是否掌握又一些皇室的秘密势力?”
“不错。”
“所以祖父会帮着宁王制衡谢惠梅,会调集大多数力量盯着谢惠梅的势力一一调查梳理。”徐善然说。
“不错。”
“或许会查到这过往之事。”徐善然又说。
老国公挑了一下眉:“十之八九会。”
“那么这个秘密可能告诉宁王吗?”徐善然问。
“株九族之罪,你说呢?”老国公反问。
“所以这个时候,国公府只能和谢惠梅一样,同样将事情捂死……谢惠梅这么多年来环绕着这件事布置了这么久,不管他是否知道国公府查到了这件事,他都宁肯错杀不肯放过。他会调集一切力量,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国公府在朝堂的势力除尽。”徐善然道,“国公府应为不能将这个秘密告诉宁王,所以必然要直接承受来自谢惠梅的所有力量……而同样的,国公府将谢惠梅的绝大多数势力都拖住了,宁王自然能度过登基之前,乃至登基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平静……”
徐善然慢慢说着,过去和现在,前世与今生,她终于将所有秘密都弄清楚了。
困扰了她那么多年的憎恨与疑问……
前世里真正杀死她的亲人的,她的家族的,只是这样一个说不听,听不得,知道不得的秘密。
因为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谢惠梅倾尽全力也要毁掉湛国公府。
因为知道了这个秘密,他们哪怕为宁王鞠躬尽瘁,也不能将其宣之于口。
“没有其他路了吗?”徐善然低声问。
老国公看了徐善然一眼:“若真如你所说,处理掉谢惠梅,是一条路,否则,被谢惠梅杀死,也是一条路。”
“……”徐善然。
“谢惠梅若是失败,自然不消多说;否则只要让谢惠梅相信知道秘密的只有我与你大伯和大哥,那自然也能保下其余女眷。究竟我们是为了新帝,只要这秘密还没有被戳破,为着日后与新帝的面上情,谢惠梅也不至于对一些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弱妇孺赶尽杀绝。”老国公说。
“成王败寇而已,你不需要太在意。”接着,老国公也不知是不是看见了徐善然面上的表情,只不经意说道。
几息沉默之后,老国公又冷冷说:“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么多,那祖父再告诉你一句:你是一个姑娘家,虽然精细,却还是不够狠心——而这种狠心,有时候,并不仅仅需要对着外人。”
徐善然却并不回话。
老国公说的也许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道理,但对她来说却没有多少意义。
她早已有了自己的方式,自己的手腕。
徐善然只是很快恢复了镇定,然后问:“祖父找孙女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哦?我刚才吩咐得还不够多?”老国公笑道。
“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步,接下去要怎么做,才是更重要的第二步,不知孙女说得可对?”徐善然问。
老国公轻轻颔首,算是承认了这一点。然后他问:“你的想法呢?”
“现在与……我那假设的最大区别是陛下身体尚还康健,手头亦有大家都不知道的力量。我们只要能将这事情传递进宫,叫陛下得知,陛下自然能够有所安排。尽可先让谢惠梅与宁王斗得难解难分,我们只坐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徐善然说,“而陛下哪怕知道了这件事情,也不过是在早就大逆不道的宁王身上再找出一个黑点罢了,不可能被陛下迁怒。”
“不止不可能迁怒,那送信之人还能得到陛下的分外倚重。”老国公笑道,“至于那送信之人——”
祖孙两对视一眼,不消再说一个字,同样的人选已经在同一时刻出现在他们的脑海里。
能同时面见宁王与昭誉帝,曾经同时面见宁王与昭誉帝的,除了邵劲,还有哪一个?
老国公说:“只要将这份记录呈上去,陛下便知一切了。”
徐善然说:“不知陛下接着会作何安排……”
“现在差不多图穷匕见了……”老国公踱着步,“不管陛下作何安排,与宁王如何周旋,若陛下真因此重用邵劲,破格拔擢,并将拔擢落到了实处——”
他霍然停步,目光如电般射在徐善然脸上:
“现在你与邵劲都还在热孝之中——若真如此,你们即刻完婚!”
第126章 哈哈哈哈哈!
事情既定下来了,就再无拖延的道理,因此本就比徐善然慢上一步的邵劲刚刚到了京城的大门口,就被早守在那里的何守给抓住,只说:“姑娘在那院子里等你,邵公子若没有其他事情,便先往那里走上一趟吧。”
从小时候到现在,邵劲统共也就在外边买了一个院子,自住在那里的人离开之后,虽说心知怪不到死物上头,但邵劲还是略想想心头就不舒服的紧,久而久之也就再不曾往那地方去了。
现在邵劲一听徐善然竟在那里等着自己,顿时心头就是一个咯噔,忙问:“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确实出了一点事,但我也不知具体是什么……”何守想了想说,“姑娘的脸色不是太好看。”
这句话已经够了,邵劲甚至没工夫再和何守说上两句,忙就往那地方赶去!
一路疾行,等到了地方一推门而路,邵劲就见徐善然端坐在院中的石桌之旁。
她坐着的位置是侧对门扉的,并未戴着帽兜,侧颜便正正出现在邵劲的眼中。
邵劲只见对方眉头微皱,脸上是拢了层阴霾般的沉郁。
他只觉得自己心头都被拧了一下,几步上前,叠声问:“怎么了,怎么了,除了什么事?”
邵劲近来得快,声音又出得突然,本在想事情的徐善然先是一惊,旋即才意识到站在自己身前的是谁。
她定了定神,自位置上站起来后,并不浪费时间,飞快便就将自己与老国公分析出的事情捡重点一一告诉邵劲。
这些内容说长也并不长,待得徐善然一一说了清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等这些秘辛在这小小的方寸之间出我口入你耳之后,邵劲面色果然也严肃下来:“唔,原来是这样,然后呢?”
徐善然:“……”
邵劲:“……”
邵劲:“?”
徐善然:“……就这样?”
邵劲:“嗯……不就是狸猫换那个吗?”他心说这种烂俗的剧情,电视剧都演烂了啊!他又挠挠脸,说,“其实这事吧,看你们想怎么处理了……要不就错有错着当作啥都不知道一心一意跟着未来皇帝,要不就拿着这个把柄直接当作敲门砖去找昭誉帝,嗯……”
徐善然动了一下嘴唇,竟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自知道这秘密之后所有的积沉在胸口的宛如巨石一般的压力突然有些松动了,就好像这两句话是那一双有力的手,轻而易举的就撬动了心口的石头。
对于这件秘辛,老国公乃至徐善然当然并非没有丝毫办法需要邵劲来提点,但就算心中要怎么说才是最好,甚至在意识到这件事后就立刻做了决定,但做决定与感觉到压力并不冲突。
不止是徐善然觉得喘不过气来,哪怕是见惯了阵仗昔年甚至敢当堂骂皇帝老国公,这时候只怕也有焦头烂额之感。
大概……真的没有多少人能像邵劲这样,重视归重视,脸上心底却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害怕。
她又想起这么多年来自己见过的邵劲。
高兴的、难受的、愤怒的、癫狂的……好像确实没有害怕的。
她看上的这个人,似乎天生就没有‘害怕’这种情绪在。
“怎么了?”邵劲小声问。
最初的紧张过去之后,邵劲顿时发现自己和徐善然因为说话的关系,已经挨得非常近了。
他们肩并着肩,他的眼睛稍稍一瞥,就能将对方脸上的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除此之外,他还看见对方微微颤动的眼睫,不染而朱的唇瓣。而扑到脸上那微有热度的气息,应该是对方的吐息吧……?邵劲颈后的汗毛因为这个念头而立刻竖了起来,他现在的感觉可比刚才听到什么“狸猫换太子”这种恶俗梗来得紧张多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肌肉底下一根根飞速绷起来的筋络,他一面觉得自己应该立刻倒退一大步,一面又觉得,咳咳,真的有点激动啊,好想摸个小手亲个小脸什么的……徐善然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两个人的距离有些不妥,正是因为她的注意力一般在那秘密之上,一半则在邵劲身上。
现在邵劲的神态一不对劲,她就有所感觉,跟着就意识到了两人过于贴近的距离。
她本想要退后一步,但脚步才一动,她就想起了随后还要和邵劲说的另一件事。
——如果陛下真将邵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