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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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对海外了解虽然不算多,但也绝对不算少,甚至有葡萄牙炮手因为督造佛朗机炮砸死了,被皇帝追封,明朝甚至还有西班牙雇佣兵,当然,人数不多。
这本书,董其昌和陈继儒几乎可以预测,就算他写出来,有书坊主买了去刻印出来,肯定要被无数人大骂,说不准就要得一个'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的名头,因为这本书触到了权贵既得利益集团最不能碰的东西。
当年张居正也想搞官绅一体纳粮的,结果没搞成,张叔大当阁老的时候可谓权倾天下啊!他只敢在脑子里面想一想的问题,被你一个十三岁的童子写到书里面大肆贩卖,天下不需要纳粮完税的读书人和不缴纳商税的官商们不把你骂到你祖上三辈都从坟里面爬出来才怪。
这三位嘶嘶吐着凉气,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良久,陈继儒长叹了一口气,起身两步到了郑国蕃跟前,掸了掸衣裳,长揖到地,“凤璋贤弟斑斑大才,吾,不如也。”人家虽然十三岁,可写出来的东西,自己连想都不敢想也没想到过,这就是差距啊!
乖官赶紧跪下还礼,陈继儒看他还礼,忍不住一笑,“这个……郑贤弟,说实话我是极不喜欢你这脾性的,礼太重,不洒脱,不够名士气度啊!”乖官干笑了两声,站了起来,心说我才不跟你一样呢!狂生的名头很好听么!再说了,礼多人不怪,我可是礼法五星的达人,料想你也不知道什么叫礼法五星。
他拿出这副料想你也不知道的心态,顿时就一笑,弯腰伸手过去,替董其昌和曹鸳鸯添了茶,然后问陈继儒,“仲醇兄,你还要么?”
陈继儒这种狂生有一个好,看你不顺眼的时候呢!处处都要挑你的毛病,但看你顺眼了,陪你吃狗粑粑估计不乐意,但委屈下自己喝有点苦的茶还是完全可以的。所以他大笑着坐下,从乖官手上抢过茶壶,往自己杯里头倒满,“这一路来,早就渴了,只是嫌你这茶水不好,不过,茶是这位小倩姑娘泡的,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他说完,一口饮尽杯里头的茶水,然后又倒上一杯,旁边乖官看了,有点儿妒忌,泥马,这厮果然有点大名士的洒脱派头,脸皮太厚了,我暂时倒还学不来。
旁边小倩看了,就十分欢喜,她清楚自家少爷想要快速在江南扬名,自然要跟三吴名士往来,这董其昌和陈继儒她都从颜清薇嘴里头听说过的,那是江南一等一的大名士了,能和少爷把关系搞好,那实实再好不过了。
这些天来,倒也有些个宁波本地士子来访,不过今儿这两位,无疑是名气最大的,而小倩也深知一个道理,在名气最大的名士圈子里头,你的名声才能扬的更快,这个道理是她从颜家家主颜大璋身上学来的,颜大璋有名言,只有进入身家五十万的富豪圈子,你才能算得上江南豪商。
第065章 嘴炮无敌
陈继儒连喝了三杯茶,而董其昌则是捏着茶杯缓缓品着,曹鸳鸯抱着那手稿在手上看个不停,她十分喜欢乖官的字,觉得颇飘逸,乖官的字实际上不算好,在文人里头只好算普通,何况他写书求快,要换银子使啊!所以,文字写来颇潦草,但明朝刻印书籍就讲究一个书法奥妙,你正正经经写馆阁体,人家读书的说不准要骂你,雕版以行书为妙品,隶书次之,楷书只好算下品,至于馆阁体,那个只好算不入品了,至于活字印刷,在大明朝其实也有,但是那个用文人的话就是不忍卒读了,字体和狗屎粑粑也没什么区别,怎么有资格叫书?
这就是活字印刷不流行的缘故,而乖官的字体虽然潦草了些,恰好符合明人的审美观,尤其他深蕴后世文字之妙,倒不是说他造诣深,而是见多识广,譬如写个走字底的字,必然要拖一个尾巴出来,明显带着字母书法巴洛克体的风格,而大明人谁知道古罗马体、哥特体是什么东西,看见他这个带着画押风格的字,当然就喜欢了。
她这边把乖官的本子拿在手上把玩,而陈继儒觉得乖官这本子隐射朝廷关于土司制度,觉得未免想当然耳,就和他争论,在陈继儒看来,我大明用番官管番民,乃是德配天下的义举,可乖官书里头的土司,似乎有用得到朝廷的地方就拿来揩屁股,用不到的时候装聋作哑当朝廷是摆设。
难不成我皇明是番邦的夜壶?需要的时候拿来爽一下,不需要就扔到床下头去?
先是陈继儒和乖官辩论,没一会儿,董其昌忍不住,也加了进去,要知道,陈继儒二十五岁,董其昌大点儿,也不过三十出头,正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年龄,恨不得立马儿就来治理朝廷,朝廷那帮阁老不抵事,要是我来当阁老,保管治理得海晏河清路不拾遗。
文人大抵都有这个毛病,嘴炮无敌,不放嘴炮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文人了,而三个文人讨论朝政,绝对比三个女人讨论婚姻嫁娶还要呱噪。
董其昌和陈继儒大抵还是正经大明文人心态,认为皇明乃堂堂中央之国,乖官则告诉他们,如今的朝廷和咱书里头差不多,别说海外什么佛郎机英吉利,即便是国内,土司头人在地方上宛如土皇帝,朝廷派过去的官员只能象征性收点银子罢了。
实际上,把明朝的少数民族宣慰司从地图上拿走,大明真正统治的区域也小的可怜,后世所谓自治还有点谱儿,大明的土司们则直接宛如国中之国,除了缴纳点银子给中央朝廷,其余一切自理。
所以乖官书里头的理论很简单,挑动一批人的利益,去斗另外一批人,然后尊王攘夷,朝廷在后头捡便宜就行了。
这套东西说实话也不算什么高深的,只是不大能够让董其昌陈继儒接受,乖官说到酣处,一巴掌拍在石桌子上,“商人就像一条狗,朝廷必须扔一块骨头在他们眼前,让他们去为利益奔波,就像我书里头写商贸联盟对纳布禁运,茶、盐、布匹、铁、瓷器,什么都运不进去,土司就像一条狼,被狗围困的筋疲力尽了,朝廷最后站出来调停,但是,手上一定要拿着鞭子,等商人们习惯了巨大的利益,他们就会像真正的狗一样,匍匐在朝廷脚下,而土司们,要让他们从狼变成狗乖乖地听朝廷的话,总之,一手拿肉骨头,一手拿鞭子……”
他这番话,赤裸裸利益至上,叫董其昌和陈继儒目瞪口呆,可仔细一想,忍不住就汗流浃背,要知道,他们都是当世顶尖儿的人才,虽然没有什么执政经验,但脑瓜子却是一等一的好使,像浙江海商们,走私、勾连海盗、贩卖国之重器,这些其实也不算什么稀奇事情,说白了不就是为了银子么,如果真的如郑国蕃书里头写的那样,商人们联合起来组成商贸联盟,这得多大的势力?如果没有一个更加庞大的势力凌驾其上,这天下恐怕会动荡罢!
但是,如果真能如他所说,朝廷惠而不费,或许就真如他所写的那般,到时候……万夷来朝、天可汗、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两人想着,忍不住激动的满脸红光,陈继儒忍不住喃喃:“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而董其昌则紧紧攥着茶杯,低声喃道:“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这两个虽然都念的唐诗,可里头的意境味道,仔细一咀嚼,差别就很大,分明能看出两人的抱负来,陈继儒到底是狂生,他念塞下曲,气势豪迈,估计心里头只想着扬名天下,而董其昌明显就一股子官味,要当官要银子要面子要里子,显然更加有城府一些。
乖官就嘿嘿笑,把手上茶杯凑到嘴边,一口喝干了,心说能够把两个在历史上得享大名的家伙说的如此激动,咱也算不凡了。
曹鸳鸯虽然是名妓,腹中也有才学,但到底是女子,对两人的激动不太能理解,只是微微陪笑着,一脸的淡然,你明知道她这时候不过充当的花瓶,但这个花瓶却不能让人忽视掉,可见名妓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正在酣畅淋漓纵论天下之际,不远处路上出现两个小小的身影,然后,一把稚嫩的女声同时大喊:大表哥哥,你爹喊你回家吃饭。
乖官闻言,脸上顿时苦得能滴出水来,双手捂脸,一屁股坐在石凳子上。
来的何人?郑国蕃的双胞胎姨表妹,若依、若常,这两个都是他姨母亲生,两人一先一后几乎同时来到这世上,年方八岁,相貌随母亲,眼若春杏,一眨巴大眼睛,扑哧扑哧的,叫人忍不住就喜欢,这两人还有个毛病,讲话喜欢异口同声,更加要命的是,到了郑家以后,恨不得天天盯着大表哥哥才好,把乖官烦的呀。
要知道,两个八岁的女孩子,整天纠缠着你问:大表哥哥,为什么秋天桃树会开花啊!大表哥哥,为什么开花不结果啊!大表哥哥,为什么风一吹花瓣儿就落啊!大表哥哥,为什么没有小蝴蝶小蜜蜂啊!
民间俗谓,七八九,猫狗躲着走。就是说七八九岁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连猫和狗都厌烦她们,乖官有时候真恨不得一棍子敲晕两个得个清静,这也是他在桃林中搭起剑庐的主要原因之一。
两人手牵手来到剑庐跟前,乖官只好给她们介绍,“呃!我表妹,这个是若依,这个是若常。”
“大表哥,我才是若依。”被他摸着脑袋的女孩眨巴眨巴大眼睛,旁边一个眨了眨眼睛,说:“我是若常,大表哥哥。”
乖官脸上顿时尴尬,嘿嘿干笑了两声,“来认识一下大表哥的朋友,这是董其昌董相公,陈继儒陈相公,曹鸳鸯曹小姐……”
“董相公万福……陈相公万福……曹小姐万福……”两个小人儿盈盈屈膝作礼,动作就跟千锤百炼一般,这边赶紧回礼,虽然董其昌的年纪足可做她们两个的爹爹,但他和乖官平辈论交,就只好跟这两个小人儿互相对拜行礼了。
“嘿嘿!充依,顺常,这名字取得妙啊!都是比千石的女官,令姨丈想必也是热心仕途之人啊!”陈继儒饱学之士,顿时就听出了姊妹两个名字的出处,取的西汉嫔妃称号里头的一个字,官位相当于比千石的大官,刺史不过比六百石而已。
他在乖官耳边低声说,乖官顿时深恨他这脾气,泥马,就你经天纬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说话你会死啊!
要知道,七个表妹如今正是乖官的痛脚,你陈继儒还上去故意踩两脚,乖官会给你好脸色看才奇了怪了。
不过曹鸳鸯却是看两个女孩子顺眼,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撒金花的沉香裙子,头上梳着双螺发髻,两缕头发一左一右从耳边一直垂到胸前,上头还很可爱地夹着两个以白银打造的蝴蝶,手工十分精美,行走坐卧间,白银蝴蝶就呼扇呼扇地抖着翅膀。
大明朝金银加工水平此刻居全球之冠,打造的金箔薄到稍微重一点儿呼气都能把金箔吹走的地步,等再过一百年,和曹鸳鸯同宗的曹雪芹大大写《红楼梦》说'宝玉发现雀金裘被烧了一个洞上,说哪儿寻俄罗斯匠人补去',以为这玩意儿是俄罗斯产的,要是在大明说出去,非得被人笑掉大牙骂成措大不可,要知道当今万历皇帝没事就喜欢穿他那一件织金孔雀羽团龙妆花纱织龙袍,这还只是他比较喜欢穿的一件罢了,其余织金孔雀羽的织物多不胜数比比皆是,跟俄罗斯何尝有半个永乐通宝的关系。
江宁织造家出身的曹大大也会在这种细节上露出措大骨象,可见世上无完人。
曹鸳鸯看这两个女孩可爱,忍不住又拽住人家在自己身上摸礼物,然后摸不出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