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这个妃子居然-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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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盈盈道:“臣妾在薛府中的时候见过嫂嫂怀孕,静婕妤的肚子好像要更大一些。”
慕北易细看一眼,倒似回忆了一番:“似乎是如此。”
连月阳脸上波澜不惊,只眼底里含着几分温柔,轻轻将耳畔的碎发拨回去:“臣妾这一回得孕倒是贪嘴,白日里总是有些馋味。太医说臣妾吃得多了些,孩子虽强健,母体却不好生产,应该再克制些口腹之欲。”
祺淑妃嘴角含着淡淡的嗤笑,不以为意,手上拨弄着一只颜色极好的玉镯却说:“静婕妤福气好。”
连月阳似是害羞,别过脸去有些不好意思,以袖遮脸静静用银针剔着瓷碟中的瓜果来吃。
“陛下。”蜀王慕永钺坐在国戚一列为首,他抖了抖衣袍起身,祝酒道,“陛下内宫诸位娘娘接连有孕,实乃我大魏国祚之福。哪里像臣的,家中姬妾无一有璋瓦之喜。臣敬陛下一杯,祝陛下千秋万代。”
这话说得让慕北易十分满意,似乎心中一丝忧虑也有了合理的置放。他抻袖端了葡萄酒,一饮而尽,眯神笑道:“皇叔是眼光颇高,如今还未娶王妃。倒不如让朕做这媒,给皇叔谋一户门当户对的千金以主中馈才好。”
慕永钺脸色不改,涎眉邓眼笑着有几分痞意,辞道:“臣下是个纨绔的,若是负了谁家千金倒显得不识好歹了。”却又指身旁的一个女子,“这是臣下新得的姬妾,叫做鱼姬,原本是个坤道。她能读书论道,还能与臣下赏花品画,倒也算伺候得周到。能得红颜知己如此,依臣下看,这王妃呢,不要也罢!”
众人闻声,都交头接耳起来。蜀王原先丧了的爱妾时姬是个卖酒的胡女,带着狩猎已是贻笑大方了。眼下蜀王又带了个新的姬妾来,竟然是个道姑!这样的女子,还以姬妾之身来参加天家宴会,简直冒天下之大不韪!
却见那叫鱼姬的坤道却作寻常妇人打扮,并不是美艳不可方物。她细眉细眼有两分清秀,皮肤雪白,便再无长处了。此时鱼姬见蜀王提起她,倒大大方方起来见了礼:“民妇鱼氏拜见陛下。”
慕北易颔首:“皇叔身侧难得有个可心得人。”胡女也好坤道也好,或是歌妓舞姬都好,只要不是贵家千金,蜀郡就能令人放心。他轻笑起来,“朕感念皇叔为国家社稷做的功劳,不如给鱼姬封个诰命可好。”
慕永钺还未说话,鱼姬却道:“陛下恕民妇无理,民妇出身卑贱又入过道门,诰命尊贵是万万没有理由封给民妇的。”
这话说得十分自谦,慕北易便顺水推舟:“则赐你黄金百两罢。”
未待鱼姬回话,慕永钺却笑道:“黄金好,陛下体恤臣下,臣下代她谢过陛下。”
君臣又饮一杯,宴席乍看之下是和睦万分的。慕北易传了布膳,又唤冯唐:“今日教坊准备了甚么新曲未有?”
冯唐答道:“排了《四时白纻歌》,有春、夏、秋、冬、夜五首以供陛下点选。还有新排的《长相思》、《酒狂》与《流水》。”
慕永钺饮了两盏酒,一手把玩着酒盏,一手撑额奇道:“《长相思》、《酒狂》与《流水》外头赴宴时时能听,家家户户宴中助兴都是这几首罢了。倒是这《四时白纻歌》少见些,果然是陛下的教坊最有能耐,不如把春夏秋冬的都来一遍,也给臣下们开开眼界。”
坐下皇亲贵勋皆是附和。
慕北易便打发冯唐:“便去教坊传来奏曲唱歌罢。”
“陛下且慢。”连月阳出声道,“臣妾听说这《四时白纻歌》要配着江东白纻舞才能相得益彰。这白纻舞要身量轻盈的貌美女子着雪白衣裳雪白鞋履,头上簪白雪玉楼的牡丹,还要手挽雪白披帛而舞。舞时如雀如云,是十分妙曼的舞蹈。臣妾昨日孕中梦兆,觉得自个儿如在云端之上,今日倒十分想看看这舞蹈呢。”
冯唐却露出了几分为难,低头道:“静婕妤娘娘,这回教坊只排了曲歌,倒未曾排舞……”
慕北易宽慰道:“你若想看舞,下回宴时,让歌姬们排了再演罢了。”
连月阳手抚小腹,笑意浅淡,只温婉回道:“不过臣妾倒知道宫中有人能作此舞。”
“竟有此人?”慕北易听连月阳将这舞蹈说得美妙,也生出两分好奇心。
连月阳将眼光轻轻朝着柳安然一递,慢条斯理道:“也不是别人,正是栖云轩的明贵仪。”
祺淑妃闻声眉头一敛,带了两分不悦:“明贵仪往日不显山露水,何时还会跳舞了?这跳舞唱歌的,也不过是如陛下所说,那是歌姬做的事情罢了。”
柳安然得了连月阳的眼神,攥紧帕子,哪里有不明白的。她便思虑一番,迎着祺淑妃的不悦,在座下起身,远远回道:“陛下、各位娘娘,此事嫔妾是知道的。嫔妾与明贵仪是手帕交,幼时明贵仪的母家似乎请过李九娘做安府闺学西席。若要论起来,明贵仪倒算是半个公孙氏舞的后人了。”
第九十七章 白纻
前李朝有一位天下第一舞人公孙氏,曾被天下文人墨客赞颂追捧,留下无数描写她倾国舞姿与锦衣玉容的华藻篇章。歌舞营生本都是下女,偏偏公孙氏凭着绝伦技艺成为了一位天子座上宾,公孙氏门下的舞人也成了舞者尊贵的象征。李朝覆灭之后,公孙氏在战乱中丧生,门下的七位女子弟将她的舞艺传承下去。这李九娘便是其中一位。枕春的母家阳陵侯府曾有恩于李九娘,李九娘也曾时时拜访大小涂氏,客居过安家几天。若说跳舞,李九娘也曾指点过枕春,不过枕春幼时顽劣,学了几日便作罢了。
如今柳安然提起此事,却说得有鼻子有眼,甚么“公孙氏舞后人”让在座贵勋们都期待起来。
慕永钺朗笑一声,半笑着奇道:“陛下的后宫藏龙卧虎。臣看书时曾读到,这公孙氏是天下舞艺第一人,前无故人后无来者,便是太真贵妃在世也要认个第二。正是——霍如羿射九日,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这天地为之久低昂的遗风,陛下不打算让臣下瞧瞧?”
扶风郡主不以为意,轻轻撅了噘嘴,出言对慕北易道:“表哥,《白纻舞》臣妾少时在家中也看过。父亲宴请亲朋,便要挑选几个美艳歌姬献舞。这舞讲究的是身姿妖冶,舞时流津散面勾魂摄魄,身上饰着波光凌凌的彩珠,边舞边敬宾客以酒水。明贵仪身为天子宫妃作此舞,莫不是与那些下女一般了?”
祺淑妃应道:“臣妾看,还是传几个舞姬的好。”
慕北易不置可否,正要开口。
连月阳脆生生抚着小腹道:“荣昭仪娘娘贵为郡主,娘家朱门大户,多有宴席。想来娘娘少时见的舞姬是为了取悦宾客而舞,故而要敬宾客以酒水。可但凡读过书史的人都晓得,公孙氏的舞是为艺而舞,舞的是盛世气象。”说着她倒羞赧起来,“臣妾没有读过书,却也知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这样的诗句。可见文人墨客与艺人的舞,同宾客舞女的舞是不同的。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天家贵胄自然讲究的是高雅舞艺而非取悦,不然与虚凰假凤的便是一般平庸了。”
扶风郡主自然不傻,全然明白这是在暗讥她温氏一族并非世袭贵族,而是半路依靠庄懿太后显赫罢了。正是一拍几案,想要嘲讽几句连月阳的卑微出身:“你放肆……”
“臣下以为是了。”慕永钺摩挲下颌,带了玩味兴致,自径道,“《李朝杂录》中说,玄宗奏音律、公孙氏起舞,吴画圣点丹青、张伯高狂草都是前朝盛世之景。可见天子、舞人、画者、墨客于风雅之事上并无分别。这一流的舞人是诗中佳人画中仙子,末流的舞人才是下女。陛下的宫妃想来都是一流的才是。”
“这……”扶风郡主语塞。
连月阳索性已经得罪扶风郡主,不差那么多,便紧追一句:“臣妾到底是梦兆,或是腹中孩子想看此舞呢。”
话已至此,慕北易亦被勾起几分探寻之心,唤冯唐:“传教坊,请明贵仪来作《白纻舞》。”
众人皆被这一番争论引起好奇心,都将眼神望向台侧,等着这“公孙氏舞”的后人明贵仪前来作舞。
先来的却是虚无先生。
虚无先生带坐部一共六人,除他自己横抱琵琶,余下舞人乃拍板、笛子、笙、箜篌与排箫。少顷又入歌姬五人,立于殿侧。
虚无先生唱了礼,他声音孤清,长歌云台便霎时安静了。唯有天上银河不动,浅浅烟云流过。
琵琶先试一两声,随后歌姬婉转高亢的歌声唱起。先唱的是——兰叶参差桃半红,飞芳舞縠戏春风。?如娇如怨状不同,含笑流眄满堂中。
只见月光倾泻之下,流萤斑驳的暗处,一段皎洁如烟云的轻纱被抛动。重重夜幕之中,依稀见得个身形纤弱好似飞鸿般轻飘的人,披着一件儿如蝉翼般轻薄的广袖衣衫,花髻赤足,踏着升起落下的轻纱而来。她瘦了许多,原本丰润的身形经过几月不见消得宛如被仲夏的暖风一吹即要奔月般,飘飘渺渺地看不真切。
枕春梳着十分精妙的玉环飞仙髻,是前李朝长袖善舞的第一美人太真贵妃在画像上留下来的髻式。环髻两侧饰白玉屏东珠孔雀,各衔着拇指一般大的透明水滴琉璃。髻中饰如雪般碗口大小的昆山夜华牡丹,髻后饰三朵素白琼花,,每一朵都同样大小。她脸颊洁净如月,眉眼中透着淡淡矜贵,只稍一旋转便可见其身侧微微光芒斑驳。
“好香啊。”薛楚铃一手掩面,低声道。
连月阳眉眼一弯:“珍婕妤不必忧心,这是草木味道的香薰,趁着香味未散,便撒上了水气。”
薛楚铃敛眉:“明贵仪身姿果然妙曼,薰的香料也别致。薰这样特别味道闻着好似潮潮的林木,可有讲究?”
还未等着连月阳回答,便见枕春行走之间香气四溢,微微流萤随着香气聚集浮动。她手中的白纻随着拍板一抛,霎时从漆黑夜空中划出一道与星河交相辉映的萤火。层层的萤火光微微跟着白纻流转,一动时崩散,一静时入画卷。
座下爆发出阵阵惊叹。
“是流萤!”玉贵仪孟仪枝抱着大公主,大公主看着空中四散的流萤忍不住伸手去抓。孟仪枝恍然,“潮湿林木的香气正是吸引流萤的味道,上回嫔妾还用这法子给晏怡公主捉了几只萤火虫子玩耍。”
枕春眼中漆黑如深潭,既不含情望天子,也不带笑看席间。她淡淡地转旋在萤火聚拢的云台正中,身上素色琳琅环佩铿锵作响,每一声脆响都激起好似星辰的光浪,仿佛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人尔。那微弱的光如同河水般流动,随着枕春举手投足之间,不断聚拢飞散,斑斑驳驳,说不清的冷漠与勾魂摄魄。
不嗔也不喜,枕春的眼中映着虚无先生手中的琵琶。唯有一片清冷的月华,落在她的身上,将她袖间露出的一截玉色手腕,照得几近透明。
虚无先生的琵琶一捻,铮铮音色骤断,枕春停在一个临水照花的动作上头。
虚无先生清洌洌的声音唱起:“一朝得意心相许——”
枕春袖间霎时落出密密的八重黑龙花瓣,随着七月的暖风高台,同流萤的星光一同盘旋扬起。她眉间无愁眼中无情,素衣轻身,黑发如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