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这个妃子居然-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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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风热,也不像风寒。
他每夜噩梦时冷汗涔涔,梦见少时梦靥与直谏而死的言臣。他还梦见庄懿皇太后冰冷的尸身,梦见他亏待过的女人。
梦里是薛楚铃难产时的哭泣,枕春手心火烫的疤痕。还有莫惊鸿弥留时,看着他留恋的眼神。醒来时心跳宛如天雷鼓动,昼夜难以安寝。
枕春温水拧了帕子,轻轻擦拭着慕北易颈背上的冷汗,仔细点上了安息香。慕北易睡着了仍是蹙眉,哪怕枕春的扇子沾染了花露轻轻送了风,开窗透了深夜的清爽,也止不住他的噩梦。
冯唐掌着灯,小心翼翼站了过来,向枕春征询道:“娘娘您瞧着这症候,可要传太医。”
枕春轻咬下唇,声若蚊蝇:“梦中魔怔也说不得是什么病症,陛下这几日一顿不落的将太医院开的凝神汤喝了,也没见得大安。倘若是身子不爽,也不过一两日,怎会连着数日也是如此劳神。咱们陛下身体底子好,按理说不该如此才对。瞧着样子……倒似心神不宁精神衰糜的缘故。”
“明皇贵妃娘娘的意思?”冯唐心中一动,忽然露出几分恐惧的神色。
枕春敛裙蹙眉,款款起身。她将舌后轻含的苦丸一咬,那辛味立时窜遍口舌。忍着闷闷的苦,眸中却沉浸如水,声音清浅:“此事发得蹊跷,倒令人疑惑的。其实这梦魇之症,本宫近日也常常觉得。前日还梦见二哥哥的衣冠棺椁进宣武门,他忽然睁眼唤我一声小妹妹。醒来时满身冷汗涔涔,心中狂跳不止,十分难受。”说着也是身心疲惫,往红柱上轻靠,微微捂着心口叹惜。
冯唐便也觉得更奇怪:“这月正值佳期好节,风霜天清,怎么会发此症。娘娘,这怪力乱神之事奴才不敢胡说,陛下龙气厚重,又岂能有这样的症候?”
“本宫亦觉奇怪…若非天意,恐怕人为。”她略是吃力地立起身来,道,“女阁之中,娇贵仪与丽贵仪二人侍奉陛下起居,应叫她二人仔细查证才是。本宫……”枕春手软心疼,一口气提不上来,“本宫……”
“娘娘?”冯唐立时紧张起来。
“本宫……”枕春两个字半天说不出来,眼前一黑,跪跌在地,昏厥过去。
天子连日梦魇,明皇贵妃侍疾却无故昏厥,人事不省。
除了鬼神,也想不到旁的缘由了。
娇贵仪是司天台的女儿,恰逢此等事端,她想到的是占星。
樱桃就简单明了多了,她要搜宫。
樱桃与娇贵仪这一对双生似的美人儿,后宫但凡有眼色的人,都是不敢得罪的。
位分不高,出身卑微,也好相与。但二人但掌天子起居,便是能出入宸居,日日夜夜都能吹着枕头风的要职。好在娇贵仪聪明,樱桃敏慧,二人都是剔透玲珑的心。她们素无争执,还有几分相惜相怜的意思。
此时二人坐在乾曦宫偏殿里头,面面相觑。
是占星还是搜宫,这是一个问题。
樱桃心里盘了一番轻重,只知道此事千种万种的要紧,绝不能功败垂成。她想了想,与娇贵仪道:“叶姐姐的父亲是司天台当职,倘若叶大人占星得解,自然是件好事。不过……搜宫也应当一并行之,查查六宫之中可有腌污秽,也很是一件要事呢。”
娇贵仪力主占星,是想给父亲一个出头的机会。司天台半年不能见天子一次,倘若此事得了功劳,自然家叶家也会平步青云。
眼下看来,既然樱桃不反对,娇贵仪自然也是愿意的。便见其丹唇轻启,客气道:“自然是越万全越好,占星也要占的,搜宫也要搜的。”说着却也疑惑。樱桃是明皇贵妃一党,诸人皆知。如今明皇贵妃卧病在床,她倒看起来…不似那么担心。皇后与明皇贵妃分庭抗衡,皇后身子日渐式微,明皇贵妃分明隐隐占了得势。明皇贵妃大树枝茂,庇护静妃、贞贵嫔一众,倘若大厦倾颓,谁也讨不着好。
樱桃应当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心急如焚才对,怎能如此静坐安定的模样。
娇贵仪忽然有了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测,偷偷打量樱桃的神色。
樱桃也在看她。
“叶姐姐的资历,是比我深厚的。”樱桃忽道,“论出身也是官宦人家,自入宫来荣宠不衰,贵仪之位,是委屈狠了。”
“……你我二人平起平坐,没有什么不同。”娇贵仪略绞了绞帕子。
“说起平起平坐这话儿,我却听说了一件稀奇事儿。”樱桃以一把蝉翼般薄弱的团扇轻轻掩唇,向娇贵仪说道。
娇贵仪亦是好奇,便侧耳来听。
“说的,是乐京城中一件奇事。”樱桃煞有介事,“有一位何员外郎,家中有一妻两妾。妻子杨氏是个名门嫡女,与何员外是结发的夫妻,是有情的。后来何员外纳了两个美妾,这两个美妾还是孪生的姊妹。为不使杨氏妒忌,何员外便将那两个美妾安排在偏院儿。杨氏出身尊贵,见妾室谦卑低微,便也允许了。”
娇贵仪一双勾魂摄魄的媚眸轻垂,叹息道:“大魏尊卑阶层犹在,女子自是论出身而讲高下。这美妾虽美,也只能为人妾室,向主母敬茶。”
“说是这样,本也相安无事。”樱桃眸子微眯,“可惜这个杨氏嫡女,却是个生不出孩子的。何员外家大业大,家中族长求子嗣继承香火,偏偏数载未得。那两个孪生美妾中的姐姐,入府一载竟就有了。何员外喜出望外,又欢喜妾室美色与肚子中的孩子,便要抬她做平妻。”
“宠妾灭妻自然不好。但应说正室无出,抬妾作平妻,也算是情有可原。”
樱桃颔首,以为然:“自然是。可那怀孕的美妾做平妻,便要与出身尊贵的正室平起平坐。杨氏是世家大族,自小养尊处优处处嫡女风范,到底意难平。”
娇贵仪咂舌:“那杨氏如何?”
“她妒中迷心,本想趁夜剖了美妾的肚子,拿肠子勒死了她。”
娇贵仪喉结一动,觉得臂上的寒毛逆起。
樱桃却又说:“可杨氏身侧有个得力的嬷嬷,嬷嬷却劝道,那美妾出身低微,不足为患。于是杨氏便将那美妾留着,生了胖儿子。胖儿子过继宗嗣,美妾一碗绿汤灌了,送出去乱葬岗一埋便是。妻子是豪门,妾室是庶民,何员外一比知道轻重,儿子也得了,便也不再追究。”
“后来呢?”
“后来那孪生美妾中的妹妹,得知姐姐死因,一时气不过。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索性一把大火将何员外家中上下百口烧得干干净净。”
娇贵仪叹息:“古来妻妾斗争不曾断绝,出身不足为人鱼肉又有什么办法。出身高贵的正室收拾出身低微的妾室,夺子害命之事屡见不鲜。”
“月婉仪为求苟活,也将儿子拱手相让了。”樱桃望着娇贵仪的肚子,“不过月婉仪心机深沉又有谋略,皇后娘娘一只手恐怕是拿捏不住的。叶姐姐也说了,正室出身好、妾室出身不足,夺子害命之事屡见不鲜。皇后娘娘生不出储君,得了一次甜兴许还想第二次呢……”
“皇后娘娘如今病着,哪有机缘想这些。”叶贵仪讪讪一笑,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樱桃定神,稍稍向前倾身,出言低声:“皇后娘娘年轻,自有大安的时候。叶姐姐如今是有身子,万分贵重。明皇贵妃曾也说,以叶姐姐的姿容,倘若诞下皇嗣,一宫主位是当得的。”
娇贵仪心弦颤动,眼中有了思绪。
樱桃继道:“皇后娘娘无有所出,很是可惜。如今叶姐姐也有身孕,荣德妃也有身孕,皇后娘娘一定很苦恼吧。说起来,荣德妃娘娘的母家是太后母族,如今固然不如当年势盛,但家中也是世袭的国公,是世代簪缨的大族。荣德妃娘娘说话直又爽利,偶尔冒犯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也是不曾训斥的。可惜,咱们的出身便不同了……”
娇贵仪心里便回过味来。她垂眸看着手绢上的花样,心中一沉,道:“师妹妹虽如此说,我也无能为力。皇后娘娘的父亲是柱国,我这样的家世哪里轻易开罪得起。只日日祝祷期盼,希望腹中是个女孩儿便足以。”
“听说酸儿辣女。”樱桃指尖点点娇贵仪的肚子,“叶姐姐近日喜欢吃酸梅子,怕是个漂亮的小皇子呢。”
“……皇子。”娇贵仪心中便有些沉甸甸。三皇子死得蹊跷,五皇子哪怕是明皇贵妃亲生的,出生之日也是受惊早产,惊心动魄。
“叶姐姐聪慧,知道日薄西山之后,总该有新日东升。”她凝神看向娇贵仪的眼睛,轻启朱唇,“明皇贵妃待静妃的两个皇子极好,叶姐姐便该知道,咱们明皇贵妃于子嗣上,是不争不惹的。何况……”
“贵仪之位,是明皇贵妃抬举,我自然感恩戴德。”娇贵仪端过案上雪白的茶盏,轻呷一口,那茶水已经凉透了。
“今载时序过半,东宫见日少,歧阳宫又是中轴上的大宫室。”樱桃徐徐说道,“若我是鬼神,我也会在这些草木葱郁之处作邪祟。娇贵仪以为呢?”
娇贵仪敛裙起身,拿不准决断,只向樱桃轻轻欠身。
樱桃笑着与她并身而出,从乾曦宫门口远眺凰元宫的方向。
自枕春在慕北易榻前昏厥之后,慕北易的梦魇之症便见了好。苏白说,在民间,这叫做过症。是为慕北易将身上的病症过给了枕春,由枕春替他受魇的缘故。
因天子龙气盘桓,邪祟侵体不过是噩梦缠绵的表症。而枕春小小女子,身板比不上男子血气浑厚,因而立时便昏厥了。
枕春躺在床榻之上装睡,虚虚睁开眼睛,看着帐后慕北易与苏白交代事宜。慕北易说了几句,又挑帘来看枕春。枕春立时撇嘴闭气,又假装昏睡起来。
少顷人走了,枕春起身在亵衣外披了件儿竖领的袍子,唤苏白过来:“如何说?”
苏白垂方下窗帘,轻轻走至榻前,回道:“娘娘的苦肉计太过真切,多亏了高太医奉上那闭气的苦药,切脉时与昏厥无异。陛下自然心疼娘娘,又因为司天台近日上书陈说是歧阳宫有秽物,冲撞了龙气的缘故。”说着也是抱怨,“娘娘也太过胆大包天,竟以辰砂炼毒喂给陛下,不赦之罪呀。”
枕春不以为意,含了一口温水润喉,目光沉沉:“陛下答应搜宫了?”
“樱桃三番请命,又有娇贵仪的父亲率司天台鼓吹邪祟之事,陛下信了三分,自然答应了。”
慕北易是个,不大信赖怪力乱神之说的人。但他位在九五之尊,人人称颂真命天子,好似天下权柄冥冥之中都有气数一般。如今遇着此等怪事,也生疑心。
“只信三分便已很好。”枕春略往软枕上靠了靠。高乐特制的药丸太苦,苦了几日心中还觉闷闷的。
闻说他勤修医术,不仅能制这昏厥的药丸,还能制作假死之药。假死……枕春心中若有所思。
苏白见她凝神沉思,进言道:“娘娘,如今的歧阳宫只住了王贵人与月婉仪。月婉仪心思缜密,想必听了风声便有动作的。”
正话音刚落,见得小豆子气喘吁吁地进了暖阁来。他打帘子关了门,在屏下行礼,说道:“娘娘,苏姑姑,奴才瞧见了。今日丽贵仪刚请搜宫,月婉仪便将屋里饬出了许多东西,趁着没人儿的时候让贴身宫女阿钏带到角门外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