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传奇-第3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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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带来地益处;而每年各地水旱灾变,神殿教宗、地方士绅如何参与,与朝廷共当国事,也有了基本的、国法可循地章程。”
见少年脸上与语声一样坚定的神采,上方未神顿时微微一笑。“是的,最快速度……但并不仅仅是出于百姓得利的目的。朝廷上最擅长唱反调的蓝子枚被他半个月来积极进取压制得全无招架之力。各种朝务政事因而罕见地决策迅速。而当这些政治措施一一成为朝廷基本地法令律条,那些曾经脱离朝廷体制之外的行为就不再具有攻击的价值,蓝子枚的弹劾变得没有意义——而这
从本源上着手,彻底地料理和反击。”
“原来……”风亦琛不自觉地轻叹附和。但话一出口顿时惊觉失言,猛地掩口,抬头撞上上方未神视线,却见紫眸中流露出一丝淡淡怜悯的温柔。强自顶一定神,风亦琛才扯动嘴角微微上扬,“念安君殿下,诚如您所言。柳太傅行事,自有太傅自己地道理考虑。只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原是柳太傅在朝廷上施为的惯常作风。但凡有作,一举一动都蕴含深意,其中的思虑,亦琛以为其中的思虑……”
“以为如何?‘凡有作,一举一动都蕴含深意’。柳青梵便是圣人神人,天生滴水不漏的作风,所以就该这般劳神苦思么?”淡淡一句顿时噎回风亦琛未竟的词句,上方未神缓缓摇头,“行事必出于公义,兼顾朝廷大局平稳和同僚臣属彼此的脸面。此外更需精密计虑自己的退路保全,背负所谓明理者地缄默而独自面对满城风雨。人同此心,风亦琛,身为门生、弟子,你以为自己老师就当真如他表面上的自若镇定?二十年殚精竭虑,所以此刻的思考用心同样理所当然?当着那日一场闹剧,将是一笑而终究置之?我知道这些日你一直在他身边,便几次到国史馆借史事问我,也是抽了他从传谟阁到澹宁宫行走的空档。我原以为。你是能够明白他一些心意的。”
话到此处,风亦琛终于明白,为何西云大陆,柳青梵独引上方未神为知己;三年来无论外界如何议论,与念安君地往来频繁胜过了朝中任何人,亲密甚至在二十年挚友林间非之上。回想这几日柳青梵言行神态,少年脸上微显愧色,低垂了眉眼,“念安君教训的是。学生……学生是忽略了太多东西了。”
注目风亦琛表情变化,上方未神也轻轻叹一口气。目光随即渐转温和。
“其实,这也怪不得你。一是到底年轻,再怎样聪明,不曾真正经历过世事便难以体会心情。再者,以他的性情,这一次连自己都想瞒过,更何况于一直都在他羽翼庇护下的你们。”伸手一引,示意风亦琛在自己身边坐下,紫眸凝视平静的水面,“柳青梵门下众多弟子,若不计风司冥,难道当真再无一个见得出他的不同寻常?我不会相信这是他地眼光。”
“念安君殿下……”不自觉轻呼出声,风亦琛紧紧盯住那张秋日阳光照射下,异常安定沉静的侧脸。“老师曾经有言,大司正府,不为任何个人改变陈设,或刻意昭显什么。然而这半个月以来,亦琛却分明眼见着老师改变。便是今日的满月宴上……那种刻意的张扬不羁,怎么会是老师真正的性情?相比于那日花朝之后老师每晚在霓裳阁的高坐,和从阁中传出的诗词歌曲更让人感觉陌生和不安。可是就像朝廷上老师自能将一切思虑周详处治妥当,身为学生,置身席间,见他言笑风生,除了周全礼节后的借口逃席,竟是完全不知自己能为他做一点什么。”
耳中少年语声越说越轻,最后几乎微不可闻,上方未神不由转过头,却见风亦琛已然站起身,一手扶住水亭亭柱,一双眼平视前方,目光却远远地不知落在何处。心中微顿,但随即扬起嘴角:“今日这一场满月宴确实不同寻常,值得刻意的表演。你周全了礼数,举动无一出格,便是为他做地最大的好事。”
风亦琛一怔,顿时回头,却见紫眸里一点异样光彩闪烁:“护国大将军的重孙满月,满朝共贺,但真正礼节仪式完毕,午宴之后继续留在将军府欢聚痛饮的,却多是军中的将领。当然,以孟铭天、孟安祖孙的身份,如此情景原也不足为奇。不过,先是太上皇,此刻又当着天嘉帝陛下,其中微妙的差别……虽然人常说武将粗鄙,但大周三军上将岂是等闲,更何况多少是‘冥王军’中出身提拔。锋、韩临渊、江扬、庞朔、严晏。正厅里那些,我想已经都感受得十分明显。”
“是……他们地妻族?!”思绪随着身边紫眸男子平和的语句起伏延伸,风亦琛心中蓦地一道灵光闪过。蓦然回头,怔怔地看着上方未神,少年脸上满是天机道破地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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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笑一笑。上方未神虽不多言,心中却着实为少年的敏捷暗暗一声赞叹。然而转过眼,紫眸凝视眼前平静水面,片刻间,嘴角那丝笑意已全数敛起。
是地,妻族。此刻正厅中欢宴地将军们,看似最纯粹的武将身份,却有着各自不凡的姻亲背景:慕容子归与皇甫雷岸。分别为宗室公主驸马;上将军、宁国公锋正妻景希桐,是景文帝太傅景毋之孙女;韩临渊正妻,父为工部尚书丰步雍;江扬,正妻刑部尚书宇文昊云次女;庞朔,岳父李承蠡先为吏部尚书。后进位副相,严晏则迎娶了三司督察史曹最年幼也最疼爱的嫡孙女——这些或与天嘉帝风司冥关系亲密,或是原本就出身“冥王军”的将领,一桩桩似有心似无意的联姻、结亲,二十年时间,于悄然无声中在承安朝廷中编织交结成一张最严密而坚实的大网。这张网络。在硝烟四起,武将征战四方的年代,其存在或还为赫赫冥王统帅下铁军地绝对武勋所掩盖;但从胤轩二十六年靖宁亲王返回朝中起,太子册立、受禅登基、大陆一统,到定鼎大周开国立朝,风司冥在朝中平衡文武的每一个举动,其中效用,已是越来越为人们所领会熟悉。
少年从军,熟悉兵营行伍的天嘉帝。对军中上将极其信赖倚重。虽然大周一统,风司冥倡行平和之政,偃武修文,礼遇各国旧臣更厚待北洛元老,使朝廷臣属融洽和睦,各安其职。但与此同时,宰相台属下兵、刑、吏、工各部因国家增大而新增大量的实职实权的职官,还有京师护卫、皇城禁军、御前侍卫多处要职,天嘉帝几乎
军中诸将以及铁衣亲卫中亲信挑选充任。甚至不乏:=“出将入相”地不成文惯例,更让朝廷上形成武将一派的强大势力。虽然大周沿用北洛军制。对在朝将领多有掌控牵制,且众将追随风司冥多年,深谙天嘉帝统领决策之道,若非直接关系本职,朝廷上几乎听不到这些原在军籍的武将们声音,但从来没有人敢真正忘记,甚至稍稍忽视这一派力量的存在和其对天嘉帝心意的绝对影响。同样的,也从来没有人能够忽略,经由这些君王腹心地武将们,以及他们身后彼此姻亲关连的朝廷大网所传达出来的,那些天嘉帝内心真正的意图和声音。
一幅天嘉帝和柳青梵共同完成的赠名诗词字帖,席上二人并坐,笑谈自若,彼此辉照——这一次孟铭天重孙的满月喜宴,试图藉由满座忠诚武将传达出的信息,绝不仅仅是君臣默契的事实,彼此间绝无一丝半毫嫌隙这样简单。
柳青梵傲然所邀,风司冥慨然所应,在那一对同样精明周密,习惯在瞬间决断而计虑深远的师徒,不过一场恰逢兴致地表演,本身无半点出人意外之处。但当着承安此刻人心浮动的时局,当着护国将军府上众将嘉宾,这一番演出,已经胜过了澹宁宫中任何明确旨意诏书的回应。
经此一回,嗅觉敏锐的人们必然领会君王真正的心意。只是,朝廷中风浪并不可能从此平息。正如“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诗句中热烈洋溢的畅快恣意,将柳青梵心中纠结百转、千思万虑轻轻掩盖到几无痕迹,却永远不能真正抹杀其存在。
思绪至此,上方未神不由又是轻轻一口气叹出。
“瑶草一何碧,春入武陵溪。溪上桃花无数,枝上有黄鹂。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
似从极遥远处传来的浅唱轻吟,惊动亭中一坐一立,相对无语的两人。“这是……太傅的新曲。”与上方未神相对一眼,风亦琛努力扯动嘴角显出一抹得体笑容,“念安君殿下,枯坐无酒,日长终究无趣。不如就此返回厅上,与皇上、太傅、诸位大人同乐。”说毕,举步便往亭外,却见上方未神兀自端坐不动。风亦琛心下微震。“念安……君?”
“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
只恐花深里,红露湿人衣……只恐花深里,红露湿人衣。”接着曲牌。上方未神口中亦随之轻唱,更重复一遍,方才抬起头,“这是柳青梵地新曲,六道酒令中的二道令、激畅调。”
见那一双紫眸中精光闪烁,光华流走不定,风亦琛心中微凛,略略躬身:“是。是太傅地新曲,前日在霓裳阁上所作。”顿一顿,“厅上奏出这个,想来是众位大人行酒令为乐,恰轮着太傅了。”
“是啊。理当是如此。”上方未神头也不点,紫眸只怔怔凝望水面相隔的连片屋宇。“‘长啸亦何为?醉舞下山去,明月逐人归。’千里风快,明月逐人——原来,原来……竟还藏了这一层心思么?”喃喃至此,上方未神忽地霍然立起。身形展动,便要抢出水亭而去。
耳听上方未神口中低语,似是默念诗句,说到最后却全然的含混不清,风亦琛正暗自揣度;眼见他起身动作,少年一惊之下立刻呼喊出声:“念安君!”
上方未神脚步顿时定住,也不回头,“什么?”
“太傅……老师地诗词,有什么不妥么?”嘴边千言万语。最后吐出的却是最不在意料中的一句。话甫一出口风亦琛心中已满满沮丧懊悔,但目光一转,却见身前紫色华服的身影日光下竟是不能掩饰地微微颤抖。少年心中顿时大震,却听上方未神沉默良久,方才轻声道:“不妥?怎么会?”又顿一顿,上方未神略提高了声音,“喜宴欢歌,怎么会有不妥之辞?又不是刻意违了令要赚将军府的好酒,柳青梵怎么会唱出不好的曲子——方才是我多想了。想岔了。”
抬起头,风亦琛凝目上方未神回转过的、微微似带着笑的侧脸。沉默片刻,少年转开视线。见上方未神仍旧站立原地,似等待自己脚步跟随,一阵奇异感觉忽然从心头飞掠而过。几乎是直觉本能一般,自今日园中相遇起便一直萦绕心头地问题再不受自制地脱口而出:“为什么要与我说这些?为什么提醒我,告诉我这么多?”
预料之中,但同样也在意料之外的问题,上方未神顿时惊讶地瞪大紫眸。无声凝视身前少年,却见风亦琛手指微微不安地扣住衣角:“我是说……念安君殿下,对您的教导指点,我非常感激。您是老师的挚友,而且那一日交曳巷府中,老师也曾说过要待您以师礼,如有疑惑尽管求教。可是今日并非藏书殿,也不在国史馆……您指点我如许多实事关键,我……”
“我说的很多么?”淡淡一句反问打断风亦琛说话,迎上少年意带询问地目光,紫眸中闪出一丝温和光芒。“为什么要同你说这些,你以为理由需要怀疑?柳青梵是我至友,你是可教导、可成就的学生,他几次向我嘱托照拂于你。”
微斜的日光照射在紫袍与披散下的一头银